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的声音,还回荡在宣政殿内。
李隆基却是目光闪烁。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只以为是入朝谢恩的高水寒,会爆出这等劲爆的话来。
三道同征吐蕃?
今天为何要议论如何处置王忠嗣?
所为的,可不就是因为王忠嗣当初不遵旨意,拒不出兵,屡屡拖延,致使攻打石堡城计划破灭吗。
只是刚刚经历了被李林甫背刺的李隆基,这一次没有急于开口,而是目光再次在朝堂上扫过一遍。
只是扫过一遍,李隆基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他竟然找不出一个能中正奏对的人来。
脱力感,让李隆基现在只想结束这场有些荒唐仓促的早朝,回到兴庆宫中,和贵妃饮酒,赏舞,听乐。
只是。
他是大唐的帝王,他的意志不想王忠嗣今天被惩治。
“年少总是喜爱畅想,朕当年也曾如你这般。只是三道征讨吐蕃之事,乃军国大事也,你若无详尽解释,朕今日便要治罪于你!”
最终,多年的帝王经验,让李隆基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将压力和问题推回到引出此时的高水寒身上。
对!
就是这样!
别说话,让某装逼!
看着老渣男一副不负责任又想救下王忠嗣的样子,高水寒欣喜若狂。
朝堂上,迎着所有人的关注。
高水寒清清嗓子,昂首挺胸。
他要开始给老渣男画大饼了。
“陛下,吐蕃占地利之高,往往在险要之地营造城堡,居高临下,易守难攻。高原之高,令人难以呼吸,我大唐将士登高原,战力锐减,难以长久。”
“吐蕃世代居住高原,并无不适,战力保存,支援近,而我朝远。若无犁庭扫穴之势,我朝必将陷入苦战,拖累朝堂。”
“而吐蕃乃苦寒之地,终年积雪,气温寒冷,我中原庄稼难以适应。其地广阔,却人口稀少。我朝若独独攻下,却需派出大军占领,维护我朝统治。产出渺小,但投入颇大。”
高水寒沉声叙述,几乎是将吐蕃描绘成一个狗屎不如的地方。
一时间,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们,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如何。
想这高水寒,先前口口声声要尽起三道兵马,征讨吐蕃,那是何等的豪迈。
可如今,就说攻打吐蕃,是一件收益微乎其微,甚至还有可能拖累整个大唐的地方。
这等自相矛盾的说法,顿时惹得众人忍俊不禁,心中无不感叹,新人终究就是新人,从来不知在朝堂上是要有的放矢的。
就连李隆基,先前燃起的一丝希望也迅速破灭,他已经在想着,等下该如何惩治这个口出狂言却无真本事的年轻人了。
然而。
高水寒却是紧接着缓缓道来:“然,吐蕃却可成为我朝之跳板,操办妥当,我朝唾手可得亿兆田地,再为我朝收获一座不输中原之地!”
轰的一下。
整个宣政殿都哗然了,人们的震惊几乎是要将大殿的盖头给冲破。
一座不输中原之地的地方?
只要打下吐蕃之后便能唾手可得?
当即就有御史出班,言辞振振的驳斥高水寒:“陛下,此子于朝堂之上狂言不止,臣请陛下严惩之!”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时间,宣政殿内几乎是群情激奋,人人都加入到弹劾高水寒的队伍中。
李隆基已经是一脸阴沉,目光阴沉的看向高水寒:“朕念及汝初入长安,却不想如竟然如此放肆!可知罪?”
安西还需要高仙芝。
没了王忠嗣的陇右、河西,已经可能会出现不稳定的局面,安西不能在这个时候乱起来。
尽管李隆基心中已经很是不悦,但还是尽量保持着理智,希望高水寒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亦或是自请其罪。
届时,他再稍稍惩罚一下,便算是将此事揭过。
但高水寒哪里会放过这等当朝画饼的机会。
只见他抬起头环顾四方:“陛下可知小勃律?”
李隆基差点就笑出声来。
板着脸,李隆基不悦道:“汝这龙武军中郎将的官职,还是朕念在汝小勃律一战时的悍勇,方才赏赐的!”
高水寒点点头:“陛下知晓小勃律,但却不知小勃律究竟何在!”
小勃律在什么地方?
李隆基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
在安西那边。
除此之外,李隆基竟然是再也想不到,这小勃律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了。
他的脸色不由缓和了一些,追问道:“征讨吐蕃,还有那……不输中原之地,又与此有何干系?”
“回陛下,小勃律在葱岭之上,安西西南方向。此地群山环绕,山峰终年积雪。但顺河谷而下,往西南不过数百里路途,便是一片亿兆平原,水源充足,地势平坦,地力肥沃!”
“从小勃律可直入此地!然,从吐蕃境内,却有一条更加坦途的通道,可进入此地。”
“若我朝攻下吐蕃,便可地利转换,俯瞰此地,派出大军占领此地,迁移百姓耕种屯田。届时,我朝将收获一座不输于如今中原江南之地的粮仓!”
中原江南产出×2?
在大唐人口不变的情况下,平白多出一倍的粮食。
一想到那等景象,李隆基顿时两眼火热,心跳加速,就连呼出的气流,也罕见的炙热起来。
朝堂上,群臣震惊。
若是占下这片土地,李隆基觉得自己都可以直接带着眼前这帮人,往山东登一次泰山了。
开疆拓土,功盖列祖。
这个饼大到李隆基这位大唐君王都有些惶恐的地步。
一时间,竟然是难以言语。
然而,在场的却终究是聪明人更多一些。
面对忘年交突然的背刺,李林甫本就已经愤怒不已。
此时见到高水寒说越过吐蕃,那边就有一座不输中原江南的地方,顿时就觉得自己抓住了对方的漏洞。
这位帝国宰辅,当即开口发难:“高水寒,尔可知长安距吐蕃路途几何?即便尔所言确凿,那边土地,距吐蕃又有几何?距长安更是多么漫长?即便大唐归化吐蕃,派出大军占领那片土地,所产之物,如何运回中原,运回长安?”
“你难道要我大唐的将士,作为牲口,手捧肩抗的将粮食带回来吗?即便如此,此等长路漫漫,所带粮草只怕就要抵销了大军损耗!”
李林甫并没有直接反驳高水寒,吐蕃西南外,有一片不输于中原江南的地方。
但他抓住了其中的一个重点。
那就是那片土地,离中原实在太过遥远。
就算产出丰富,光解决怎么运回来,都能让朝廷想破脑袋,还不一定能将东西带回来。
理想是美好的。
现实是残酷的。
李林甫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位站在殿中的‘忘年交’。
若非身为宰辅的体面,他当真很想说上一句,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所思所想,不足以谋囯也。
就连李隆基,也反应了过来。
尽管忍不住,总是会想大唐多出一倍的产出会是怎样的景象。
李隆基还是沉声询问道:“高卿,右相之言,你作何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