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贵妃直截了当,不屑道,“装什么装,这时候装已经晚了。”
看这态度,是无比确认她在说谎。
程雨滢眼中的泪一簇一簇,不似作假,“娘娘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哽咽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痛。
柔贵妃看她这个样子,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讽刺道:
“开什么玩笑,你一醒来,就问一个宫女如何,却没有问孩子,说明你根本不在乎孩子,也知道这个孩子已经没有了。”
程雨滢不说话,只悲痛垂眸落泪,敛下的神情里,掩住眼底的幽光,她早就知道,长秋宫的眼睛,不只严嬷嬷,不只那些她叫不出名字的宫女。
自己一醒来,是在长秋宫,说明没有人发现是她自己动的手。
柔贵妃来兴师问罪,是她一个人的意思,别人根本不知道。
而柔贵妃的理由,是程雨滢放的饵。
当时严嬷嬷就在自己身边,想来是她发现了什么不对。
程雨滢不担心严嬷嬷会在皇帝面前说什么,目前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会拆自己人的台。
否则,这会,她还不知道在哪里躺着呢。
但是她肯定告诉柔贵妃了,前面有怀疑,加上后面程雨滢故意放出来的饵,柔贵妃忍不住自然便要来诈一诈她。
若是心性不坚定,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露出马脚。
但是程雨滢不是,她本就聪明,如今,没了束缚,整个人一夜之间脱胎换骨一般,对付柔贵妃,绰绰有余。
程雨滢一醒过来,身边是陌生的宫女,想来那些跟着她出宫的人都被叫走调查了。
那么,剩下的那些,没有跟着她出宫的人中,便有柔贵妃的眼线。
藏得真深。
“原来,娘娘是如此看我的,那我,无话可说。”程雨滢面色一痛,朝外头喊着,“绿柳。”
绿柳战战兢兢地进来。
“将郑太医传来,我有话要问。”程雨滢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柔贵妃皱眉,干脆在一旁坐下来,看她演戏。虽然半信半疑,但是还是不相信更多一些。
“是。”绿柳应了声,赶紧退了出去。
很快,郑太医便来了。
“娘娘可是有什么不适?”郑太医是平王的人,这会看到柔贵妃在,更是上心。
“我的孩儿……”还未说话,便先落下泪来。
“娘娘不必伤怀,养好了身子,以后,还会有的。”
程雨滢一听这话,嚎啕大哭。
郑太医有些踌躇地看了看柔贵妃,见柔贵妃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柔贵妃见程雨滢哭得声嘶力竭,形象全无,心中烦躁,“哭什么,本宫还没怪罪你呢。”
程雨滢仿佛没有听见,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不说话,也不答话。
柔贵妃站了一会,嫌弃地看了一眼程雨滢,嘟囔了一句: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程雨滢哭得厉害,绿柳劝也劝不住,只能陪着在一旁默默地流泪。
大殿里空旷无比,只程雨滢的哭声回荡其中,闻者落泪,无比伤心的模样。
程雨滢是真的在哭,越哭越难过,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委屈。
从她入宫开始,说没有抱怨,是假的。
宫中艰难,她可以度过去。
但是,这几个月以来,平王没有对她的只言片语,让她心生怨怼。
虽然知道二人联系不妥,但好歹总能有句话,也算安慰。
但是没有。
出宫后,平王的态度让她备受打击,再见到平王对石心儿的态度,程雨滢终于彻底奔溃。
整个过程的艰难,只有她自己知道。
当付出被看不见。
当拼命变成理所应当。
当牺牲被认为是赏赐。
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
爱变成恨,有很多前兆,完成,只在一瞬间。
那一瞬间,心灰意冷。
那一瞬间,度日如年。
那一瞬间,她终于,死在他心上。
哭了许久,程雨滢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告诉自己,以后,无论何人何事,再不许自己掉一滴眼泪。
蒹葭宫。
柔贵妃在窗前走来走去。
调查云刹寺这件事,是她全权处理。
此时,严嬷嬷在一旁站着。
“若她真不知道孩子没了,先问宫女也说得过去。”
“当时舒妃娘娘晕过去前,脸色煞白,没有血色,想必已经感觉到痛了,按正常来讲,醒过来一定是问腹中孩儿的。”
严嬷嬷还是坚持己见,她总觉得,当时本来是可以拉住程雨滢的,若不是她扑向绿柳的话。
虽然可以解释说是绿柳拉住了她,但是,那种情况,她应该像自己求救才是。
事实是:程雨滢完完全全撇开了她。
当然,也可以解释为程雨滢当时吓坏了,一时手足无措,但是,作为对程雨滢还算了解的严嬷嬷,不信关键时刻她会如此慌乱。
所以,在那边一有风声传来,立刻提出了异议。
“有没有可能是吓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想起程雨滢哭成那般样子,柔贵妃有些疑惑。
严嬷嬷没有说话,显然,还是认可自己的想法。
“可是,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有宫女说,当时在房内,听见有哭声?好好的,她哭什么?”
“是,当时,便是死了的绿柳进去的,进去后,还传出了绿柳的喊声。”
“发生了什么?”
严嬷嬷摇头,“没有传召,宫人们不敢进去。”
柔贵妃皱眉,接着问道,“王爷那边怎么说,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王爷回话了,那日和舒妃娘娘的谈话并无异样,王爷离开后,在路上又遇到了准备回宫的舒妃,当时,王爷和西凉郡主在一起。”
“他们可说了话?”西凉郡主,难不成是吃醋了。
对于程雨滢和自己儿子的事,以及程雨滢为何入宫,柔贵妃是明明白白。
“说了,只正常问候了几句,没有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没有不愉快,那更没有理由,难不成是有什么没有谈妥?”
说完又摇了摇头,暗道:不会,她知道孩子对自己儿子意味着什么,对皇上意味着什么,再怎么,也不会拿孩子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