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女官是彻底让李显弄得没办法了,见过不愿意退下的,谁见过连皇帝都不想当的。可李显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她也不敢逼迫太甚,只能挥手连人带龙袍暂时退下。
可这刚出门就碰上了面色铁青的武后,刘尚宫的脊梁骨嗖嗖冒风, 身上的汗毛都起来了。大智若愚、装傻充愣的李显,是故意拿她当由头,说心里话的。
好在天后娘娘没有与她一边见识,只是冷哼一声走了进去。可就是这驻足的片刻,就已经让刘尚宫后背,被冷汗浸透了。
而一向惧母的李显,却站在凳子上,斩钉截铁的告诉进来的武后。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既然没有治国大才, 就不会碰这把龙椅。
母亲想要皇权勾起他的野心,无异于痴人说梦,他不吃这套。至于,这皇位最后坐的是谁,李显觉得也不是母亲一个人就说了算的,那得看天下人心。
吴王、琅琊王,郝处俊、张文瓘等人,就代表了人臣正气,天下士子人心。如果,一味的倒行逆施,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天下皆反。
可武后却面色淡然的告诉兄弟二人,李贤回不来了, 她已经派人到军中传旨。用不了多久, 前线就会传来军报,李贤因疾而薨。
所以不管李显对她的安排有多不满, 李贤也回不来的,李显作为大行皇帝的嫡子,也有责任、有义务挑起这万斤重担。
被这个消息惊摔的李显,推开搀扶他的李旦,瞪着通红的双眼,咬牙道:“操纵儿皇帝有什么意思,您应该把我们俩也杀了,自己就可以直接坐在那把龙椅上了。”
武后沉吟了一下,看了兄弟二人一眼,什么都不说,起身向外走去。只是到殿外时,吩咐刘尚宫,不准李显踏出宣政殿一步,也不准给饭,除非他肯穿上龙袍。
......,而就在当晚,定襄军帅帐中,处理完军务的李贤,刚刚躺下眯一会儿,只觉得有人坐在榻前,迷迷糊糊的揉眼一看,竟然是皇帝。
此刻的李治, 身着常服,面色和善的看着他。李贤可是被搞糊涂了,皇帝不在长安,怎么跑到漠北来了?
“父皇,您,您怎么来了。”
“朕想你了,来看看你。”,说着这话,李治颇为慈爱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一个劲儿傻笑的李贤坐了起来,手舞足蹈的跟皇帝讲着,大唐的将士如何在逆境中,扭转困局的。
“儿臣已经想好了,就着缴获的物资,继续挥军北上,封狼居胥,登临瀚海。”
“在我大军的兵锋之下,彻底击垮突厥的民族精神,将漠北变成实行唐制的州府,断不让武帝征而不服的历史在大唐重演。”
李治也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竟然没有像过去一般,唬着脸教训李贤,少造杀戮,多读圣贤之书,多行仁政,教化万民。
反而握着李贤手,温声说着:“在别人眼中,咱们这对父子,总是吵吵闹闹的。”
“他们哪里明白,在朕的诸子之中,唯有对你,朕是最放心的。”
出征之前,李治还责怪李贤处事偏颇,有违孝道,剥夺了他监国理政之权。这半年来,也未收到过一份圣旨,他一直以为皇帝是真的生了气,所以心里一直都放不下。
因为他觉得李治从来都没信过他,能成为太子,不过是他军功鼎盛,能镇得住场子,无可奈何的选择。
今生父子,恩怨天成,他和李治既然在冥冥的命数之中做了父子,就是一种解不开,理不顺的缘分。
李治能这么说,让李贤眼圈不由的一红。有了这句话,就足以让他胸中的烦忧一扫而尽。多年鏖战的辛劳,也就不算什么了。
见李治拉起他的袖子,面带疑惑的李贤疑惑道:“父皇,这是干什么?”
“走,走!朕要在三军将士面前,将皇位传给你,让你成为第一位封狼居胥的帝王!”
啊????
“那,那容儿臣更衣,这穿着里衣成何体统啊!您少待,儿臣马上就回来。”
就在李贤穿好了衣服,走回前帐时,皇帝竟然消失不见了?急的李贤前前后后找了一圈,父皇、父皇的叫了一遍又一遍。
连守在外面的侯诚等侍卫都惊动了,面带疑惑的看着太子爷来来回回的,好像再找,再找皇帝?
“殿下,圣人还在京中,怎么可能来漠北呢,您是不是担心陛下的龙体,过分忧虑了?”
“胡扯!孤刚还在榻前与父皇说话,孤就换了身衣服,这,这人怎么没了呢?”
“殿下,臣保证,您就寝之后,没有人进到帅帐来,更别说是陛下了。”
说完这话,侯诚还是给李贤倒了一杯茶,让太子爷喝了清醒一下。皇帝御驾来临,那是何等规格,岂能无声无息的。
太子爷定然是连日苦战,身子疲乏,又过分牵挂圣人的龙体。否则,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呢?
幻觉?老子出幻觉了么?
我怎么感觉这么真呢,皇帝真的没有来过?
见侯诚等侍卫都点头,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李贤反而糊涂了,好好地,怎么就做了这样的梦呢?
而就在李贤不察“父子连心”之时,驸马都尉秦晙、李如壁联袂而来,进帐行礼。
二位姐夫兼爱将,急吼吼的,李贤以为他们在裴行俭、周道务麾下听令,闹了什么意气。所以招手让他们上前,示意慢慢说,并让侯诚给两位弄点热茶,暖暖身子先。
“殿下,裴、周两位副帅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拔营北上,直抵狼居胥山之下。”
“李思文部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当先为大军开路,继续追击阿史那温博,誓要死死咬住阿史那温博,为大军争取时间。”
接着秦晙的话,李如壁在阿史那泥熟匐和俘虏的突厥将领,进行反复的审讯后得知,大唐却有人通敌卖国,宗楚客不过是个棋子而已。
而突厥军中,与中原有联系者,则是阿史那温博,所以想知道家贼是谁,就只能抓到他再问。
狼居胥山,在漠北地位特殊,历来都是祭天之所,而阿史那泥熟匐又曾把汗帐设在那里,是个非常有政治意义的地方。
所以在那里歼灭还在负隅顽抗的阿史那温博,就相当于摧毁了突厥人的精神图腾,这对大唐日后在草原施行唐制,是极为重要的。
“好,传孤的命令,再休整三日,全军拔营继续北进,踏平狼居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