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绝望
作者:玉堂      更新:2022-02-28 00:39      字数:4615

“你躲什么呀。”沈桢恼了,“不让看啊。”

他噙着一丝笑,“想看?”

“不是想...”

“回屋看。”陈崇州打横抱她,直奔卧室,“洗澡了么?”

她被颠得眼晕,“关洗澡什么事。”

“只看,不摸吗?”

“那不行——”他挠得她痒,蜷缩在他臂弯,咯咯笑,“我不爱看,更不爱摸。”

“真不看?”

沈桢别开头,“什么好东西,值得一看?”

陈崇州撂下她,郑重其事的严肃,“错失良机,今晚不给了。”

她呸,扭头去厨房。

进入洗手间,反锁门,他脸上笑意荡然无存,手压下领口,镜子内果然清晰的一枚红唇印记。

倪影这招,玩得很像她,直白又狠辣,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动真章。

逃过一劫,算他走运,没逃过,正中她下怀。

这女人,情场制敌为达目的,一向不手软。

幸亏薛岩眼尖,提醒了他,否则又是一场大乱。

好不容易,沈桢才打消流产的念头,吻痕曝光,她八成要自己摔个流产。

陈崇州洗完澡回卧室,半拉的窗纱掩住万家灯火,她在梳妆台前涂抹颈霜。

长发垂坠,令人溺毙的温柔娇憨。

他走过去,审视罐身的成分表,“少用。”

“会丑的。”

“本来也不漂亮,矫情什么。”

沈桢一把夺过,“保养得当,往后有得是男人,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陈崇州莫名好笑,“心倒挺野。”

“我像25岁吗?”她眼巴巴,指着脸蛋,“嫩得掐出水。”

手指捏了捏,她也温驯,每一寸都绵软可人,他逗她,“像15。”

她笑得更欢实。

调暗灯光,他半倚着床头,“明天想吃什么。”

“慧姐烧菜不合我胃口。”沈桢扣住盖子,“你不去公司吗?”

男人轮廓隐匿在半明半昧中,“后天再加班,先陪你散心。”

她笑了,“我想吃徽菜,乔丽带我吃过一次。”

陈崇州随意翻开杂志,妖娆风格的美妆,冲击得他皱眉,“不适合你。”

沈桢掀开被子上床,也翻了一页,“我又没尝试过,兴许适合呢。”

他勾起她下巴,借着昏黄的光晕,细细端详,“你只适合一种风格。”

“哪种啊?”

陈崇州俯身,一字一顿,“剥光。”

***

市里最正宗的一家徽菜,在南郊芙蓉楼。

位于一条极深的冗巷,四周乌墙墨瓦,仿徽派建筑,毗邻温泉度假村,隆冬一至,客满为患,有钱有势的男男女女,醉生梦死玩个三五天,常有。

下车时,天际灰蒙蒙,陈崇州撑开伞,罩在沈桢头顶。

一阵风卷着密集的霜碴刮过,他拥得她更紧。

当陈崇州迈入巷口,这里的一切变得忧郁而华丽,像一筒未经调色、千回百转的长镜头,并不压抑,但深邃恒久。

她看过挂在书房的一幅毛笔字,出自他手。

遒劲,沧桑,一气呵成。

那样的力量与风华,她不懂书法,也晓得他厉害。

没由来,沈桢噗嗤笑。

陈崇州偏头,“笑什么。”

她埋在他飞扬的衣襟,“你好像什么都会。”

他神色淡谧,望向炊烟徐徐的烟囱,是淮扬菜所属兰园的方向。

“我们去哪。”

朔风灌进长巷,呼啸而起。

陈崇州牢牢搂住,她没捱半点凉,“桂园。”

“你以前来过吗?”

他漫不经心答,“七八次。”

沈桢仰头,“自己啊。”

“男人走场,没女人助兴行么。”

她脸一沉,不吭声。

陈崇州不禁发笑,“唬你的,没来过。”

沈桢半信半疑,“那你这么熟悉?”

“薛助理探路了。”

薛岩不急不缓跟在后头,“是的,沈小姐。”

桂园建在长廊的北侧,跨过半圆拱门,角落的玉石池蒸汽熏腾,蓄了温泉水,以致于满庭的玉桂,在枯萎的时节却枝繁叶茂。

“陈崇州。”她兴奋叫他,“外面在下雪!”

