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望含着他的手指用牙齿磨了磨,见程妄没什么反应，又讪讪的放开了他的手，连声呸了好几口。
他又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凶巴巴的瞪了程妄一眼，站起身就想越过他走开。
没想到被程妄一把抓住了手。
程妄盯着他,扯了扯嘴角：“我都没来得及生气,你还气上了。”
宋明望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脑子里还记着刚才厕所里的那番话。
程妄嫌他黏人，早就不想搭理他了，他自己的自尊也不可能让他继续热脸贴冷屁股，他喜欢一个人的前提是那个人得尊重他，而不是把他看低看轻,无视他。
“放开我！”
他也明白自己是色厉内荏，程妄讨厌自己这个认识,比一千次挂科带来的打击都还要可怕。
他的语气有很明显的颤抖，不知道眼前人发现了没。
程妄似是有些不耐，以为他还是在装哭,这次不打算理会。
“别哭了。”
宋明望使劲擦了擦眼泪,低着头抿着唇不说话。
程妄看他这样,终于还是软了语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算是和好。
“刚才在厕所里的话是我随口说的,不当真。”
宋明望的心动了动。
“我们还是和从前那样,怎么样？”
宋明望抬起了脑袋,飞快的瞥了他一眼,说：“真的不是真心话吗？”
“不是。”
宋明望吸了吸鼻子,带着闷闷的鼻音说：“下次不要这样说了。”
“好。”
“那我们能是朋友吗？”
“你说呢？”
宋明望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程妄无声的笑了笑：“不早就是了吗？”
宋明望顿时像待枯萎的花朵见了水，整个人一下就活了过来，两眼放光的看着他。
“能是好朋友吗？”他得寸进尺。
程妄挑眉：“看你表现。”
某种意义上来说宋明望真的很好哄，他很快就恢复了精神，唐覃也给他道了歉，说是话说过了头，下次不会了。
程妄也不准备换座位了，那个所谓的申请书被宋明望监督着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宋明望心情大好，前些日子的烦恼全都一抛而空。
不过对他来说还是出了点插曲，但是是关于校庆会的。
宋明望被班上的女生抓住，为首的孟可然一脸为难，觉得先采取怀柔政策。
“上面给的主办活动的参与人员不够，我们打算除了我们几个女生外再挑几个男生主办，其余同学当客人。”
“所以？”宋明望不解。
“所以我们打算找你。”
“……”
宋明望猛的站起来就想离开，被孟可然眼疾手快给按住了，“别走！作为七班的一份子，你不能逃避。”
“对啊，只是穿一下卡通玩偶服招揽客人。”
宋明望冷酷拒绝：“我没有异装癖的爱好。”
孟可然她们只得好声好气的哄着说：“只是让你暂时性打扮一下，不只你穿，其余人也有穿的。”
“谁啊？”
“田猛猛俞言他们也被我们拉过来了。”
“我也不去。”
见还是说不通，孟可然终于使出了杀手锏，他拍了拍宋明望的肩膀，沉重道：“实不相瞒，这次班级创意小店的其实有评比比赛。”
宋明望竖起了耳朵。
“后有八班，前有三班，这些都是尖子班中的尖子班，可以说是虎狼环伺。”
宋明望微微坐直了身子。
“而你，又是整个学校长得最好看的，我们班运气好刚好分到了你转过来。”
宋明望咧起了嘴角。
“现在局势十分严峻，输赢在此一举，而你能决定输赢，如果没了你，我们肯定输定了，”
宋明望终于忍不住了，心中豪气万丈，一拍胸脯，脱口而出，“我答应了！”
话一出后悔已经迟了。
校庆当天宋明望躲在厕所里不愿意出来，孟可然和一群女生在门口喊他名字，周围人都看着他，把他吓得又赶紧跑出来。
最后宋明望还是被逼迫穿上玩偶服。
玩偶服并不是发广告传单那种把整个头罩住笨重的要命的类型，相反是能够露出脸的那种，光看上面就像是一个卡通动物连帽衫。
在宋明望的强烈抗议下让女生全部走开他自己换衣服。
“哇，明望的腿上竟然没毛诶。”
“我真的羡慕死了，他的腿好白好直，我一个女的都无地自容。”
“真的耶，是自己悄悄脱毛了吗？”
等他换完后，女生想起刚才看见的一幕，不由好奇的叽叽喳喳起来。
宋明望艰难的反驳道：“我没有！”
一群男生开门就看到了这一幕。
拧着门把手的唐覃，调侃了一声，“这是在调戏谁啊。”
几个女生看到班里其他男生进来了，这才觉得不好意思，红了红脸。
宋明望挣扎着站了起来，从女生背后整个人露了出来。
门口的男生看着他，诡异的陷入了安静。
不知过了几秒，还是唐覃最先反应过来，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啥啊！”
孟可然恨不得把他嘴捂上：“别笑了，你们直男审美不懂可爱。”
