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当晚。

白伊刚吃过晚饭不久,就收到了周雾寻发来的q.q消息。

【zwx：外面在下雪，要出来玩吗？】

白伊的心跳登时紊乱无比。

她怔怔地盯着手机，不自觉地抿住嘴巴,悬在键盘上方的手指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回他什么好。

她想去,又怕去。

最终,白伊谨慎地在输入框里敲下一句话：【你们都在？】

在她要发送的前一秒，周雾寻率先又发了新消息给她：【星月和何颂都在，就差你了。】

白伊立刻把她还没发出去的消息删除,重新打字回：【好。】

【zwx：还是在那个路口，等你。】

在看到“等你”这两个字的时候，白伊有一瞬的心悸,呼吸也无意识地屏了下。

她回：【嗯，好。】

结束了聊天后，白伊就打开衣橱，拿出自己最喜欢的那件白色棉服,飞快地穿好。

出卧室前她还特意站在镜子前打量了下,抬手稍微拢了拢发丝。

下楼来到客厅,白伊对正在看春晚的父母说：“爸妈,我去找星月玩会儿。”

伊君婉扭脸看过来，望着女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欲言又止,什么都没说。

白骏毅开口道：“去吧，早点回来。”

白伊漾开笑,点头应：“好。”

伊君婉暗自叹了口气，只嘱咐了句：“戴上围巾和手套，别冻着。”

白伊莞尔回：“知道了妈。”

从家里出来,入目是纷飞的大雪。

白伊跳下台阶，在洁白平整的雪地上留下了自己的足迹。

随即，她就满心期待地沿着路往前小跑去。

转过弯，白伊一眼就看到有三个人站在路口的路灯下。

橘色的灯光打落下来，将他们包裹在一片温暖柔和的光晕中。

她眼中的那个男生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外搭了件黑色冲锋衣。

素白的雪落在他的发梢和肩头，他却毫不在意。

周雾寻姿态随性慵懒地倚靠着灯柱，正在跟何颂说话。

每次开口，白雾就随之飘浮腾升起来，让他棱角分明的脸变得朦胧。

白伊踩着铺在地上的厚重的白毯，一步步朝他和他们走去。

鹅毛大雪簌簌地往下落，很快就将她来时的脚印覆盖住。

周雾寻看到白伊穿着宽松版的短款棉服，脑袋上扣着棉服的帽子，脖子上围着一条粉色的围巾，大概因为天气太冷，她用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清透眼眸。

就连双手都戴着特别可爱的卡通毛线手套。

手套是挂脖的，紫色的绳从肩侧垂下来，拴在手套上。

本来白伊就是名副其实的软妹长相，这么一打扮，显得更加呆萌。

周雾寻不由得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

他强忍着想要揉揉她脑袋的冲动，把手抄进兜里，轻捻了捻手指，语气明朗地笑问：“你捂这么严实，是想打雪仗吗？”

白伊眨巴眨巴眼，很认真地回他：“也不是不可以呀。”

她的声音轻轻细细的，透过围巾传出来，听起来比平日里略低闷一些，但依然那么温软好听。

彭星月本就爱热闹，这下直接被勾起玩心来。

她二话不说，蹲到地上用手抓了把雪攥成雪球，就往何颂的身上投去。

何颂毫无防备地被击中，不甘示弱地也团了个雪球要投彭星月。

彭星月开怀大笑地围绕着周雾寻和白伊跑，用他俩挡自己。

白伊被彭星月抓着衣服，好笑道：“星月，你别抓这么紧。”

彭星月根本无暇顾及白伊的话，眼看何颂逼近，彭星月瞬间甩手往后跑。

结果这一甩，把白伊弄得没站稳，踉跄了下。

周雾寻的大脑还没转动，手已经快速地伸了出去。

他修长的手指霎时抓住了白伊的胳膊。

白伊愣了下。

她盯着这只手，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到他手腕处的红绳上。

其实他不伸手帮她，她也不会摔倒。

只是身体晃了晃而已。

下一秒，周雾寻又飞快地把手抽了回去。

白伊的眼帘止不住地颤。

她微低下头，又把脸埋进围巾里几分，声音很轻地说：“谢谢。”

