即使是在冬夜的,主厅的大门依旧是大打开着。
凛冽的寒风呼呼往里吹,只让人感觉到一股子寒冷,在座的所有人不约而同缩了缩脖子。
但好在屋子内两个角落除有两铜炉,里面烧着无烟的炭。两个铜炉旁都站在一如同玩偶般的下人,控制着铜炉中的炭火。
这才屋子内多了一丝暖意。
“看了你这姑娘,再想起我家那个...”
“哎,不提也罢。”
朱茂摇了摇头叹息说道。
朱家的小姐跟他朱茂一样,挺着个大肚子。不是因为怀孕,而是因为胖。
看得上她的她看不上,她看上的又看不上她。
朱家小姐今天跟吴幼萱同岁,可也还没有出嫁。
听到朱茂这句,现场没人接话,自嘲可以,但如果多嘴了,只会遭人记恨。
吴幼萱就在一旁站着,听着各位叔叔伯伯的谈话,她知道今天最重要的那位客人还没有来,所以即使一切都已经就绪,可仍然没有人敢动款子。
忽然,屋子外乱传来了一阵杂乱。
一年轻男人踱步从外缓缓走近。
主厅的诸位客人,包括吴孔在内都纷纷起身。
“嫪毐大人...”
在场众人皆是拱手以礼相待。
那年轻人生得俊俏,举止投足之间一副傲人之姿。穿着暗红色的袍服,脖子还裹着白狐的皮毛。
只可惜没有眉须,倒是看上去有些恐怖。
应是宫里的太监。
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嫪毐。
嫪毐一进入主厅,眼睛没看其他地方,就死死地盯着吴幼萱。
吴幼萱没有与其对视,而是微微低头掩面。
“好!”
嫪毐扯着嗓子笑道,这也依依不舍地挪开了目光。
“嫪毐大人,您可算是来了。”吴孔上前用讨好的语气道。
虽然他也不矮,生得比嫪毐还要高几分,可始终是弓着腰低着头。
看见自己父亲如此卑微的神色,吴幼萱也是一怔。
给宫里的一位公公当义女。
这本没有什么,只是关于这位公公的传闻实在不好。
刚回到咸阳没多久,到现在这个时候义女起码也有十几个之多,这些姑娘皆被送进了这位公公在宫外面的宅子里。
至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
稍微有些脑子的人就知道其中肯定有什么古怪。
她曾从小翠口中略微耳闻一些,当时她自己还替那些女孩姑娘可怜,可如今却轮到了她,把她推进火坑的还是自己的父亲。
“嗯...”
“吴老爷,是吧。”
嫪毐看着吴孔思绪片刻之后才脱口而出道。
“是我,是我,嫪毐大人。”
听闻对方竟然记得自己,吴孔不由全身颤抖有些激动。
“太后那有些吩咐,来晚了些。”
“也都别站着了,入座吧。”
嫪毐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人,这一点尽人皆知。
虽然他嘴上那么说,但他还没有入座之前,其他人也不敢坐下。
只等到他入座之后,其他人这才缓缓坐下。
也是此时,那俩原本在铜炉边的下人蹑手蹑脚地退出屋内,到了门口一人一边使着暗劲,将门微微抬起一些,最终再关上。
其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没有了屋外面的寒风,顿时屋内温暖如春。
嫪毐在主位上坐下,可是他的眼睛却一直都从吴幼萱的身上挪开过。
这一点自然被细心的吴孔给捕捉到了。
“幼宣,还不快去你未来义父大人那,给义父大人倒酒。”吴孔一副怎么这么不懂事的眼神看着吴幼萱。
吴幼萱全身上下都是一怔,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如此急不可耐了。
这次的宴请本就是嫪毐认吴幼萱为义女举办的,无非就是走个形式,其他事还要等以后。
她自然不可能如那些女孩姑娘一般,成为笼子里的金丝雀,成为别人的玩物。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恨不得嫪毐立马把她给带走。
咸阳城里的富商多有难处,处处都得看人的脸色行事,即使这样也得小心翼翼,生怕哪天就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下。
吴幼萱理解他父亲的难处,这才答应今日出席。
只是...
唉!
算了吧,也就今天了。
吴幼萱缓缓走到嫪毐的身边,举起酒壶往那玻璃杯子中盛满了酒。
见自己面前的吴幼萱,嫪毐一脸的陶醉!手掌举在半空之中,若不是在场这么多人,他估计早就忍不住一把捏上去了。
倒完酒吴幼萱赶忙退到一边,害怕多停留就会发生什么一般。
表面上看似平静,其实内心早就慌乱无比。
“好好好,真是生的好……”
嫪毐盯着吴幼萱看了好一会,缓了片刻,才看到盛酒的杯子有些特别。
这不是玻璃杯吗?
他少有出宫的时候,宫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太了解,只知道这玻璃杯太后手中有几个。
“吴老爷真是有心了。”
这东西少有人能够抵抗它的诱惑力,嫪毐也不例外。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至,嫪毐也拿起玻璃杯仔仔细细打量起来。
“这都是应该的。”
“这些都是小女的拜见礼,嫪毐大人若是不嫌弃,待会带回去便是。”
吴孔笑着回应道。
在宫里,嫪毐是不敢用这些东西的,可是在外面的宅子里使用,却没事。
想到这里嫪毐的心情更甚,酒也是一杯一杯往自己的胃里灌。
嫪毐都如此,其他人更不敢不喝。
宴会期间推杯换盏筹光交错,婀娜奉承之话更是不绝于耳。
酒过三巡后,嫪毐早就找不见了东南西北,他本就只不过是一方士,这辈子本根大富大贵沾不上半点关系。
可此时却一飞冲天,往日的那些权贵此时此刻无一不是对他客客气气。
“嫪毐大人可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又与相邦大人相交,往后不要忘了我们才是。”
其间,不知谁提了这么一句。
本可能只是一玩笑客套话,可嫪毐醉呼呼地回答道。
“哈哈,这是自然。”
“那秦王嬴政,有生父,仲父。”
“此后还有我这个假父!”
...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
绝大多数人酒醒了一半,可却没有一个人敢接话,全都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