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灯光呈淡金色,落在他眉梢眼角,温柔了凌厉的五官。
楚伊的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哒哒的轻响。
她走到房门前,一靠近便嗅到浓郁的烟味,“你怎么在这。”
他一双深瞳紧紧盯着她不语,将手中的烟蒂捻灭扔进垃圾桶。
“和朋友吃饭,还让朋友开你的车送你回来,不是一般的朋友。”他问,声音凉凉的,也掺杂着几分质问。
楚伊将手从大衣兜里拿出来,捏着房卡刷门锁,闻言便停住了动作,“宗砚俢,你身上醋味好大。”
“我……”男人顺势低下头看她,忽然看到她手背上大片的殷红,他蹙着眉托起她的手腕,“这怎么弄的?”
楚伊挥开他的手,不想理他,开了门进入房间。
宗砚俢竟然出奇地没有跟进来。
楚伊往我瞟了一眼,走廊空空荡荡,心忽然跟着凉了一下。
她用力甩上房门,踩着拖鞋回到卧室,将自己摔进了床上。
十分钟后,屋外传来门铃声。
楚伊瞥了眼门外的方向,没动。
手机响起,宗砚俢发来消息。
【开门。】
楚伊扯起被子蒙住脑袋,不知道这男人抽什么风。
【不开门我就一直按,吵到周围房客,我不在乎。】
楚伊盯着屏幕那行欠扁的信息,气呼呼地开了门。
宗砚俢越过她,不容抗拒地牵着她的手腕,将人按坐在沙发上。
随后将手上拎着的塑料袋解开,从里面拿出烫伤药膏。
楚伊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拧开了药膏的盖子,然后小心托起她的手。
淡绿色的药膏被他轻轻涂抹在手背烫伤处,轻轻打着转。
动作细致而温柔。
手背传来丝丝缕缕的凉意,很舒服。
她有些不自在地往回抽手,“并不严重。”
“对于你来说,不流血不化脓,就是不严重,对不对?”他说话时,依旧低着头。
眉宇间敛着凝重而认真的神色,语气里有责备。
楚伊瘪瘪嘴,不再说话。
她盯着他的发丝,看到他的头顶和肩头落着还未融化的雪花。
她眼睛一亮,“下雪了?”
男人缓缓抬头,对上女人眼底的光亮,那一抹笑容,似乎能点亮黑夜,“想出去玩?”
女人眨着眼,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
“想都不要想。”他冷哼,继续低头抹药膏。
楚伊像是被当头泼了盆冷水,心说,你走了我也能自己出去。
直到药膏抹完,手背几乎被涂满了淡绿色的药膏,楚伊想要抽回手。
却被他强硬地抓着,俯下身,在她手背上轻轻吹了两口气。
药膏被风一带,有种凉到骨子里的气息,这种凉,缓解了更深层次的灼热,很舒服。
缩在拖鞋里的脚趾忍不住蜷起。
他还在一口一口地吹着气,声音低沉而深邃,“小朋友磕碰后,大人都会给吹一吹,然后说不疼了。”
楚伊愣住的同时,脑海里浮现自己小时候受伤时,乔时月的处理方式。
几乎和现在的宗砚俢一模一样。
吹一吹就不痛了。
“还疼吗?”他问。
男人一双幽暗的双瞳,像是午夜的海,万千汹涌波涛都埋藏在平静的海面下。
楚伊一颗心失了旋律地感觉。
她摇摇头,“不痛了。”
随后耳根变红,小声反驳,“我又不是小朋友……”
楚伊看到男人无奈地盯着她,长指屈起,在她脑门轻轻敲了一下,“你不是小朋友,吃个火锅还会被烫到。”
“……”
两人一时间沉默,似乎窗外的雪花更大了。
楚伊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你回去吧。”
宗砚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药膏装回盒子里,“一天两次,别忘了。”
“嗯。”她跟着起身往外送。
来到玄关处,他忽然顿住脚步,“外面下雪了。”
楚伊没开口,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路很滑。”他看似面色平淡,话里却暗含另一层含义。
她扶着门框,同样平淡地回,“哦,那你可以再去开一间房。”
宗砚俢内心简直气得冒火,她就不能说一句担心他,让他留一晚?