周雾寻略微不自然地偏开头。

不知道该回她什么，最终只低低地“嗯”了声。

不远处的彭星月捂住脸对何颂嚷：“我跑不动了，让你投回来，但是你不能投脸，也别下重手啊！”

何颂望着她，止不住地笑。

等了会儿，彭星月都没感觉她被何颂用雪球投，忍不住把手指泄了条缝，从指缝里偷偷看向他。

何颂就站在那儿，鹅毛大雪落了他满身。

他就站在原地，正瞅着她笑得开心。

彭星月刚把手放下来，何颂就忽而抬手把雪球投向了她。

只不过，雪球没有砸到她脸上，也没投到她的身上。

而是落在了她脚边。

何颂眉眼染笑地看着表情错愕的彭星月，心里一片柔软。

他怎么舍得真的拿雪球砸她。

须臾，彭星月回过神来，忽而哈哈笑着嘲笑起何颂：“何颂你好菜哈哈哈哈哈！”

“给你机会站在原地让你砸你都砸不中。”

何颂：“……”

周雾寻微扬起头，望着夜空下簌簌飘落的雪花，低声感叹了句：“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

去年也见过北方的落雪，但都没有今夜的大。

提起雪，周雾寻又想起去年那个冬夜。

她默默帮了他的那晚，下雪了。

他在看雪，而白伊在看他。

倏而，周雾寻突然扭脸垂眸望了过来。

正仰头瞅着他看的白伊登时浑身僵住。

她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甚至都忘记了挪开还和他对视着的目光。

周雾寻也没想到会猝不及防地跟她目光相撞，呼吸不由得滞了滞。

他盯着她，挪不开眼。

有那么一瞬，周雾寻其实很想向她求证一下，问问她，那晚到底是不是她。

尽管他基本确定就是她。

两个人各怀心思，谁都没开口说话。

就在这时，一个雪球突然飞向这边，直冲周雾寻砸来。

雪球落到他身上的那一刻，白伊被吓地小声惊叫了下。

随即，白伊也中了招。

始作俑者彭星月和何颂正在笑着击掌。

周雾寻的舌尖轻抵腮。

他唇角微勾着哼笑了声。

“白伊。”周雾寻嗓音温和地唤白伊。

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白伊心头一跳，讷讷地应：“啊？”

“组个队？”他的语调漫不经心，莫名透出一股痞劲儿。

白伊听懂了他的意思，眉眼轻弯道：“好。”

就这样，一场雪仗就这么打响了。

四个人在雪地里追逐嬉闹，笑声不断。

后来玩的累了，彭星月率先喊停休战。

“去别处转转吧。”彭星月提议道：“去年我们在津海大桥喊了新年愿望，今年再去喊一次吧！”

“不过就只剩我们四个了，舒娜姐和江信不在。”

吕舒娜和男朋友出国去旅游了，过年没有回沈城。

而江信今年没有过来找周雾寻过除夕。

彭星月刚说完，周雾寻的手机就响起了来电铃声。

来电人正是江信。

周雾寻接听后打开了扬声器，对方说的方言就瞬间钻进了他们的耳朵里：“阿寻，老子想你咯，你咋个不来耍几天嘛？”

周雾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线几不可见地抿了瞬。

他无奈地低叹着问：“喝醉了吧你。”

江信说：“我才不得醉。”

周雾寻显然不信，也用方言回了句：“老子还不晓得你。”

彭星月忍不住凑近周雾寻喊了江信一声：“江信！”

江信听到有女孩子的声音，改成了普通话，问：“星月吗？”

彭星月嘿嘿笑：“是我，新年快乐啊！”

何颂也随之对江信说：“新年快乐，江信。”

白伊见状，眨了眨眼，也跟着说了句：“新年快乐。”

江信开心地笑着回：“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彭星月逗江信：“江信，沈城下大雪呢！”

