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们的战斗力实在不值一提。
白麓的哐哐两拳下去,当先的倒霉蛋加上城门那一次,已经挨了三拳了!
眼眶乌青,还肿得老高,偏偏辩论又赢不得,又碍于新学说的理论不屑与女子争论……
此刻只能含泪呜咽着,被一大群人簇拥着从书坊离开了。
——不离开也没办法呀。
这女子瞧着如此凶悍,倘若对准他们的脸也邦邦来上两拳,大家伙儿可都想参加文会给圣人留个好印象呢。脸上带着彩是个什么印象啊?
撤了撤了!
书坊老板也擦了擦头上冷汗:
“姑娘,您真是爽快!”
他也怕这群人在自己店里里闹了事儿呢,不过这么一来,说不得回去又要写两篇文章来骂他这小店了。
想想整个赤霞州全是书生,圆老板脸上也不禁愁苦起来。
白鹿见状,也不由问道:“老板,我到你店里来买东西,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
“不不不!”
老板坚定的摇头,瞬间打起精神来:“绝无此事!”
对比眼前姑娘给的银子,书生们的差评简直不值一提!
名声能有钱实在吗?
……
白麓出了口气,这才感觉舒坦一点。
然而等她拎书如同拎棉花糖一样走在大街上,看着往来人群匆匆忙与自己避开的样子,还有私下里那些窃窃的眼光,内心渐渐又开始焦躁起来。
本想着这是个开明的古代,可如今瞧着,人家分明没找着机会发展!
这么一想,大好生活即将崩溃,忍不住又来气了。
而当她再往前逛两步,却又看到前头医馆里几名药童正搬着梯子爬上爬下的抓药,热火朝天的,不由驻足站了会儿。
门前正在拿药碾子碾药的小童瞧着比小青还要小些,圆嘟嘟的腮帮子都透出稚气:
“这位姐姐,你也是来拿药的吗?”
再低头看看她裙下的靴子,又熟练的问道:“是自己用还是给家中姊妹的?”
“尽管去吧!店里有现成配好的药,直接拿了就行,这会儿没人指指点点的。”
白麓:???
她愣了愣,随后问道:“什么现成配好的药?”
古代中药还有现成抓好的呀?
那小童一愣,随后好奇道:“姐姐你穿这样宽松的靴子,难不成不是为了抓药治脚?”
他纳闷起来。
因城中风气,现如今许许多多户人家都开始为家中女眷穿小鞋裹小脚了。
他年纪不大,此刻摇头晃脑学着老师傅的模样,分外有喜感:“可人之发肤,受之父母,生长枯萎都有其规律,强行想要扭曲遏制——又不是修剪花木, 怎么会不遭罪呢?”
如今时日尚短, 许多穿小鞋的都因这种行径而致使指甲深深插进肉里——小脚倒是没看出来, 反而许多人已经肿胀疼痛到不能走路了,偏偏脚又不好让医师看,这段时间, 城中间是药香。
若从一个医者的角度来讲,这又是何苦呢?
这是什么劳什子的学说, 不仅没有催发人上进, 反而使得那么多人都要开始求医问药了。
很是离谱。
……
药童扎了个圆嘟嘟的小髻, 小小年纪说这样唉声叹气的大人话,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掐他的小脸蛋儿。
然而, 白麓却根本笑不出来。
一股悚然的凉气自她后背涌出,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怒意。
——这群王八羔子!
……
而这时,时阅川和灵甲也已经来到了药房门口。
“阿麓, 怎么这么生气?”
时阅川走上前来, 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是否有人对你不尊重?”
灵甲如今已经认定她是当世好女子了, 因而也粗着嗓门儿说道:
“阿麓姑娘, 你打他没有?倘若没打死,我这就去拿银子打点那家一番, 也省的还要叫你去公堂耽误事儿。”
白麓:……
“打是打了。”
她不怎么有精神:“可打了又怎样?你瞧,”再指着医馆里忙忙碌碌的人:
“这里如今最热火的,竟是替那些裹小脚裹出问题的姑娘们开药。”
时阅川眉头一皱:
“新学说的兴起, 如今势头这么大吗?”
这才多少时日,整个赤霞洲的风气都截然不同了!
他突然明白了白麓的愤怒为何。
这世上总有人轻看女子, 可但凡有些见识的人就知道,女子除天生力气弱一点之外, 其他任何方面绝不输于男子。
青蛙坐井,便只觉得那块天是他想象的样子。
可天空之大, 能游鲲鹏,又岂是小小井底所能容纳的?
这些无知之人,可悲可怜又可叹。
……
他抚摸着白麓耳畔头发的动作便微微一重,手掌捎带些力来:
“阿麓,你该庆幸咱们来的还算早。”
如今,灵潮之事已占据朝廷所有眼光,倘若赤霞周的风气传入帝都, 那时恐怕也有不少女子或自愿或被迫,已然开始摧残身体了。
到时,就算陛下不支持,朝中大臣们也未必不喜欢这套言论。
白麓怔然无语。
热乎乎的手掌盖在自己的耳畔, 连带着那份熨帖仿佛都抚进了心底,让她不由有些愣住了。
时阅川唯恐白麓来历不明,不懂人性究竟能狠到什么地步,因而解释道:
“你不要小看这些荒谬言论对人的伤害,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或为欲望,或为约束命令,那些饱读诗书的臣子都能做出此等行径,又何谈如今已渐无权利的女子们呢?”
“如今咱们既已发现,我会详细记录,倘若回帝都能面圣,必将一一呈告。”
现如今没了官职,反而没法上书直言了。
“而如今,城中风气能否遏制,便要看你我二人在文会上能不能占据优势了。”
白麓点了点头。
她冷笑一声:
“你放心,文会上占了优势还不算,等到结束后,倘若他们敢落单,到时候你套麻袋,我来打——”
“不!两位圣人不是喜欢小脚吗?我也要让他们尝尝三寸金莲的美妙!”
时阅川微微颔首,仿佛两人正在寒暄着天气,言论根本不值一提。
“阿麓放心,我会让他落单的。”
这保证一出,白麓便彻底心情好转了。
毕竟,时阅川可也有真本事的,这一点,白麓还是很信任的。
眼看着她心情好转,时阅川便自然而然地收回了手:
“进药房看看吧,医师给了药单,我们需要多买些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