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局面,让李光弼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大将军已经被朝中一道旨意革职,更要在不久之后入京述职请罪。
可是,眼前满桌的佳肴,扑鼻的酒香。
却让他很难将二者联系到一块。
大将军更是已经心情愉悦的豪饮三杯,这时候又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王韫丽准备的宴席,菜肴的味道很是不错,没有传说中被埋在香料堆里的烤羊、烤牛。
几样清新的菜蔬和鲜切的烩牛肉、羊肉,再配上剑南烧春,恰当好处。
此时还实行着分餐制度。
即便王忠嗣如今已经无官一身轻,但仍然是坐在上方的位置。
李光弼坐在左侧。
高水寒和王韫丽则是被安排在了右侧。
两人的桌案之间,近的就连一只蚂蚁都爬不过去。
也不知道这王家的仆役,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似乎是看出了自己喜好那一口烩牛肉,王韫丽已经是几次三番的将自己桌案上的牛肉,送到了高水寒的碗中。
她只是单纯的想要感谢自己的这位救命恩人而已。
可高水寒总是能感觉到,有两道目光,在这时候就会看向这边。
在王韫丽桌上的最后一片牛肉被送进高水寒的碗中时。
王忠嗣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好奇:“高侄如今似是还尚未婚娶?某观高侄英武不凡,年少有为,这般年纪也早该是娶妻生子了才是。”
终于,高水寒是品出了真意。
原来这场宴席,并非是为了款待自己,也非是在他与王忠嗣二人结伴入京,在凉州城中的最后一餐。
这就是一场鸿门宴!
难道他要玩临终托孤?
不由的,高水寒在抬头看向王忠嗣之际,从一旁王韫丽那张秀丽不加一丝累赘的侧脸上滑过。
“倒是要伯父见笑,侄儿前些年少不更事,孟浪的很,在家中整日不思进取,倒是深深荒废大好时光,一事无成。这儿女之事,也未曾上心过……”
解释完之后,高水寒便悄悄的看向外面。
也不知道这番话,是否被在旁边厢房中用餐的昭武姬、尚罗利等人给听了去。
确实是有些违心了。
王忠嗣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捏着酒杯一饮而尽,随后拍着桌子道:“高侄自谦了,想必也是有一番大志向,想着男儿不取功名,何以成家是否?”
都已经被王忠嗣脑补成这样了。
是高水寒没有想到的。
他也只能是呵呵的笑着,没有否认也没有认同。
王忠嗣却是来了劲,和左侧的李光弼对视一眼。
此时的李光弼早就已经琢磨出了大将军想要干什么了,脸上带着微笑,很是期待的摸样。
王忠嗣又道:“只是如今,高侄先为龟兹将军,如今又要去长安接任龙武军中郎将,想必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吧!此番入京,想必高家嫂嫂定是多番叮嘱高侄这亲事了。”
一旁。
看着男人们聊得火热,王韫丽竟然是偷偷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伸着粉嫩红润的舌尖,轻轻的点了一下。
随后,两只眼睛猛的瞪大,细柳叶眉紧紧皱起,无声的张着红唇吸着凉气。
最后更是偷偷摸摸的张目看向周围,似乎是担心被人发现。
只是这时候,王韫丽的视线却是和高水寒的眼神对上。
唰的一下。
也不知是酒意上来了,还是因为被人当场抓包,王韫丽的脸颊蹭的一下就红了起来,绯红一片,晶莹可见。
难道王忠嗣是这个想法?
看着低下头不敢看自己的王韫丽。
高水寒不由揣测着。
只是那边,王忠嗣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
高水寒只能是转头开口道:“儿女之情,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六聘。侄儿不敢私自行事。此番入京,想来时日长久,大抵是要再回安西才会由家中父母亲定此事。”
懂规矩!
王忠嗣点点头,显然很满意高水寒的回答。
他点头道:“确实此言,不过功名利禄之外,还是要当心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方才能走的更稳,走的更高。”
高水寒的意思,王忠嗣已经听明白了,所以他也没有急于和这年轻人说什么。
随后,三个人便单纯的喝起酒来。
直到高水寒微晕之后,彻底放开,让王忠嗣和李光弼二人大吃一惊,不多时就钻进了桌案底下。
……
“嘭……”
一架马车,车厢里传出一声闷响。
随后一男一女,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身着一水青绿披肩襦裙的王韫丽,皱着眉埋怨的瞪着跟她一起出来的高水寒:“整日里喝酒!从凉州城都要喝到长安城了!就没见我家阿耶有一天是清醒的!”
闻着男人身上传来的滂臭的酒味,王韫丽抽抽鼻子,微微侧过脸。
高水寒打了一个饱饱的酒嗝,吐出一口浊气,深深的吸了一口冬日里的凉气,让自己清醒了不少。
这才苦着脸道:“伯父就是个酒蒙子,哪次不是他老人家硬拉着某喝酒的?”
王韫丽不愿搭理对方,哼哼着,将肩膀也转了过去。
“小郎君,醒酒汤……”
昭武姬端着一碗汤水,从后面的马车走过来,送到了高水寒面前。
在高水寒接过汤水的时候,昭武姬的眼睛淡淡的从背着身的王韫丽身上扫过,最后悄无声息的收回。
也已经晕乎乎的高水寒,将醒酒汤一口灌进肚子里,抹去嘴边的残留,看向对方:“辛苦了……和尚罗利说一声,今天先在城外歇息,明日一早入长安城,先去人牙那里买些仆役送到永安坊,将朝廷赏赐的宅院收拾出来,你也好歇息歇息。”
说着话,高水寒递出汤碗,在昭武姬伸手之际,他的手指在对方的手背上轻轻划过。
触电一般的感觉。
让从凉州城开始,就独自坐在一辆马车里的昭武姬浑身一颤。
那边,王韫丽的身子开始动了,向着这边转动过来。
惊喜慌乱下,昭武姬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只是对着高水寒深深的,妩媚的刮了一眼,便捧着汤碗在怀里,惊兔一般的逃向后方。
这时。
听到高水寒要在长安城买宅院的王韫丽,也已经转过身。
只是看向高水寒的眼神还是带着一丝责怪。
高水寒好整以暇,静静的看着这位王家妹妹。
直到王韫丽被看得生羞,又是不满的哼哼一声。
这时,王韫丽才轻声开口:“若是永安坊宅院还需收拾,不如就先住到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