江信羡慕地“啊”了声，“我也好想看雪啊！”

周雾寻说：“做梦看吧你，老子的手要冻得没知觉了，没事其他事就挂了。”

随即又语速极快地补充：“新年快乐。”

说完，不等江信再说什么，周雾寻就挂断了这通电话。

白伊瞅了周雾寻一眼。

今晚的月亮很圆。

皎洁的月色衬得他的神色异常柔和。

白伊觉得，他应该被江信的话触动了，只是不愿意表现的太明显，所以最后才匆匆挂了电话。

就在这时，彭星月凑到了白伊身边。

“一一，你什么时候去参加海大的自主招生考试啊？”

白伊回道：“下个月5号。”

自主招生在十二月份就报名了。

白伊在学校推荐的名单内。

但周雾寻没有。

因为他之前的成绩并不算特别稳定，年级排名有好几次连前一百名都没达到，所以最终审核没有通过。

不过对周雾寻来说，有没有自主招生这条路都没太大关系。

只要高考正常发挥，他绝对能顺利考进法大。

白伊没有听父母的话申请医科大学的自主招生，而是固执地定了海大。

伊君婉因此还跟白伊单独聊了聊，最后也没聊出任何结果来。

伊君婉非要让白伊报考帝都的协和医学院，白伊就想上在魔都的海大。

母女俩互不让步，这件事不了了之。

“哎，班长是不是也要去海大？”彭星月随口道：“他好像是咱们学校唯一一个直推生。”

“我还以为班长会去帝都读个清大呢，没想到你们一和两个的，都往海大跑。”

彭星月说到这里，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惊讶道：“不会吧……班长不会是因为你要去海大，所以也想去海大吧？”

白伊瞬间皱紧眉，语气严肃地嗔彭星月：“星月，别乱说。”

“报名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我想去的是海大，”白伊认真道：“只是凑巧罢了。”

彭星月却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我之前就觉得班长喜欢你，现在更……”

“星月！”白伊突然停下来，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彭星月见白伊满脸通红，是真的很介意，立刻捂住嘴巴，语气诚恳地认错道：“好啦我不说了，一一你别生气嘛！”

白伊默默地沉了口气，嗓音沉静而理智：“这种事别乱说。”

周雾寻就在她们身后。

白伊不想让他误会她跟班长之间有什么。

尽管她和他就只是朋友。

但他毕竟是她喜欢的男生。

她不愿意被自己喜欢的男孩子误会。

彭星月连连点头，“好，我保证不说了。”

“那你也不要生我气了哦。”

白伊抿嘴浅笑了下，点头应：“嗯。”

跟在她们后面的周雾寻不自觉地抿直了唇线。

他居然觉得，星月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大概因为他也感觉出来，章骛恂对白伊不一般。

不多时，四个人踩着雪到了津海大桥。

彭星月率先跑到栏杆前，畅快地大喊：“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何颂说：“希望我们永远开心！”

白伊随后扬声道：“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祝我们都能如愿以偿！”

周雾寻垂眼望着她。

他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身侧这个脸上漾着浅笑的女生。

她说，祝我们都能如愿以偿。

可，我平生所愿是你。

轮到周雾寻。

他望着还在簌簌飘落的雪花和皎洁的月色，用尽力气喊出来：“希望我们都能得尝所愿！”

彭星月笑他：“你和一一说的根本没什么区别！”

周雾寻一本正经道：“buff叠加，更容易实现。”

随后，他才用平常说话的音量说：“新年快乐。”