沉了沉气息,告诉自己不能急,不能给她压力。
忽然意识到此刻的自己,还真的是……卑微到了极点。
“那你早点睡,晚安。”他踏出房门口,回身对女人道。
楚伊乖乖点头。
他提步往外走,然后听到身后果断而决绝的关门声。
宗砚俢,“……”
楚伊关上门,脸上的笑意再也绷不住。
想到刚刚男人欲言又止的表情,想到堂堂恒宗总裁也有吃瘪的一天,心情就忍不住大好。
但是这种好心情,只维持了十分钟。
她刚准备进浴室洗漱,手机一阵暴躁的狂响。
她看到一组陌生的号码,犹豫一下接听。
“请您是楚伊女士吗?”是个陌生的男音。
“我是,您是哪位?”
“刚刚我不小心撞到了您丈夫的车子,他说他手机没电关机了,所以……”
“撞到宗砚俢了?撞哪了?”楚伊听到那声撞车,心凉半截,眼底涌起无边无际的焦急。
她立刻抓起外套往外跑。
明明十分钟前,还跟他说晚安的男人,竟然出了车祸!
红润的脸色,瞬间白得彻底。
“您不要担心,我们就在酒店停车场,您先生只是磕了一下额头,并不严重。”对方竭尽全力地解释。
楚伊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往停车场跑,“不严重?看着不严重,那谁知道有没有伤到内脏?你不许跑听到没有!”
“……我不跑,您放心。”对方被楚伊的声音吓了一跳。
电话挂断后,男人朝站在一旁的宗砚俢笑道,“宗总,您家这位,有点厉害。”
说完,竖起了大拇指。
宗砚俢眉梢眼角染着淡淡的笑意,在这寒凉的雪夜里,竟出奇的温柔。
他看着朝自己跑来的女人,外衣都没系扣子,寒冷的风和雪往她毛衣里灌着。
男人剑眉蹙起,不悦地看她。
楚伊跑到他跟前,气喘吁吁地扶着他胳膊上下检查,“除了额头还撞到哪里了?”
听到她话语里的紧张,他手指抬起按住额头,“没了。”
楚伊拉着他有些凉的手,“去医院。”
随后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肇事车主,怒气冲冲地说,“你也跟着一起去。”
她刚刚打量了现场,宗砚俢应该是正常行驶,那辆车子明显打滑冲了上来。
对方全责没跑了。
“好好好,您不要紧张,我负全责。”男人举起双手,憋着笑意。
“我没事。”他深眸落在她身上,手指替她系上扣子。
“你说没事就没事吗?”楚伊瞪他,因刚刚过于焦急,眼睛有些红。
一瞬间,男人的心就软了,几乎化成了一滩水。
“气囊没出来,只是踩了急刹车,别担心。”他语气温柔,裹住她的手。
掌心是热的,覆在她冰冷的手背上,让她焦躁的心渐渐平缓。
“我叫人过来处理,你快回去吧,外面太冷。”他看似平静地开口催促,完全一副为她考虑的模样。
“那你呢?”楚伊仰头看他。
“我,打车回去,你别管我。”他轻轻推她。
一旁的肇事车主默不作声,就那样安安静静看宗砚俢演戏。
“路这么滑,你今晚别走了。”她看到他额头那抹红印,应该真的是撞到了,心脏紧紧揪起。
这种情况让他离开,她怎么可能安心。
“行,那我再去开个房间,今晚不走了。”他郑重其事地说。
他将那个‘再’字咬得有些重。
楚伊清清楚楚看到肇事车主挑起的两根眉毛,有玩味,有打量,有好奇。
楚伊想起刚刚他电话的内容,有些不自在地拉住男人的手腕,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拽,“开什么开,我那里装不下你?”
肇事车主玩味的目光落在楚伊身上,“诶你们去哪啊?不等人来处理吗?”
楚伊气鼓鼓地瞪他,肇事的怎么话这么多。
楚伊走在前头,并没有看到身侧男人满含笑意的深邃眼眸。
那眸里缠绕的丝丝缕缕温柔,几乎能将人溺死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