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回从没觉得上班这么难熬。
他静不下心来计算,电脑上画的图也毫无进展。他努力集中精神,却又总是在不注意的某一个时间点上被乱七八糟的想法占去了心神。
他不允许自己这么没用,强迫大脑去做运算。一整天下来,身心都经历了一场拉锯战,头痛欲裂,走路都感觉轻飘飘的。
今天周一,虽然昨天车已经开回来了,但他的车牌限行,所以颜回下班后依然准备去搭地铁。
刚走出院门口,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红色的跑车,张臻背靠着车门,斜斜地站在那里。一见着颜回他立刻站直了身体往这边走来。
那车那人都实在太过显眼,在下班高峰的院门口惹来不少注视。颜回转身就走,却被张臻一把抓住了手腕。
颜回叹了口气,之前单位上就有关于他的风言风语,这下算是坐实了。其实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也不在乎这些了。只是他实在不想和张臻当着同事们的面在大马路上纠缠,那样太难看了。
“上车说吧。”颜回主动说。既然今天避不过,躲不了,干脆就和他说得再清楚一点,免得彼此还留存幻想。
张臻听颜回愿意上自己的车,眼里有了点光亮,绅士地替他打开车门。他没想到颜回还会和他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带颜回去哪里共进晚餐。
“送我回去吧。”颜回发话了。
“一起吃个晚饭,好吗?”张臻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绝。
但还是没能如愿,他马上就听见颜回说:“没必要。”
张臻不敢勉强他,只好往颜回家里开。没多久就到了小区门口,张臻又往前开了一小段,停在一排梧桐树阴下。
期间两人都没开口说话,颜回是因为无话可说,张臻是怕几句谈完了到地方颜回就要下车,他想颜回待在他身边,多一分钟也好。
张臻今天班都没上,睡醒了就来堵颜回。可真见到了人,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挽回。他只知道他必须把颜回带回去,他不想失去他。
还是颜回先开了口:“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今天都一并说了吧,以后别来找我。”
听到这句张臻又慌了,“我对你是真心的!以后再不会有这种事了,我保证!”
“真心?如果这就是你的真心,那我宁可不要。”颜回听起来很平静,但其实每次一对上张臻他心里的情绪都翻江倒海。以前是着迷喜欢,如今是伤心愤怒。
“你不能因为我犯了一次错误就再不给改正的机会吧?我真的会改,会对你好的。”张臻说出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而颜回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轻轻哼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张臻还是在笑自己。
“有些错误是没法回头的,一次也不能原谅。就像杀掉的人不会复活,摔坏的镜子也重圆不了,我们之间也是这样,已经结束了!以后你不要再来了,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颜回越说越激动,头又开始痛了。张臻听到他这么决绝的话也是控制不住情绪。伸手抓住了颜回的肩膀。
“不行!我不接受!我...”他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办,只重复着这两句。“我不接受,不行!”
颜回左右挣动想摆脱张臻的手,如今被他碰一下就提醒着自己这双手还抱过别人。一想到这个颜回就受不了,他奔溃地叫着说:
“放开!你去找你的情人啊!还缠着我干什么!姓管的也好,姓赵的也好,多得是人陪你。你给我走开!”
他挣扎得太厉害,一只手臂甩起来不小心打到了中控台的面板上,疼得颜回嘶了一声。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被张臻握着拉到面前仔细察看。
他眼里的担心和自责不似作伪,但颜回还是猛地一把将手抽回来,捂着手背偏过头去,不看他也不说话。
颜回果然看见那热搜了,张臻咽了咽口水开始辩解:“那个叫赵涵的和我没关系,她就是一蹭热度的网红。”
他看颜回一脸不信,接着解释:“那天晚上,就是我去z市那个晚上,咱们不是通过视频电话吗?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你忘了,我们...”
“够了!”颜回不想再听他提之前那些事,那让他觉得一心陷在恋爱里的自己像个傻子。
“我怎么知道那时候你旁边是不是还有别人?一晚上时间那么长,你背着我还干了什么?”
颜回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再为这件事流泪了,当他在家里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想起那一天他独自面对歇斯底里的母亲,那时张臻的电话给了他多大的安慰,现在就给了他多少的羞辱,再一次亲口说出来还是那么伤心难过。
“我发誓!我真的和她没什么!”张臻急了。
颜回轻描淡写地说:“你也说和管韶没什么,在你看来要做到哪种程度才叫有什么?我不信你了张臻,就这样吧。”
颜回说完就要推门下车,张臻见状也要下车去追。颜回回头眼神冰冷地说:“别跟来。”
张臻定住了身形,没有追上去,因为颜回看起来就像是要碎了。他也形容不出来,感觉颜回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眼泪,愤怒,还有许多许多的情绪,他看不太懂,但他本能地感知到如果他再步步紧逼,颜回就要坚持不住了。
张臻独自开车回了家,晚饭也没心思吃。颜回走了不过两天,家里又已经乱成了最早的样子。只余下新添的咖啡机和阳台上的小植物还证明着另一个人在这里生活过。
浑浑噩噩到第二日,张臻又去等颜回下班。虽然昨天对方说得坚决,但张臻没法放弃。他除了去见颜回什么别的事也做不下去。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反复告诉他,他不能没有颜回。
五点钟陆续就有航天院的工作人员下班出来。张臻依旧守在门口,一波又一波的人出来,始终没有看到颜回的身影。直等到天色泛青,夕阳沉入楼宇,只余三两零零星星的人加完班从大门走出来。
张臻确信期间他没有看漏眼,上前去询问一个挂着工作证刚出来的中年男子。
“请问颜回是还没下班吗?”
那人打量了张臻一下,对他说:“颜工今天跟着去靶场了。你是他朋友吗?打电话找他吧,现在大概还没进场。”
张臻没有多想,只以为颜回今天外出公干,于是接着问:“靶场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开车去找他就行。”
他说完,对方用一种说不清是看门外汉还是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半晌才说:“在呼伦贝尔。”
张臻:“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