很多年以后，周雾寻仍然对今晚印象深刻。

他永远都清晰地记得——

除夕夜、初雪、月亮。

还有，月色下的少女。

这是他喜欢她后的第一个除夕。

——

2012年1月22号。

除夕，初雪，明月。

还有干净如雪皎洁似月的少年。

新年快乐。

祝我们都能如愿以偿。

祝你我都能得尝所愿。

——

新年过后没多久，高三就迎来了开学。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学习也越来越紧张。

大家都变得忙忙碌碌，课间除了去趟厕所，基本都在座位上埋头刷题。

白伊参加的自主招生的笔试和面试都已经通过。

只要到时候她第一志愿填报海大，并且高考正常发挥，就能被海大录取。

章骛恂的直推生面试也很顺利，已经被海大预录取。

四月份的一个周六。

白伊跟着彭星月和何颂来到了清苑。

在快到周雾寻家门口时，白伊突然收到了周雾寻的q.q消息。

【zwx：玩滑板吗？】

白伊轻咬嘴巴，一手抱着盒子，一手摁手机键盘回他：【今天不了，我作业还没写完。】

独自在家里沙发上躺着的周雾寻看到她发过来的消息，心里有些失落。

这是她第一次拒绝他的邀约。

而且还是在他生日这天。

为了约她见面，他今天特意请了假没有去做兼职。

尽管心里很难受，周雾寻还是不动声色地回了她一句：【好。】

下一秒，门铃响起。

周雾寻轻皱了下眉，起身趿拉上拖鞋走过去开门。

在门被他拉开的那一瞬间，捧着生日蛋糕的彭星月和她身侧的何颂和白伊霎时出现在他面前。

周雾寻愣住。

彭星月开心地说：“哥，生日快乐呀！今年我没忘记你的生日哦！”

何颂也笑说：“生日快乐啊寻哥！”

白伊仰脸望着怔在门口的周雾寻，唇边漾着浅笑，语调微扬着温软道：“周雾寻，十八岁生日快乐。”

周雾寻的心弦动了下。

他堪堪回神，侧身让他们进来。

白伊最后一个踏进他家里。

彭星月和何颂都已经往客厅走去。

周雾寻关门的时候压低声音问白伊：“所以你刚刚说不玩滑板，其实是因为这个？”

白伊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好像在因为欺骗了他而不好意思。

她鼓了鼓嘴巴，点着头轻轻应：“嗯。”

周雾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很短促很撩人的低笑。

他愉悦地说：“谢谢。”

白伊慌乱地颤了颤眼睫，故作镇定道：“不用……”

而后她就把怀里抱的盒子递给他。

白伊浑身发热，根本不敢抬脸看他，只低头垂眸说：“生日礼物。”

周雾寻眉梢轻抬，把她送的礼物接了过来。

把礼物送给他后，白伊就率先去了客厅。

后来几个人围绕着桌子吃生日蛋糕，白伊一直低头刷手机。

坐在她旁边的彭星月见她吃生日蛋糕都这么心不在焉，忍不住偏身凑过来，问：“一一你看什么呢？”

白伊左手拿着小叉子，右手正在摁手机的键盘。

“五月天世界巡回演唱会南城站在今晚，”白伊慢吞吞地用小叉子揩了点奶油往嘴里填，而后继续说：“据说接下来还有沈城站，但日期还没定。”

“好希望在我们高考结束后啊！”白伊祈祷完又道：“要是真在咱们高考完，我一定要去现场看！”

正在吃生日蛋糕的周雾寻安静地听完白伊的话，若有所思了片刻。

吃完蛋糕周雾寻才不紧不慢地拆他们送礼物。

他先拆的白伊给他的礼物。

是一个跟手链盒子差不多大小礼盒。

周雾寻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款白色的耳机。

他把耳机拿出来，仔细瞧了瞧，发现左耳机上印着一个字母“z”。

周雾寻随后去看右耳机，上面也有字母，是“wx”。

他的嘴角噙上笑，桃花眼也不自觉地弯了些弧度。

周雾寻格外喜欢这份礼物。

尽管，他并不知晓，白伊为什么会选择送他耳机。

——

2012年4月21号。

今天是我偶像在南城开演唱会的日子。

今天也是我暗恋的那个少年十八岁的生日。

“周雾寻，十八岁生日快乐。”

我终于亲口对你说了生日快乐。

既然我不能分你一半耳机，那就送你一对耳机。

或许将来会有那么一瞬——你正戴着我送你的耳机在听某首歌，而我那时那刻也恰好在跟你听同一首歌。

距离高考还有4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