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抬起的脚停在了半空,随即又收了回来。
三孙,看来真是喝大了呀,说咱死了!
还哭着说咱死了!
咱,不是好端端活着吗?
谁告诉三孙,咱死了?
正想进屋劝呢,三孙哭声变小了,是那种极度压抑的抽泣。
伴随着抽泣声的,是三孙的心声:「爷爷死了!」
「那个没有理由地护我、爱我、宠我的爷爷,没有了!」
「爷爷也不要我了!」
……
三孙的心声一直在絮絮叨叨,听得朱元璋的眼圈都红了。
没想到,三孙对咱如此依赖,如此不舍!
三孙这是遇到了什么情况,听到了什么消息?
不能让三孙再这么悲伤下去了。
想想义子沐英吧,四十多岁,因为太子之死而伤心过度,差一点死了。
作为帝王,既要有菩萨一样的心肠,更要有铁石一般的心志!
“吴王,咳,咳,你怎么了?”朱元璋在屋外大声提醒。
突然,屋里的哭声停止了。
“吴王,有啥想不开的事呢,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朱元璋又劝道。
“老毕,没事,没事。刚才是做了个梦,做了个梦。”
「没理由啊,按历史来看,爷爷不应该是这个时候死啊。」
「沐瑶写的信,应该没错。」
「再看一遍。」
「陛下西征,沙漠被困,天降灾祸,尸骨无存。」
「沐瑶,为何不写详细一些?在哪个沙漠,是什么灾祸?你这么笼统,我到哪里去找?」
朱元璋听到此,简直是一头雾水。
三孙居然接到了沐瑶的回信,沐瑶的回信居然说咱死了!
说咱被困在沙漠,说是天降灾祸,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沐瑶,多好的一个女子,咱把她封为安宁郡主,居然在信中向三孙撒谎!
难道是咱看错人了吗?!
现在,不管三孙通过什么方式能与沐瑶通信,这个迟早都能听到。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沐瑶为何撒谎?!
「沐瑶,能不能把字写小一点,这样岂不可以放更多的信息?」
「咦,背面还有字!」
「宫中所传,是否为真?」
「哈哈,哈哈,是否为真?!」
「沐瑶,你写封信,都能大喘气吗?」
「我还真以为爷爷死了呢!」
「沐瑶,小心我回去打你屁股!」
朱元璋明显感受到朱允熥心情的巨大变化。
当他看到正面四句话十六字的时候,痛哭失声,无法抑制。
当他看到反面时,原来是沐瑶求证消息是否属实,转而狂喜不已。
这是沐瑶故意给三孙开的一个小小玩笑,却让咱看出来三孙对咱的真情实感!
朱元璋心中顿时暖烘烘的。
有咱三孙,夫复何求?!
「沐瑶,你把字写这么大,信纸这么小,能装多少内容?」
「看看我,我用圆珠笔,可以随便写。」
三孙写信用圆珠笔,咱怎么从来没见到?
还有他写信,从来没见他身上带过笔墨纸张!
三孙身上有太多秘密,需要探究啊。
幸好今天控制住了情绪,刚才看三孙悲伤欲绝,差一点站出来说:咱就是你爷爷,没死!
「沐瑶,此时我在交河城给你写信。可以肯定的是,宫中传出的这个消息是假的。」
「困死在沙漠是不可能的。因为,陛下他留在了嘉峪关,嘉峪关有庆王几万人守着,怎么可能会出事?」
「我带着常升、常森、蓝寿、毛易等六万明军,走过了库姆塔格沙漠,很轻松,不费劲。」
「我爷爷何等的英明神武,就算是他进了沙漠,能被小小的沙漠困住?」
「宫中的谣言传出来,影响面有多大?官员们有何反映?」
「铁铉、杨溥、郑和、陶成道等人怎么样了?」
「还有,这是一盒圆珠笔,以后用这个给我写信,不要用毛笔了。」
「你随时写,我随时可以看到,因为我有超级千里眼。」
「行军途中,不方便随时回复。你注意随时告诉我京中情况。就此搁笔。」
朱元璋站了一会,听到隔壁的三孙睡了,这才回到房间。
躺下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宫中传出消息,说是咱死在了大漠!
这个谣言从何而出,是谁一手炮制了这个谣言?目的何在?
是二皇孙传出的消息吗?
还是从嘉峪关传出的消息?
会不会是被咱赶走的肃王,对咱夺走他的封地不满,而故意传出咱死在大漠的谣言?
不对,就朱楧的胆气,不应该,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二孙朱允炆,更不可能,他的胆子更小。
也不对!!
朱允炆的胆子一点都不小!
通过三孙的心声得知,朱允炆即位之后就抛弃了咱的《大诰》,把年号从洪武改成了建文!
从洪武到建文,这就是跟咱唱对台戏,就是在另起炉灶!
很有可能是朱允炆!
还有,朱允炆的母亲吕氏!
会不会,还有老太监刘洪参与其中呢?
估计不是四子朱棣,因为消息是从宫中传出的。
天呐,要是应天都信了这个谣言,天下岂不是一团糟?
咱的那些儿子、孙子们,会不会为争天子之位而大打出手?
他们会不会为咱的“死”而掉下眼泪,如三孙一样伤心?
想知道应天的情况,必须听三孙的心声。
只有三孙才能用一种神秘的手段与应天的沐瑶取得联系。
……
入住交河城第三日,仍然有一支胡人站在北面的山坡上。
这是一片草原,起起伏伏的。
草原往背,就是东天山的主峰——博格达峰。
博格达峰在蒙古语中意为“神灵”,自古以来便被视为神山,受到周边各民族各部落的祭拜。
胡人留了一支千人队在这里,究竟有何用意?
他们守在那里,是怕明军惊扰了他们心目中的神山?
“看,吾儿开!”
常升放下了望远镜说道。
朱元璋朝前一看,果然,不用望远镜就可以看得出来!
这支胡人骑兵从北面的山坡向南走近了,为首一人,正是兀纳失里的国师:吾儿开!
吾儿开拎着大锤,带着千人队缓缓向交河城靠近。
行止城北的乌鲁河边,吾儿开停在了弓箭和火铳都够不到的安全距离处。
吾儿开这是做什么?
带着一千人,找死来了?抑或是,投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