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绾素来低调,也不喜那些虚名缠身,她本就是个懒散的人,若是被一众人赶着追捧,她也累的慌。
太后最初只以为林亦绾是个娴静姑娘家,被林府养在深闺,因而不被外人所识,而今才知这姑娘自小便有些名气,只是不喜出门罢了!
太后十五岁刚进宫那会,在仙乐宫学过一些乐器,她最擅弹的是古筝,原是对中阮也有些兴趣,只是来不及多学什么,便被选为皇后,她要学的东西多了去了,哪有时间去学中阮。
她那驾崩多年的夫君,最喜她在长乐宫的那一方空地上弹着古筝,许是为了迎合先帝,太后的古筝之艺练的愈发勤奋,而今过了五十多年已臻化境,旁人自是比不得。
只是爱乐之人,自是希望这万般乐器都能碰上一碰,仙乐宫里的乐器,唯有中阮是太后的遗憾。
也因了这个原因,在太后听闻林亦绾的才名之后,立马招来仙乐宫的乐人,命其弹奏林亦绾所写的曲,这曲子能静心,闲来无事,太后总要听上几句才好。
好不容易等来了林亦绾,太后可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亦绾往后若是觉得东宫太闷,可以去仙乐宫看看,那里有不少与你年纪相仿的乐人,什么乐器都会一些,便是陈国的二胡这里也有,还有些很是古怪的乐器,哀家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你既是喜欢这些,正好去仙乐宫转转,能有不少收获。”
“皇祖母所说的仙乐宫,亦绾也曾听过,只是一直未能亲眼见一见,如今入了宫,过些时日一定要去看看才好。”
仙乐宫可是北聿宫乐的最高学府,不去里头瞧瞧,那真是可惜,借着太子妃的身份,她也能近些看看。
“到时候让阿故带你一块去,这孩子一向只知习武,原本也是个音曲之道的好苗子,也该让他去仙乐宫看看,有他带路,你正好在皇宫多走走,陛下扩建了皇城,多出了数里地来,哀家也常常误入些地方,阿故在宫中行走的多,你跟着他,哀家也能放心。”
“便是皇祖母不说,阿故作为绾绾的夫君,也该陪她一道过去。”裴故安在太后面前对林亦绾,那是千般好,万般护着。
林亦绾心中不由得想起南山湖那日,裴故安对她可没半分温柔,直到今日,她手腕上的红痕还是未消。
今日过来见太后,他倒是一副爱妻情深的模样。
林亦绾没来由的有些怒意,因太后也在,她才没有表现出来,太后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自从林亦绾进殿后,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环竹,去取些新鲜的瓜果来,顺道将那碗南瓜玉米粥也端来。”
“是太后!”
那些吃食像是一早就备好的,就放在不远处的石桌上,环竹一去一回很是迅速,不多时案几上已满是各色水果。
南瓜玉米粥端上桌时还冒着热气,可见其一直有人守着,太后言笑晏晏,介绍着桌上瓜果的来历。
“亦绾若是遇着自己喜欢吃的,就同阿故说,他既娶了你,便该对你上心些。”
“皇祖母说的事,我记下了!以后绝不会轻待了绾绾。”
裴故安的戏瘾太足,此时依旧攥着林亦绾的手,她想着挣开,却又怕被太后发现什么,只能故作无事的坐着,时不时“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家夫君。
“亦绾快将粥喝了吧!凉了总是差些味道,此时喝是最好的。”林亦绾迟迟未动,全是因了裴故安不将她的手松开,她哪有机会去喝这玉米粥。
裴故安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不着痕迹的松开了林亦绾的手,以往这粥都是给他的,有了太子妃之后,皇祖母竟也不再理会他。
不过,能讨得皇祖母欢喜,裴故安亦是多了几分喜意,他对林亦绾颇为感激,她的配合,对他而言是再好不过了。
林亦绾用汤匙舀了粥浅尝了一些,入口甘甜也不腻味,玉米的嚼劲与南瓜的沙软相衬,吃些来别有一番风味。
太后喜眉笑眼的瞧着林亦绾,仿佛是她自己正喝着粥,平日里长乐宫没什么人过来,今日倒是热闹极了。
“亦绾觉得这粥如何?”太后期待着她的答复。
“香甜可口,是我一贯喜欢的味道,以往爹爹也常做这粥给我吃。”
“喜欢就多吃些,御膳房日日都会做些粥放着,哀家年纪大了,牙口有些不便,喝些粥却是无妨的。”
太后见了林亦绾,便有说不完的话,句句都不离裴故安与林亦绾,许是怕她饿了,便是进贡得来的瓜果,太后也是大大方方的让她吃着。
荔枝、龙眼之类的水果,在北聿朝本就稀少,北聿不产此物,因而更加珍贵,太后却爱吃的紧,因其珍贵又不能常常吃到,她平日里吃的少,今日却全都拿了出来。
这般一对比,宫女环竹也惊讶于太后的举动,太后待太子妃好似比对太子还好呢!