宋明望涨红了脸，一眼看见了站在后面的程妄，赶紧抛开其余人跌跌撞撞朝他跑去。
程妄看着在自己眼前站定，气喘吁吁的人，黑沉沉的眸子微垂注视着他。
宋明望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委屈的朝他控诉，“她们欺负我。”
他说这话时下意识的瘪起嘴，黑色卷发微微翘起，穿的小恐龙玩偶服，浑身上下都绿油油的，白净俊秀的脸蛋不知道因为害羞还是气愤染上了红晕，看上去十分可爱。
“我看见了。”
“……”
“看见了你还不帮我，你不是我的好朋友吗？”宋明望瞪大了眼，难以置信。
程妄面不改色：“我不记得我有说过。”
宋明望讪讪住嘴，没想到程妄的记忆力也不错。
说回来其实宋明望根本没怎么去过奶茶店，服务生应该做什么他也不知道，而且他语气非常不好，已经有好几个同学闹着要投诉他了。
对此宋明望嗤之以鼻，默默在心里把那几个人名字记上。
“你要点什么。”
又是一个人摇铃，宋明望机械的说完台词，结果一抬头就看见是程妄。
程妄翻了翻单子，面不改色道：“你们店的招牌。”
宋明望心中嘀咕，不都是香飘飘泡的吗，所谓的招牌就是原味香飘飘再加点珍珠椰果之类的，最后上面那层浇点奶盖。
“知道了。”
程妄修长的双腿自然的交叠着，身体往前靠了靠，手指微屈点了点桌面。
“你们店就这么让你和客人说话的吗？”
宋明望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真是入戏太深，但也不得不配合他演出。
“好的，客人您请稍等。”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然后转身去给他泡了一杯加料过头的奶茶。
程妄其实不怎么喜欢甜食，再加上不知为何，送上来的奶茶几乎加了一半的奶盖，惹得唐覃看了又是不停的抱怨着不公平。
宋明望中途溜出去上了个厕所，在教室里待着从来没那么不自在过。
他进的是男厕所，刚进门和自己擦肩而过的男生看了她好几眼。
“我是男的！”
宋明望气呼呼的说完，然后就进了隔间上厕所，就算穿着玩偶服应该也看得出来性别吧。
走出来的时候看见镜子前站了个男生正在洗手，他看模样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薛卫看着自己身后莫名出现的“恐龙”
“……”
在一瞬间的怔忡后，他的神情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甩了甩手上的水，竟然叫出了宋明望的名字。
“你认识我？”宋明望有些惊讶。
“上次在篮球场见过。”他笑的十分爽朗。
宋明望好像有了点印象。
“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宋明望一听这话就有些烦躁，语气不善道：“还不是因为那个什么活动展，我们班开的奶茶店，穿的五花八门的。”他说到最后露出了个嫌恶的表情。
“真好，你们班的比较好玩。”薛卫耸了耸肩，“我们班开的书店，无聊死了。”
宋明望露出了羡慕的表情，酸酸道：“我想转班。”
“你们班玩的这个。”薛卫笑，“难怪刚才校领导从你班参观后脸色铁青，看到我班才好一些。”
这句话宋明望就不爱听了，他又想起了眼前的人姑且算是竞争对手，于是下意识的和他保持开了距离。
“我们班还是一定会赢得。”
薛卫愣了愣，随即咧咧嘴，“你还挺好胜的。”
宋明望面露警惕：“不要以为夸我会有作用。”
薛卫：“……”
宋明望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打开一看，见是程妄给他发来的消息，问他去哪了，孟可然她们在找人。
“我上厕所，马上回去。”
发完消息后他就越过薛卫开始洗手，心里念叨着希望早点结束。
薛卫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唇角带着些许轻佻的笑意。
“你这样还挺可爱的。”
宋明望甩水的幅度加大，恨不得甩他一脸水，嘴里没好气道：“你再骂？”
他是男生，夸男生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
回到教室后宋明望又被迫开始营业，他注意到程妄点的奶茶根本就没怎么动，于是忍不住问：“是不好喝吗？”
“不是。”程妄摇头，“是我不怎么爱吃甜食。”
宋明望闻言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给他加那么多奶盖了。
孟可然端着餐盘经过的时候，像是也觉得好笑，朝宋明望道：“你知不知道刚才别的班都在偷偷向我打听你是谁，你肯定得在我们学校贴吧上出名了。”
宋明望露出了被恶心到了的表情，撇了撇嘴，嘀咕说：“别说了，我等会就把这玩意脱了。”
等孟可然离开后，宋明望看程妄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心里十分在意他的想法，于是大着胆子问他。