他也望了一眼,“似乎刚下。”

墙内是桂花,墙外是雪花,她脱了鞋,赤脚踩在郁郁葱葱的绿毯上,“这几天躺在床上,憋得我长毛啦。”

陈崇州不疾不徐走在一旁,手臂半曲,虚虚实实护她在怀内,“哪里长毛了。”

沈桢回过头,睫毛覆着水淋淋的热气,鼻尖一点俏皮的樱红,“浑身都长。”

他手一拽,挨着她脸颊,“哪都长吗。”

她恍惚明白他在调戏,从他腋下挣逃,“对孕妇也没皮没脸,你真不害臊。”

陈崇州闷笑,“乔主任说孕激素增高,汗毛也多,你以为什么。”

沈桢坐在悬着的藤椅上,摇摇晃晃,掬了一抔桂花,扔向他胸口,“我以为鼻毛啊。”

他笑声更重,“是么,亏你想得出。”

桂花白腻,黏在她皮肤,仿佛隐去,无处可觅,她比白桂更清澈透润。

薛岩将衣服送进更衣室,回避到门外。

陈崇州换完,解开周围的竹木帘,四四方方落下,温泉池在中央。

他胸膛赤裸,穿着纯黑的缎面短裤,外缘扎了浴巾,堪堪遮住紧实强悍的三角区。

流畅的线条从长腿内侧下拓,划过脚踝,趾骨,房梁醺黄的暖灯泻入池面,泛起粼粼波光,他踏进那束光,一力搅碎。

沈桢斜卧着,男士柏木香与精油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蔓延在空气里,深刻凛冽,清隽逼人。

她手拨弄水,“陈教授,你和她们泡过吗?”

陈崇州陷在浓稠的雾里,冒着一团白气,“她们是谁。”

沈桢别扭的语气,“就女人啊。”

“没在这泡过。”

她停下,“在哪泡过。”

“家里。”

“鸳鸯浴啊——”她堵得慌,站起走到餐桌前,吃一道招牌菜。

陈崇州略侧身,“合口味吗。”

沈桢用力嚼,“食之无味。”

他眉梢含笑,“这不和你泡么。”掌心拍池岸,溅起奶白的水花,“过来。”

正巧,何鹏坤带着何时了途经桂园的回廊,刚应酬完酒局,几名同僚在场。

“听说何家要办喜事了?”

何鹏坤看向何时了,她甜笑,“还早呢,才谈不久。”

同僚赞不绝口,“陈政的二公子一表人才啊,全市乃至全省的二代子弟,他样貌也拔尖,算是何二小姐的良配。”

总体,何家不挑剔,细究又差点意思,何鹏坤说,“只是身世不太光彩,有些议论。”

“身世正不正,那取决于二夫人驾驭陈政的道行了。”他们哄堂大笑。

何鹏坤一边走,余光不经意一扫,扫中某一处,旋即,步伐僵住。

温泉池一片翻腾的云海,水纹震荡,男人吻着女人,衣衫虽然完整,纠缠却深,板正的腰背紧绷成直线,分不清汗液或水渍,在这一刻暧昧火辣。男人的身躯湿透,那难耐的克制,筋骨的弧度,在影影绰绰的朦胧中,极尽情欲。

风吹起轻飘飘的帘角,大白天下一般的明朗。

同行的老总们心照不宣对视,暗自唏嘘。

何鹏坤竭力按捺怒火,维持基本的体面,“冯董,江董,实在抱歉,加了一台饭局,会所的美人酒,咱们改日再约了。”

商场的老江湖全是一流人精,很配合,“何总,告辞了。”

其余一群华尔内部的下属,低头不语。

何时了抿唇,一时也难堪。

若太坦然大度,外人会起疑,没有女人能够心平气和面对这一幕。

现场闹,当众撅他的颜面,陈崇州大概率会翻脸。

何况,那女人在,又怀了孕,场面一激烈,万一出现意外,凭他的脾气,保准捅娄子。

她不得不强颜欢笑,上演一出折中的戏码,“我相信崇州哥哥会顾全大局,给我一个圆满的解释。”

说完,当场离开。

走出庭院,何时了拨他的电话,没拨通。

情急下,她联系了薛岩。

那头,薛岩接到电话,匆匆跑下台阶,隔着竹帘汇报,“何董在兰园应酬,发现您了。”

陈崇州停住,转过身。

一池的水,波澜四起。

“只有他?”

“不少商场的人。”

沈桢端着汤盅,越过他肩膀,“陈政在吗。”

薛岩摇头,“陈董不在。”

她顿时松口气,陈崇州垂眸看她,“害怕他?”