“亦绾尝几颗荔枝吧!哀家每日都会吃一些,像是养成了习惯,也就戒不掉了。”
“是皇祖母!”
林亦绾正准备去拿一颗尝尝,太后饶有兴味的看着她,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亦绾!让阿故替你来将荔枝剥开,女儿家的手哪能做这等粗活,你这手啊!可是能画出北聿山河,弹奏出万般音曲的手,以后可要爱惜些。”
林亦绾拿着荔枝的手顿了顿,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太后是不是太宠她了些,剥开荔枝怎么能算粗活?
裴故安拿过林亦绾手中的荔枝,替她解了尴尬,太后将她捧的太高,让她有些不大自在。
太后不应该都是威严庄重的形象吗?眼前的太后与传言中的不大一样……
皇家奢华,便是剥个荔枝,也得用工具,许是怕脏了手吧!只见裴故安拿起金镊子,将荔枝的外衣撕开,剥好后将其放在林亦绾的盘中。
“绾绾若是还想吃,孤再给你剥。”
裴故安一连剥了三个,放在盘中后,用银叉托起,似乎是想喂她吃下,林亦绾可没给他这个机会,她直接拿过他手中的银叉,自个吃着。
“阿故,我自己来便好,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喂食。”
两人看看像是情意浓浓,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心中有多别扭,做戏给太后看也不是容易的事,好在太后并没有留他们太久,时间一长,林亦绾可就撑不下去了。
太后闲聊了些往事,林亦绾一直静静的听着,许是说的累了,偶尔喝上几口新茶解渴。
半个时辰后,太后说是要小憩片刻,便让两人回了东宫,太后一路送到长乐宫外,还不忘叮嘱几句:
“你们两人往后可要相亲相爱,哀家也就这么一个希望。东宫和睦,哀家也就欢喜,阿故你可不能欺负亦绾。”
两人连连称是,顺着太后的意思。
直到两人走远,太后才开始叹息,也不知叹着什么,“环竹,陪哀家去一趟仙乐宫吧!听些曲子,也可顺心。”
“太后不休息了吗?奴婢记得往常这个时候,太后都是要睡上小半个时辰,才精神些。”太后年纪愈发大了,环竹也是为自己的主子着想。
“不了,哀家哪还睡的着,这两个孩子竟在哀家面前演起戏来,哀家陪他们演了一宿也怪累的,去仙乐宫转转,也能舒缓一下心情。”
太后十五岁入宫,在宫中什么没见过,哪有人能骗过她这双眼睛。宫女环竹却是万分不解,太子与太子妃明明是恩爱无比,何时在演戏?
环竹的不解,全写在脸上。
“环竹你呀!也该多学学本事,可别被人骗了去,有些东西明面上看不出什么,你得去瞧那人的眼睛,口中的话会骗人,这眼睛却不会,再怎么狡诈的人,也无法长久的控制眼中的情绪,总有露馅的时候。”
环竹似懂非懂,却还是说道:“奴婢受教了!”
“真听明白了?”
“奴……奴婢没有。”
“那你还骗哀家说明白了!”
“在太后身边,奴婢……奴婢总有明白的时候。”
太后笑了笑,她平日里没什么乐趣,也就逗逗环竹罢了,瞧她给吓的。
不过太后也知环竹没有惧意,她这般做着被吓到的模样,无非是知道会讨她欢笑罢了!
“走吧!去仙乐宫,哀家听说来了个新乐人,也该听听他有什么本事。”
“是太后!”
环竹搀扶着太后向仙乐宫走去……
从长乐宫离开的两人回到东宫后,林亦绾立刻松开了裴故安,躲的远远的,不想同他沾上任何关系。
“殿下,我的任务完成的如何?”林亦绾惦记着自己的自由,回了东宫便想要得那好处。
“尚可。”裴故安全然没了方才的柔情。
“殿下可要守信,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进君来殿一步。”林亦绾为了达成这个计划,可是委屈自己配合他,而今当然得讨些好处,免得他日后反悔。
“东宫的所有床榻,在你未嫁进东宫之前,便被皇祖母全给搬走了,只剩君来殿的那张大床,你不许孤去君来殿,那孤睡在何处?”
林亦绾变了脸色,有些不善的看着裴故安,“殿下是不是早就有这个打算,你一早说的话,只是为了诓骗我配合你。”
“太子妃明白就好,东宫的主子是孤,不是你!休要妄想从孤这得到什么!”
裴故安明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不管林亦绾有什么反应,拂袖而去。
“裴故安!你又骗我,是我错信你了!我这就去告诉皇祖母。”
“太子妃想去便去,孤不会拦着,你需明白,若是告知皇祖母方才的事都是演的,她老人家会如何处置你,孤一片真心,而你只是逢场作戏。欺瞒太后,这罪!太子妃还担不起。”
裴故安没有回头,林亦绾独留在原地,她想着以后再也不要相信裴故安,再也不要信他,说什么也不信,省得又被他骗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