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安西相隔万里之遥的范阳城。
举目所望,遍地皆为兵丁士卒,无不装备精良,可堪比长安北衙羽林。
范阳是大城,据中原之北,控弦草原。
此地历来,届时兵家必争之地, 亦是如今大唐囤积军马,虎视草原之所在。
范阳有兵马近十万人。
上上下下,当可谓国朝第一节度。
只是这几日,整个范阳城中,气氛却是徒然阴沉下来。
往日里只会驻守在边塞和城外的官兵,忽然一夜之间尽数涌入城中,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值此白日里,城中再不见往日, 作为北方大城的繁荣。
百姓们皆是居家躲避,若要外出,也都是从简而行,操办完了手头上的事情,便早早的躲回家中。
盖是因为,这几日忽然之间在城中流传起来的一则谣言。
谣言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那谣言便几乎是以范阳城为原点,席卷整个河北之地,乃至于整个黄河以北。
谣言的内容只一条。
“娘的,究竟是哪个腌臜传出的谣言!”
营造富丽堂皇,威严磅礴的节度使府中,正堂上一名身着团蟒服的胖硕男子,正满脸青筋暴跳的怒斥着。
因为实在太过肥胖,他只能靠在一张以金银装饰铸造,宝玉镶嵌的软榻上。
此人不是旁人。
正是如今大唐除却皇帝和宰辅之外,最有权势的御史大夫、平卢、河东、范阳节度使安禄山。
在他的面前,正满满当当的跪着河北一地的文武官员们, 各州府正堂。
安禄山此时心中满是止不住的怒火。
看着眼前这帮文武, 恨不得尽数砍了脑袋。
“已经整整三日里,谣言遍及河北,人呢!散播谣言之人,你们可曾找到!”
一想到谣言的内容,安禄山几欲吐血。
什么叫贵妃娘娘的失踪与自己有关?
贵妃娘娘多年不孕,亦是自己所为?
更让安禄山吐血的是,谣言里竟然在盛传,自己已将贵妃娘娘金屋藏娇,只供自己一人享用。
若当真如此,耶耶什么都不会说!
可现在,自己连娘娘的手都没有摸到过!
一想到如今几乎是家喻户晓的谣言,安禄山就是一阵的气血凝滞。
跪了满堂的官员们,同样是人心惶惶,惊恐担忧。
这些年里,河北一地有多少官员,是因为触怒了安禄山,便被其寻了由头随意诛杀。
安禄山乃是朝廷亲自加封的御史大夫,又节度三镇, 打杀几个官员,在这些年里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一开始, 不是没有人想要去长安告御状,也不是没有人为此付诸行动。
怎奈何,人还没有做出河北地界,就会被安禄山的麾下兵马走狗抓住。
随后,朝廷大抵只会收到一封,有关于河北某个官员畏罪自杀的奏章。
“滚!都给老子滚蛋!”
“滚得晚了,某要怪老子刀下无情!”
眼看着这些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安禄山怒气冲冲的挥舞着手,驱赶着眼前的官员们。
分明被安禄山不当人一般呵斥趋势的在场官员们,却是如沐恩典一般的,满脸的感激,纷纷拜礼,躬身退走。
原地里,只留下了节度衙门里的官员们。
正堂里空了很多,余下的人也尽数站起,各自按照身份落座。
为首的是两名文人装扮的中年人。
乃是安禄山委以重任、推心置腹的谋士高尚、严庄。
余下众将,安守忠、李归仁、蔡希德等等,皆为安禄山之门下走狗。
见着这些心腹之人,安禄山稍稍收敛了原先流露面上的愤怒,有些艰难的扭动着脖子,招招手:“来人,擦身。”
因这些年,安禄山愈发的肥胖,行动艰难,却又容易生汗,赘肉夹杂,致使身子时时散发着难以言说的呕臭味,只能时时让人擦身清理,保持干净整洁。
在场众人,大多都是追随安禄山多年的人物,对其习惯也早有司空见惯。
虽然眼下见着安禄山又要让人擦身,脸上却是不显,只是呼吸之间,倒是稍稍的缓慢了些,进出的气也少了些。
角落里,几名摸样姣好的侍女,则是在安禄山说完话的时候,便已经提着毛巾温水走了过来。
侍女们亦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工作内容。
皆是面无表情的合作抬起安禄山的肩膀手臂,缓缓褪下他的衣裳。
一时间横肉颤颤,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眨眼间充斥在周遭。
安禄山却是毫不自知一般,肥硕的大手,在一名侍女的胸前戏耍着。
他的目光,则是看向在座众人:“你们可曾查出什么,那谣言究竟是怎么在城中传扬开来的?”
高尚乃是安禄山的首席谋士,平日里为其梳理军政要务。
这是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回大夫的话,谣言起的突然,几乎一夜之间席卷范阳城。虽然暂时未曾寻出究竟是何人在散播,但属下等却也得了长安的消息,那贵妃娘娘确实消失不见了……”
听到这里,安禄山更是一阵心烦意乱,手上的动作更是凌乱。
他皱紧眉头,叹息道:“这是有人要害本大夫啊!”
这时候的安禄山,当真是觉得自己冤屈。
就算自己确实贪图杨玉环的美色,每次入京,只要见到杨玉环的面容和那如玉一般的身段,便能让他一阵神往。
可他也确实没能和杨玉环做出些什么事情啊。
他是有心,却从未做真啊!
想到此处,安禄山的脸色愈发难看。
“这是有歹人,包藏祸心,狼子野心的要逼反了某!”
场间几人闻听安禄山这番话,不由齐齐看向了他。
若说这狼子野心……
几人都闭上了嘴,谁也不打算做那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
正堂里,响起了一声惊呼。
只见那名一直被安禄山把玩着的侍女,已经跌坐在了地上,两腿加紧,满脸潮红,银牙轻咬樱唇,双眼含春带水,脉脉有情的俏目注视着安禄山。
安禄山吞咽了一下,从侍女凌乱张开的领口收回视线,看向高尚等人,神色一凝。
“去,派了人去长安城,让刘骆谷将这些日子,长安城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一一禀报与某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