“他凶。”

原本,这节骨眼遇到何鹏坤,是一桩麻烦。因为应付他,比敷衍陈政的难度大。

但这句,惹他笑出声,“谁也不会凶你,有我在。”

陈崇州上岸,穿戴整齐,吩咐薛岩,“照顾好她。”

紧接着,从桂园出来,在拐弯的廊檐下,与何鹏坤碰面。

“何伯父,到这边用餐?”

何鹏坤目视前方,腔调阴恻恻,“时了也在。”

“是吗。”他故作诧异,“我记得她喜欢粤菜,对其他菜系不感兴趣。”

“有兴趣,可撞见不该撞见的,赌气回去了。”何鹏坤非常不满。

陈崇州伫立着,明面从容不迫,“时了很体谅我的难处,答应由我自己解决。”

“难处?”何鹏坤兴师问罪的架势,“你解决了吗。”

“正在解决。”

他不依不饶,“我好奇结果。”

陈崇州没回应。

何鹏坤也领悟这份缄默的含义,“崇州,以你二房的出身,搭我何家的姻亲,是你高攀,你承认吗?”

浓浓的戾气,从眼底一闪而过。

陈崇州仍旧恭谨温和,“承认。”

何鹏坤愈发不留情面,“时了下嫁,不是嫁到婆家受委屈,那些不入流的野货色,不要脏了何家的眼。我器重扶持你,你也摆正身份,拿了华尔的钱,你敢玩过河拆桥的把戏,欺骗亵渎时了的感情,我可不容你。”

他态度和气,没有丝毫波动,“何伯父的教训,我记下了。”

何鹏坤没多言,拂袖而去。

远处聚集的部下,尾随在他后面,浩浩荡荡消失于那扇门。

陈崇州眉眼皆是寒意,在原地松了松衣领,冷着脸返回。

沈桢也穿好外套,在等他。

“怎么,不高兴?”他面容平和,像什么没发生,“吃饱了吗。”

她意兴阑珊,“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陈崇州揽住她腰,“只要你喜欢,下次还来。”

去停车坪路上,薛岩递给他手机,他稍稍挪远,“是我。”

何时了一手开车,一手拿电话,“多少达官显贵进进出出芙蓉楼,你起码应该顾忌我的脸面,顾忌何家,低调一些。”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沈桢,“回聊。”

“我母亲要见你,你抽时间来何家一趟。”

何时了主动挂断。

沈桢看着面色凝重的陈崇州,他在琢磨心事。

“是谁?”

他轻描淡写,“公务而已,不要紧。”

他如此答复,她没再问。

送沈桢回到富江华苑,薛岩立即调头驶离。

她睡了一觉,傍晚才醒,起身去客厅。

玄关的位置站着一个女人,慧姐没让进,“沈小姐真的在休息。”

女人也狂妄,“你胆子挺大,陈崇州都称呼我二婶,你拦我?”

沈桢观望一会儿,“放她进,我认识她。”

慧姐闻言,让出路。

“他不在。”

四目相视,倪影笑着靠近,“他在不在,倒无所谓。孕妇嗜睡,我没打扰你午觉吧?”

沈桢蹙眉,“你也知道我怀孕?”

倪影若无其事,“我星期三做手术,陈崇州昨天专程赶到医院帮我安排打点,聊天时,他提起你怀孕了。”

“昨天?”

怪不得折腾一整天,办完离职手续,又和旧情人会了一面。

沈桢不露声色,“医生的职责,他帮你是应当。”

“他已经不是医生了。”倪影挑眉,不阴不阳笑,“没必要尽本分。”

“倪小姐半月前那台手术,他还是医生,你这样了解他,难道不清楚他的性子吗,善始善终,无关别的。”

倪影视线下移,定格在她腹部,“权贵家族,孩子象征地位与财富,不论男女,毕竟是陈家的第一个孙辈,平安生下来,陈政不会亏待你。”

沈桢面无表情,“我没有利用孩子的想法,是他非要留,我本意打掉。”

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倪影最厌恶。

要是真单纯,也傍不上圈里的公子哥,尤其陈家这两位,金字塔尖的风云人物,对方还没耍手段,他们先识破了。

多高明,多会演的女人,才扛得住。

“哪个普通女人不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呢,不然图什么?只可惜,你的条件相比何时了差距十万八千里,即使生了,未必进得起门。”

沈桢不动气,反讽刺她,“倪小姐的过往,在场合上经常听闻,比我精彩多了。陈崇州的二叔没嫌弃你,也照样娶了,有你当榜样,我自然心安理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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