“你觉得难看吗？”他心里惴惴不安，紧张的瞪大眼睛期待着他的回应。
“挺可爱的。”
宋明望一喜，眉开眼笑：“真的吗？”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句话好像刚才才听到。”
“谁说的？”
“薛卫，八班的。”
程妄顿了好几秒，端着杯子的手指微微紧了紧，语气听不出什么异样。
“是吗？”
校庆的班级创意活动圆满结束，七班也开始陆陆续续的拆除班上布置需要的各种道具，有的比较大的就需要几个人抬着去仓库。
宋明望和程妄负责的还算比较轻巧，就是一些装着彩花闪光绒的纸箱。
孟可然说：“你们先把这个搬去仓库，我们搞教室卫生，班长和唐覃他们去还借的桌椅。”
走到门口的时候，宋明望还听到田猛猛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自己。
“小明！记得帮我带雪糕！”
宋明望皱起了眉头，大冬天吃什么雪糕，但还是回了他，“如果有的话就给你带。”
程妄并没有走，而是单手夹着纸箱站在前面等他，他的身形挺拔高瘦，再加上长得好看，夹着纸箱站在走廊上，惹得别人频频侧目。
“快点。”
听到他催促，宋明望赶紧加快了脚步和他并肩一起走。
仓库在南操场的最边上，外面有一排水龙头，不过因为冬天，没有人愿意碰冷水，所以已经停用了很久。
仓库里面的光线也十分昏暗，扬起的灰尘呛的宋明望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见程妄继续往里面走，他也只好跟进去。
这里面的灯是最老式的那种黄色电灯泡，宋明望觉得稀奇，还特意抬头看了好几眼。
“注意脚下。”走在前面的程妄提醒了他一声。
可惜已经迟了，宋明望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障碍物，整个人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就要跌倒，前面摆放了许多锋利的架子。
幸好程妄眼疾手快抓住了他，他也跟着往后仰去，倒了在程妄的身上，随即身下人传来一阵闷哼。
“你没事吧。”宋明望赶紧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查看他有没有受伤，好在没什么大碍，因为程妄的身下就是做体前屈的垫子。
“对不起……”
程妄站了起来，重新拿起地上散落的纸箱，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起来。”
宋明望微微仰头注视着他，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或者说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但是他知道他并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是个面瘫或是怎么。
自己看过他的那么多面，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对他而言有那么点不一样。
这个认知让宋明望开始蠢蠢欲动，虽然这个可能性让自己都觉得可笑，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
“程妄，你说那天即使是唐谭你也会救，那么你也会说那句话吗？”
程妄皱眉，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面对着他咄咄逼人的追问，心情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宋明望继续不依不饶的追问：“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程妄踢了踢脚下的障碍物，抬头望了他一眼：“怎么？”
“你喜欢男生对吧。”
程妄眉头微蹙：“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顿了顿，看着宋明望固执的眼神，眉头舒展开来，似笑非笑的说：“难不成你想说你喜欢我？”
宋明望不服气：“为什么不行，只准周瑶她们喜欢你吗？”
程妄没有说话了。
宋明望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站起来微微踮脚，扯住程妄的衣领将他拉低，嘴皮发抖，说话的都带着颤音，眼神却无比坚定，澄澈干净。
“程妄，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