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每天早上,他都很准时站在我门外叫我练武,偶尔过来纠正一下我的动作,但大部分时间一边品着茶,一边静静看我在树下练剑,唇勾起,眼睛亮亮的,悠闲得很,但可苦了我。
“其实我的武功不赖,我又不是去打家劫舍,我能自保了,所以不用练了。”我满脸堆笑地看着他,希望他能放我一马。
“这可是你楚冰哥哥的嘱托,我可不敢不从,乖,多学点总是好的,要吃得了苦才能成才。”
他一副大人教育小孩的样子,让人实在是无奈。
“要不等我冰哥哥回来才教我,霍公子你每天都有那么多事情忙,楚乐还是不打扰了。”
如果是楚冰哥哥,我就可以赖在床上不起来了,我打着我的如意算盘。
“我不忙,我很乐意。”他眯缝着眼睛,满眼笑意,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腿伸直一点。”
“手歪了。”
“出手不够快。”
刚开始觉得累,但慢慢也习惯了,正如他所说,多学点总是好的,何况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做的,他又是那样用心教我,不练好点,浪费他的心意了。
偶尔他也会和我比一下武,但他的武功与我根本不是同一个档次,没有可比性。
“霍公子,你的武功高,还是我楚冰哥哥的高?”
“霍公子似乎太见外了,要不你换一个称呼。”他收起剑的时候,漫不经心地对我说。
“嗯,是楚乐的不是,我该改口叫你师傅了。”
我武功虽不高,但爹给我请的师傅可不少,想不到现在又多了一个,听到我叫他师傅,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
“我只是指点了一下你的武艺,不算是师傅,我们也说不上是师徒关系,要不你叫我诺吧,你楚冰哥哥也是这样叫,我的朋友也是这样叫,听着顺耳。”
“这样似乎不好。”我总感觉这个称呼太过于亲昵,即使是银奕,我也是连名带姓一起叫,从没有如此亲昵地叫过他奕。
“没有什么不好,就这样叫吧。”他笑笑说,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样子,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但后来楚冰哥哥回来,张口就是霍云诺,哪里是叫过他诺?
我动了动嘴巴,还是叫不出口,似乎我们还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
“我记得你说过要我当你是哥哥,我以后叫你云诺大哥吧。”
“其实也不一定要当哥哥的。”当时我听不明白这句话包含的深意。
“你这些天武艺有进步,我奖赏点东西给你。”他又补了一句。
“不需要了,我白吃白住,还要你花费时间来教我,我怎敢要你奖赏呢?”我连忙摆手,但他却以极快的速度抓住我的手,将一个通体碧绿的镯子套在我的手上。
“很久前在街上摊档买的,不值几个钱,你喜欢就戴着,不喜欢就除下来就是了,但别送人了。”
摊档货?怎么可能?但现在住在他家,就是我再不喜欢,也不好意思摘下来。
“谢谢云诺大哥。”
“你喜欢就好,迎客楼今天有几款新菜式,我想去尝尝,有没有时间陪陪我?”他低头询问我,似乎我现在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他的话真是让人无从拒绝,并且我得让自己忙碌点,才不至于太想我的小念歌。
即使两人找了比较僻静的靠窗桌子坐下来,但还是有无数目光朝我射来,好在我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其实挺不错的。
每天早上练武,中午看看书弹一会琴,无聊就可以随意出来走走,看看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热闹的吆喝,呼吸着自由自在的空气,饿了品尝美食,生活过得很是惬意,只是还是抑制不住想着我的小念歌和楚冰哥哥,不知道娘他们还好吗?
“我楚冰哥哥在这里有房子吧?”听到我的话,他微微愣了一下。
“有的。”他的回答有点迟疑。
“能带我过去吗。”我有点兴奋。
“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估计也住不了人。”他答非所问。
“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干,有空我过去替他打扫打扫,等楚冰哥哥回来,我就可以搬回去了。”
“即使你楚冰哥哥回来,你也可以在这里住的,是不是云诺招待不周?”
“不是,这毕竟是你的家,我已经打扰多时了。”
“你把它当自己的家就好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还是能养得起你。”
说话间他的朋友过来,都长得英气逼人,一看就知道都是比较有来头的人物,他们连牵带扯将他带到邻座坐下。
“老实交代,是什么关系?”
“这位真的不是霍府未来的当家主母?”几个人调笑着问他,似乎都比较熟络。
“我又不是算命的,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他笑笑,并没有正面回答,他与我在一起的时候,规规矩矩,像一个大哥似的,连喝酒也极为斯文,但与他的朋友就显得率性随意多了,带点不羁与慵懒。
聊了几句,他就不顾他朋友的笑骂跑了回来。
“还要吃点什么吗?”他的声音竟然很是温柔,刚才的慵懒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已经很饱了。”我满足地朝他笑笑,然后叫小二来结账,但我掏了银两,小二却不敢接,拿眼去征询他的意见,似乎对他很是敬畏。
“拿着吧。”
他笑笑,他笑的时候眸子特别的亮,散发出耀目的光芒,小二听到他的话,长长松了一口气,离开这里,才知道这迎客楼也是他霍家开的,怪不得他知道有了新菜式。
“楚乐,自我说你是我朋友的妹妹后,这几天霍府来了不少提亲的,其中不乏青年才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他探究地看着我。
“我那么老了,还有人提亲呀。”我不禁失笑,我都已经不是十四、五了,想不到还有人提亲。
“在我眼里很小。”四目相对,他的目光有些许灼热。
“以后有提亲的你都帮我推了吧,我铁了心赖楚冰哥哥一辈子了。”
“你与楚冰不会不是亲兄妹吧?”他突然显得有些紧张,他不会以为我与楚冰哥哥有什么不轨行为吧?
