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奉旨入朝述职的王忠嗣,并没有找到皇帝李隆基。
但却从宫中侍卫哪里知晓,皇帝这时候正和贵妃在旧时十王宫中那座花萼相辉楼上听乐赏舞享乐。
“你们先回府上,某入宫面圣之后,便回府。”
王忠嗣对着家小护卫交代了一声,便领着两名扈从,往东向着花萼相辉楼赶去。
至兴庆宫。
森严的宫廷禁军,身着亮丽甲胄,眉目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直视王忠嗣看着这些样子货,直视微微一笑。
抵上旨意和腰牌,在这些禁军的注视下,王忠嗣不入兴庆宫中。
有内侍在前引路。
未几。
一座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的楼阁,就出现在王忠嗣的面前。
“来者留步。”
楼下的禁军将到来的王忠嗣拦下。
王忠嗣面露疑惑。
内侍瞧着双方,赶忙小声道:“楼内不允持械……”
说着话,内侍的眼神扫向王忠嗣腰上挂着的那把刀。
顿时,王忠嗣面露愠怒。
想当年,他在宫中的时候,当今圣上还亲自教他练刀。
甚至于还嫌弃他拿着木刀充数,上了一把西域进贡的宝刀。
然而如今,却连这把唐刀都不能带进去了。
禁军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王忠嗣,丝毫没有放过的意思。
最终,王忠嗣呵呵一笑。
“接刀!”
说着,王忠嗣就取下腰上的刀,扔到了内侍手中。
如此之后,王忠嗣虎视这些即便全上也不敌于他的禁军,从中间穿过。
登楼。
乐声入耳,绕梁三日。
至楼阁顶层。
至此煌煌白日,却是已经亮起了无数的灯火,数十名舞姬正在殿中曼舞,两班乐师藏于层层薄幕后,拨弦作乐。
高阶上,一男一女,一老一少,正在捉杯对饮。
只是细看之下,却是年轻的女子每每倒酒全进。
老年男人,看着眼前柔情万种,媚眼如丝的贵妃,满脸潮红,每杯必定一饮而尽,不剩一滴。
在御座一旁候立着的魁梧内侍,见到有人上来,当即静步走来。
高力士只是看了王忠嗣一眼,便当即压着声音,带着喜悦道:“竟然是大将军回来了,怎得走的这般急?可曾回府歇息了?”
王忠嗣带着些苦笑:“许久未曾见到大监,进来可曾安好?”
高力士喜盈盈的扫了王忠嗣腰间一眼,随后摆手道:“不过是在陛下身边做伺候人的事情。这帮子腌臜,竟然敢下了大将军的刀,当成是不知规矩!”
早年间,王忠嗣在宫中,那时候高力士就已经在服侍李隆基了。
王忠嗣见对方这般说,倒是摇摇头道:“圣前规矩,不可废。”
高力士微微意外,深深的看了王忠嗣一眼:“大将军如今越发沉稳,实乃国朝有幸,想来圣人再见大将军,必定是欣喜不已。”
听到高力士说起这话,王忠嗣就只能露出苦笑。
对方在宫中当差,贴身伺候皇帝,怎会不知道他这一次入朝,所为何事。
王忠嗣低声道:“大监抬举,罪臣如今已然无官无职,此次奉诏入京,只盼能万事休,好回家颐养天年。”
“不止于此,圣人还是眷顾旧情的。”高力士当即开口:“走,圣人此时正与贵妃饮酒,正是兴头的时候。你到时说上几句好话,圣人必定会向着往日宫中事,不会对大将军怎样的。”
王忠嗣只能是点点头,跟在高力士身后到了殿中。
“圣人。”
“大将军回来看您了。”
高力士走到李隆基面前,弯腰俯身,满脸喜悦的说着。
刚刚被劝进一杯酒的李隆基,醉眼朦胧的看向高力士。
李隆基胡乱的伸着手,在空中乱摆着:“大监啊!是谁来看朕呢?”
这是喝上头了。
高力士无奈,只能走进一步:“回圣人,是大将军,王大将军奉旨回来看您了。”
“王大将军?”李隆基一皱眉:“是王忠嗣那混小子啊,让他滚过来!”
见李隆基终于是醒悟过来,高力士当即直起身子,转向在一旁等候着的王忠嗣,招招手:“大将军快过来,让圣人看看。”
王忠嗣点头上前,到了御前便纳头叩拜:“罪臣王忠嗣,奉旨入京,陛下安康。”
李隆基摇晃着脑袋,看向跪在自己眼前的王忠嗣。
哼哼的喷吐着浓浓的酒气,忽的站起身子,捏着手中的酒杯就砸向了王忠嗣。
哐当一下。
醉酒了的李隆基,却是将金制酒杯准准的砸在了王忠嗣的额头上。
顿时,殷红的鲜血,就从王忠嗣的额头上渗出。
皇帝这么一下动作,顿时就惊得高力士和一旁的杨玉环瞪大了眼睛,不知皇帝为何突然如此。
殿中的舞姬们,更是吓得都停下了舞姿,退缩到了一旁,低着头不敢抬眼看上半眼。
而李隆基已经是越过御座,到了王忠嗣面前,叉腰指手叫骂起来:“你这腌臜,心都被狗吃了!”
“你这一身本事,可曾记得还是朕教给你的!”
“河东!河西!朔方!陇右!这四镇,朕都可以交给你!”
“就是给你这狗东西封王,朕也未尝不可!”
“那吐蕃几次三番欺我大唐,视我大唐无人能敌,朕颜面扫地。”
“朕只是要你取下那石堡城,可你这狗东西呢?”
“拖延!”
“延误战机!”
“那座城,还在那里,还在吐蕃贼子的手上!”
“这就是你对朕的报答吗?”
一顿骂,李隆基已经有了几分清醒,一脚就将王忠嗣踹翻在地。
堂堂河西、陇右节度使,国朝大将军的王忠嗣,被人踹翻在地。
只是王忠嗣却丝毫不敢有怨言,立马爬起身,跪在李隆基面前,沉声道:“启禀陛下,罪臣从不敢忘记圣人昔日恩宠,时时铭记于心,学成武艺后,更是有誓死为圣人效力之心。”
“你的孝心,就是拒绝朕的旨意吗!”李隆基冷哼一声。
高力士赶忙从一旁上前:“圣人,大将军在前线,必定是有苦衷的,与长安相隔千里,其中必有隐情。”
说着,高力士就向王忠嗣递了一个眼神。
王忠嗣会意,当即解释道:“陛下,石堡城居高临下,又有吐蕃精兵把守。我大唐取此一城,可成也,但却要付出至少万余将士性命,方可成此事。但夺下石堡城,必要将士驻扎高原,高原不比山下,届时吐蕃必定大举反攻,只会让我朝陷入苦战,长久消耗国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