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旨意,很快到了东宫。
待玉太子养好伤后,便举行册封仪式。
鹰嘴山一事,皇帝直接撤了京卫处大人的职。
迎接礼忽视被怠慢,礼部尚书这会还在大牢里闭门思过。
罚得不重却也不轻,也算是给了玉陌一个交代。
东宫。
玉陌坐在主位上。
下面,是莫先生和姜大人。
“殿下,我们终于回来了,光明正大。”莫先生老泪纵横,对于他们来说,走到这一步,实在是太艰难了。
“是,莫先生和姜大人功不可没。”
“殿下言重了。”
姜大人和莫先生齐齐拱手。
“接下来如何做?”
他们回来了,这一步走得又稳又好。
入主东宫,算是阶段性的胜利。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战斗,京城是真正的战场。
玉陌如今走到人前,以后就是面对面的对战。
从前在敌明我暗,对他们是绝对的优势。如今正面较量,他们要做好万全的应对。
皇帝一无是处,但是他手握天下最大的权力,这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敌人。
玉陌点点头。
“吩咐底下的人小心些,别让人抓住把柄,也做好随时破釜沉舟的打算。”
莫先生点点头,无比赞同。
他们和皇帝,本就是不死不休,断不会因为皇帝面上一点好处,便忘了深仇大恨。
如今,大家相安无事,只是中间这一层遮羞布还没到时机可以扯除。
若真到了那一天,就是鱼死网破,刀剑相见了。
“离人归最近的联系,依然切了吧。”
“是。”
从他回来,各方的眼线一定不会少,在这个当口,离人归还是离远些好。
不然,保不齐哪天一个不注意,被人发现,后果可是相当严重。
上次西凉郡主出事,听说曲三娘也在场。
玉陌心知曲三娘不会那般沉不住气,但是若有人知晓他们的身份,拿来做文章,毕竟也是麻烦。
莫先生和姜大人离开后,玉陌召来了影一。
“孟府如何?”
影一想起莫先生的吩咐,头又低了些,“一切正常。”
玉陌微微愣怔。
“夫人可还好?”
“还好。”
“她,伤心吗?”
影一不敢抬头,“夫人听到消息,当时便晕了过去。”
玉陌猛地站起来,“现在如何?”
“睡了几个时辰,便好了。”影一在心里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他确实说的是实话,只是隐藏了一部分。
这不算骗主子吧,毕竟主子也没问那么清楚。
“睡了几个时辰,便好了?”玉陌重复了一遍影一的话。
语气里明显有疑问。
若不是怕给月璃带来麻烦,他早就去看她了。
他以姜玉郎的身份入京,基本上就要告别以前的身份了。为的是销毁证据,不怕被查。
毕竟,前太子之前十多年的生活,想必会有很多人感兴趣。
不告诉月璃,是因为事关重大,知道得越多,危险也越大。
而且,万一他失败了,有几年的时间,月璃应该也已经会习惯些了,这几年,他好歹可以以另外一种方式照看她。
所以,孟大公子的死讯,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影一的头都快要低到地上去了,“是,好了。”
“那之后呢?”
“之后又晕了一次。”
玉陌想问现在如何,想想又忍住了。
“夫人问了什么?”
“没有。”
死亡的直接原因,时间,遗体在哪里火化的……一样也没有问。
影一之前还不觉得,如今玉陌一问也愣了一下,他家夫人确实一个没问。
难道是因为太悲伤不敢问?
影一在心里暗自琢磨着,却不敢说出来。
或许是因为西凉七皇子。
也或许是因为小主子……
影一脑子里又想起莫先生千叮咛万嘱咐的话,整个人因为紧张一动不敢动,后背一阵一阵的冷汗。
被自己吓的。
心虚。
玉陌瞥了他一眼,眸光微暗。
影一从小便跟着他,还从没见过他这般样子。
“影一。”
“属下在。”
“你跟在我身边,有十五年了吧。”
“回主子,是。”影一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脊背看起来无比僵硬。
玉陌往前凑了凑,意味深长地说着,“那你想想看,你瞒了我什么事情呢?”
影一满头大汗,头微微抬了抬,又飞快低下。
这番样子,玉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说。”
玉陌的声音很轻,影一的心中却是警铃大作。
汗水如雨滴在地上,屋里落针可闻,气氛无比地压抑和局促。
他真不是善于撒谎的人。
“夫……夫人……她……”影一下意识地左右看看,似乎是在找寻什么,也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玉陌的脸,一半隐藏在暗处,也不催促他,静静地坐着。
若细查看,便能发现,玉陌的呼吸已经凌乱了。
他在极力克制着。
影一,从来不会对他撒谎。
玉陌竭力保持着自己的平静,突然有一下觉得,关于月璃的任何不好的消息,他都有些接受不了。
影一承受着默默的压力,玉陌不说话,他心里更慌,一时口干舌燥,支支吾吾地说道:
“这些日子,都是西凉七皇子在操持孟府中的事。”
本来影一想说“七皇子在操持主子你的后事”,略一想又感觉哪里不对,才换了说法。
说完又觉得好像不够清楚,又补充了一句:“七皇子求娶夫人。”
影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不安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玉陌。
心里琢磨着如果主子再问,那件事情,他绝对兜不住。
玉陌的脸依然隐在暗处,顿了好一会,影一都要跪不住了,才听他说道:“你下去吧。”
语气缓慢,听不出情绪。
“是。”
影一一颗心落了下来,松了一口气,赶忙退下,跑得比兔子还快。
玉陌心中想着事,并没有发现影一的异样。
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月明星稀,屋子里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打在窗外的棂架上,拉得老长老长。
暗处的影一偷偷伸出头,看了一眼,又飞快地藏了起来。
刚刚,好险。
他差点就说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