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快拆礼物吧。”舒月眼睛带笑,递过来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小盒子,期待地看着张臻的反应。
张臻拆开包装纸,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枚车钥匙,布加迪的标志镌刻其上。
“喜欢吗?是veyronsupersports,就在车库里等着你呢,去看看吧。”
舒月拉着他的手往车库那边去,灯光一开,照在崭新的漆面上,流畅的线条反射着晶莹的光,黑色车身红色底盘,轮毂也是艳丽的红色。
完全是张臻的取向狙击,舒月自认为还是很了解儿子的喜好。她眼睛亮亮地看着张臻,神情如少女一般娇俏,一点不像一个快五十岁的妇人。
张臻却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兴奋,只是不愿意她失望,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强撑着笑脸说:“谢谢妈,我很喜欢。”
舒月太了解他了,张臻如果真的很喜欢可不是这种样子。她有点犯愁,张臻自从来了这边一直是这副样子,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不结交圈子里年龄相仿的朋友。本来以为这辆车能让他高兴起来,没想到还是不行。
舒月也不再拉着张臻坐进车里细看了,和他一起回到客厅。张振林等在那里,手指点了点桌面,招呼张臻过去。
“给你找了点事情做,免得整天无所事事的。”张振林还是那样,对张臻说话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张臻拿起来一看,是股权认购协议。张振林现在是魁北克冰球队最大的股东。
他给张臻买了一支球队作为圣诞礼物。
陪父母在温哥华过完了春节,张臻突然提出要一个人搬去魁北克城。舒月很不能理解,人生地不熟的,他非要跑去那边做什么。
张臻倒是有很充足的理由,他要去经营他的球队。
张振林对此没多大意见,张臻这么大个人了,想去就去吧。舒月就糟心了,她本意只是想哄张臻开心而已,那个球队有专门的职业经理人,根本犯不着天天去守着。
但张臻已经决定了,任舒月怎么劝也不改主意。
魁北克那边不比温哥华气候温暖,冬天格外地漫长,张臻到的时候四处都还是积雪,即使出大太阳也不化。
他租了一间不大的公寓,像这个古老城市里所有普通人一样生活。
虽然比不上在国内,但其实他们家在海外的资产仍然不少,张振林在温哥华,多伦多和蒙特利尔都早有投资,商场,影院,大厦,不一而足。张臻完全可以继续过他以往挥金如土随心所欲撒钱的生活。
但他不想了。
安顿好的第二天张臻去俱乐部看了他的新球队。这其实是他梦寐以求的,他在国内的时候老早就想要一支自己的球队,他看上了西甲的瓦伦西亚,不想它被现老板糟蹋,跟他爸提了好几次,张振林一直没给他肯定的答复。
他从前只想买来过过瘾,就像他玩过无数次的经营游戏那样,买卖自己喜欢的球员。但现在他想自己做点事情,真正做点事情。
张臻一直就喜欢冰球,初高中的时候还曾经是学校冰球队的成员。但喜欢是一回事,想要插手经营却没那么容易。
这群高鼻深目的北美壮汉似乎觉得除了他们大陆以外,其他地方的人都不可能理解冰球精神。
他们看张臻的眼神毫不掩饰,认为他就是亚裔新老板毛还没长齐的儿子,什么都不懂。张臻也不恼,只提出想自己下场一起玩一局。
他换上印有队徽的球服,带上头盔,执着冰球棒,在冰面上滑出一条流畅的印子。
加拿大冰球世界排名第一,职业球队选手和张臻之间的差距有如天堑。他几乎一拿球就被铲断,防守也轻易被对方绕开。还有人故意从身后撞他,虽然穿了护具,但对方体格太大,一撞上来张臻感觉内脏都震了一震,钻心地闷疼。但他始终没喊停没放弃,坚持打完了一局。
二十分钟的时间,张臻贴身的衣服都湿透了,黏黏地贴着前胸后背。外国人思维很简单,或许他们仍然不认同这个年轻的新老板,但已经没有再看不上张臻。
队长摘掉头盔,走过来拍了拍张臻的肩膀,用英语说:“let’stakeashower.”其他队员经过他身边也七嘴八舌地用法语说着什么,张臻不懂法语,但他从他们的表情判断不是什么坏话。
晚上回到公寓,后背半边肩膀已经乌青了。张臻也懒得下去买药,就这么任它疼着。他烧了壶水,给自己泡了杯茶。是托罗衡从国内寄来的正山小种。
张臻以往从来不喝茶,但现在他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方式来思念颜回,仿佛这样就能离对方近一点。
睡不着的时候他也会放巴赫,他和颜回听过那一次音乐会后他曾经想过要找来听一听,好多了解一点颜回,但后来似乎就忘了。
现在他再听g弦上的咏叹调,脑海里一会儿是颜回专注沉浸欣赏音乐的漂亮侧颜,一会儿是他无声滴落眼泪的心碎模样。
他也开始听舒曼,勃拉姆斯,门德尔松和肖邦,这一次他听懂了那些乐章里起伏的爱恨离别,那些碰触不到的情感。
他很想他。
他也会想起他。
在午后不经意的闲暇里,在深夜宁静的书桌边。
张臻离开之后,泰华被一家国企收购,一切照旧不过换了所属。之前的新闻被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没有人去追究泰华前东家到底有没有违法犯罪,人们总是有更新的爆料可供娱乐。
颜回早在张臻出国的那天就删除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方式,只在某一天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他接到过一个电话,他喂了一声后,对面迟迟没有说话,然后颜回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颤抖着叫了一声“颜回”,他赶紧把电话挂断。
算来,那边应该是半夜。颜回心跳有点不受控制,他知道这很不应该。
很快就翻过了年,颜回的生活一如既往,埋头工作,偶尔和同事聚餐,更多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放假就回家看看他妈妈,然后被各种花式催婚。
他本以为日子就会一直这么过下去,直到他在下班的时候再次看到张臻等在航天院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