“我楚冰哥哥一直征战沙场,你有时间可以帮我找一个嫂子,我的事情你就不用费心了,我并不准备嫁人。”
“为什么呢?”
我没有回答他,曾经的伤痛不愿意再揭起,自这次谈话之后,但凡再有人问他我是不是霍家将来的当家主母,他不再含糊其辞,直接就说是。
他说这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免得再有人提亲,对此我一笑置之,但从此之后,但凡我们一起出去,我都会听到有人问他什么时候大婚?他也是一笑置之。
在他悉心的指导下,我的武功倒进步很大,有时为感谢他,我会弹几首曲子给他听,他每次都听得出神。
无聊之时我就会女扮男装到处招摇,他不但不责怪我,反而为我置了几身男儿的衣服,都让我喜欢得很。
不过这也有麻烦,太过招摇了,不知道被哪家胆子大的千金看中了,竟然谴媒人说亲来了,对上他那似笑非笑的眸子,我脸腾一下红了,很不好意思,来这里之后,我似乎为他招惹了不少麻烦。
在等待楚冰哥哥回来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开心,但当楚冰哥哥被濯傲杀死,头颅悬挂在城墙的消息传来时,我整个人懵了,脑子一片空白,发疯一般抢了路人的马儿,骑马狂奔卫国而回。
“楚乐——”霍云诺骑着快马从后面赶来,我听到马的嘶鸣,听到他焦急的呼唤,但我就是不想停下来,太痛了。
他赶到我身边,跃到我的马上,夺过我手中的缰绳,扭转马头往回走,我奋力挣扎,他就干脆点了我的穴道,将我搂在怀中,紧紧的。
回到霍府已经是深夜,他点开我的穴道,我就往外面冲,他从后背搂住我,我打他,他不还手,我骂他他充耳不闻,我咬他咬得满口是血,他哼都不哼一声,但就是将我死死桎梏在他的怀中,我哭累了,喊累了,在他的怀中睡着。
第二天醒来,他依然搂着我,眸子带着怜惜与疼爱。
“你冰哥哥不在了,还有我,我愿代他照顾你一辈子。”
他轻轻拭擦着我眼角的泪,一下又一下,他的眸子同样是悲愤疼痛,在那一刻我觉得并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在痛。
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发丝,如曾经的楚冰哥哥,我在他怀中再次失声恸哭,泪湿了他胸前大片衣服。
泪干了,人也冷静下来了,我不相信楚冰哥哥已死,我不相信,如果濯傲要杀我楚冰哥哥,何必要放他走?临出宫前他的笑容是那样的温暖,温暖得我不相信他会砍下我楚冰哥哥的头颅悬挂在城墙之上日晒雨淋,这里面一定有内情。
“这只是传言,并不为准,我已经派人去查探,只是这里离卫国比较远,消息会来得慢些,你安心在这里,万一你离开了,你楚冰哥哥回来找不到你怎么办?”
我重重地点头,我在这里等待奇迹的发生,我要等待楚冰哥哥回来,虽然是这样想,日子不复之前的平和宁静,每次想起楚冰哥哥的头颅被砍下来,我的心就痛得揪成一团。
他并没有因为我难过,而放弃教我练武,反而来得更早,呆的时间更长,一有时间就拖我去外面散心。
为了有所寄托,我提出自己开一间刺绣庄,他欣然答允,并为我筹备好一切,我将楚冰哥哥曾住过的房子打扫干净,准备搬过去住,但却遭到他的反对。
“不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我答应楚冰照顾你,我怎能食言?”
“现在楚冰哥哥生死未卜,我总不能一辈子呆在你们霍府,我可是你的徒弟,尽得你真传,一般毛贼怎会靠得了我身?”我试图说服他。
“就是呆在我霍府一辈子又怎样?不许走。”他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我只能作罢,这男人有时也很霸道。
有了刺绣庄,我开始学着去经营,但想着容易,做起来不简单,我招了一批手巧的女子手把手地教她们,时不时指出她们不足的地方,真的很累。
从小到大,我都是养尊处优,如今第一次感受到谋生的不容易,但看到刺绣庄盈利的那一刻,竟然有说不出的满足感,拽起霍云诺的手臂直跳,他静静地看着我笑,让我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我以忙碌为由,提出不练武了,但他却不同意,每天晚上都来刺绣庄接我回去,睡前都要我重温他教过的内容,雷打不动。
白天他也频繁地出现在我的刺绣庄,那些绣女看到他总是心不在焉,为了看他,手都不知道扎了多少针。
我叫他少来,他答应了,但还是跑得勤,说他没什么地方去的,听到他这样说,我也没有办法,日子一天天过,只是想起楚冰哥哥,心还是很痛。
当楚冰哥哥活着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自己看错。
“别揉了,再揉眼睛都肿了,是你的楚冰哥哥回来了。”霍云诺的声音带着笑,冲过去朝楚冰哥哥胸前捶了一拳,然后朗声大笑,月光下两个同样出色的男子就这样站着,成了一道绝美的风景。
我钻进楚冰哥哥的怀中哭了,他们都笑我老大不小了,还像一个小孩那般哭鼻子,他们不知道楚冰哥哥还活着对来说有多重要。
楚冰哥哥回来之后,我正式从霍云诺那里搬了出来,虽然不再住在同一屋檐下,但与他见面的时间与次数不减反增。
“我以前住这里,半年也不见你来一次,现在一天来三次,霍云诺你是不是有问题?”
吃饭的时候,楚冰哥哥笑着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