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伊在乔家住下了。
但是自从楚伊住进来的第一天下午,宗砚修的车子便停在了外面的街道上。
楚伊的房间,正好能看到。
她憋在家里一步也不离开,而那个车子,她也视而不见。
手机补了卡后,便和周围人联系上了。
楚伊很想自己的孩子,起初可以和月嫂视频通话,看看两个小家伙,但从第二天开始,她联系不上月嫂了。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宗砚修。
这三天的时间里,宗砚修没给她打过电话,也没发过信息。
他就静静守在楼下,仿佛认准了她会出现。
深夜,狂风大作,雷电雨声渐渐清晰。
楚伊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的闪电出神。
像是无意识的驱使,她拉开阳台的门,风雨灌着浓重的湿意扑面而来。
她裹紧了外衣,一眼便看到那台黑色车子静静停在路灯下。
雨丝细密,在昏黄的光线下,密集成幕布般的淡黄色光影。
明明隔得很远,但驾驶座的男人似乎听到了她开门的声音。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也开门下车。
没打伞,任由雨水落在身上。
楚伊眼底一痛,手指拧紧了衣袍。
隔着黑夜和雨幕,四目相对。
楚伊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碾碎了,她抿着唇,没动。
他仰着头,雨水落在眼里,让他不停地眨眼。
房门被敲响时,楚伊终于回神,回到房间关了门。
乔铭杉唉声叹息进来,将两把伞放在门口,“要不出去看看?站了好几天了,一直没走,没见他吃过东西。”
楚伊垂下眸,掩掉那一抹黯然。
乔铭杉叹了叹气,转身离开。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楚伊拿起一看,是盛景淮发来的消息。
【第一份报告做出来了。】
当这些字映入眼底时,楚伊的侧脸明显紧绷了许多。
半个小时后,雨声越来越大。
楚伊终于还是走到了门口,拿着两把伞下楼了。
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混合着匆忙的脚步声,一起撞开了乔家大门。
门口感应灯亮起时,坐回车子里的男人猛地抬眸,便看到女人匆忙身影朝自己而来。
他眼底迸发出掩饰不住的惊喜,立刻推门下车。
他看到她脚上的拖鞋,已经被雨水打湿,看到溅起的雨滴,粘在白皙的小腿上。
男人眸色一顿,想要拉她上车,却又看到自己潮湿冰冷的手,便垂下了手臂。
楚伊将雨伞递给他,“回去吧。”
男人眼底的光还未熄灭,便被当头一盆冷水浇灭。
他再也顾不得自己的手有多冷,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伊伊!”
“宗砚修,你再怎么折磨自己,我也不会心疼的。”她仰头看着他。
雨伞高举着,将他也罩了进来。
她的后背很快被溅落的雨滴湿透,凉意从脊背蔓延而上。
他执拗盯着她,被雨水冲刷过的五官更显凌厉,他笑了一声,将人拽进自己怀里,“不心疼?”
楚伊咬着唇肉,目光平静看着他。
“不心疼半夜在阳台上看我,半夜顶雨出来给我送伞?还特意告诉我不心疼我?”
“楚伊,你知道你的行为叫什么吗?”
“欲盖弥彰听过吗?”
任他说什么,楚伊始终一个表情,眼神里一分一毫的波澜都不曾掀起。
她学着他的样子,浅浅一笑,“宗砚俢,自作多情,听过吗?”
“你在这里三天,影响到了乔家的所有人,佣人私下议论我,长辈时时敲打我,我并不是在乔家长大,我也要看长辈脸色活的。”
“这里,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家了。”
“我没有爸妈,我只有外公外婆和舅舅,宗砚修,我没有自己的家了。”
她没说一句话,宗砚修便觉得所剩不多的底气便消弭一分。
当她说没有家的时候。
他出奇地发现,自己不是愤怒,而是心疼。
就算她宁愿连孩子都不要了,也要离开他,他也做不到对她发火。
是他犯贱,无论楚伊怎么对他,他都爱她,心疼她。
“伊伊,你可以有家的,我们的家……”
“你给的家?你连一个健全的身体都没有,连一个可能的未来都不能允诺,谈何给我一个家。”
楚伊嘲讽地仰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
话落,她直接将自己手中的伞扔了,只为了掰开他握着自己手腕的大手。
雨水迅速浸透她薄薄的睡衣。
宗砚修垂着眸,看她用尽全力,一根根掰开自己的手指。
直到掌心落空,雨水瞬间落在刚刚涌起温热的掌心,他像是被人当头给了一棒子,错愕地对上她的眼。
她的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眼眶是红的,但声音却平静而冷漠。
“别再出现打扰我的生活了。”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朝大门走。
只是转身的刹那,她再也控制不住泛滥的情感。
有雨水的掩饰,任由眼泪倾盆而下。
挺直的脊背,直到迈进大门,直到隔绝了他的视线,她终于停下了脚步,躬着脊背,蹲在原地,将自己抱成一团,泣不成声。
楚伊不知道自己过了多久才回到了卧室。
她没开卧室的灯,冲进房间后,第一时间来到阳台。
原本停在路灯下三天的车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残存的雨水从额头滑落,掉进眼中。
她脸上又流下两行水流。
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到底是雨水,还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