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就是不放心,怕女婿报喜不报忧,才寻个机会出来看看。看儿子的确踏踏实实在做事,又跟女儿女婿一起吃过饭,和亲家母说过话还看了外孙女,她就想回乡下去。
何娇杏挽着她胳膊不让走,只道来一趟很不容易,在县里多待两日,各条街都走走看看,再买点东西提上慢慢回去,等回去了家里人问起来还有东西可以说。
唐氏起先还不同意,说她家里还有活。
问什么活。
她说养了两头猪外加一群鸡。
“那也不急这一两天,嫂子还不会喂猪喂鸡吗?”
唐氏说大媳妇也忙,她这一出门,洗衣裳做饭喂猪喂鸡全部这些都落在媳妇儿身上,还有娃要她带,多耽搁几天不累着人?
东子嘿嘿说:“娘你回去的时候给我大嫂带两样东西,她一高兴还跟您计较啥?她非但不计较,还会替您考虑,想想看嘛我跟老姐都在县里,您难得出来多待两天不应该吗?总要点时间把家里的事跟我们仔细说说,再了解一下县里面的情况,您说是不是呢?”
“……”唐氏说这都立夏了,地里活不少,她看过心里踏实了就得赶着回去给老头子帮忙。“我差点忘了,这回出来还有个事,杏儿嫁出来有三年了,东子你呢?亲事该定了吧?”
何娇杏听到这话,问当娘的是准备去找媒婆?
“我想不想有啥用,总得听他自己说,这媳妇儿娶回来是跟他过又不是跟我过。”
母女两个齐齐看向东子,眼瞧着躲不过去东子挠挠头说:“别找乡下媒婆了吧。”
“怎么说?”
东子说他不见得会回乡去,跟姐夫学出点门道攒下些本钱可能就在外面折腾个买卖,要是在乡里娶个媳妇儿,那是留她在乡下还是带出来?留在乡下那不是分隔两地媳妇儿娶了跟没娶一样,带出来的话也有很多不便。“我以后想做买卖,宁肯娶个小商小贩家的闺女,或者货郎家女儿都好,只怕娘你请媒婆来给我说的她跟我过不了。咱乡下实在人多,像我爹,原先那么多人劝他出来也劝不动,他是只要有口饭吃就不愿意去冒险,这想法倒不是不好,跟我不大合拍。”
唐氏生怕他推脱说不着急,反而像这样,他能说出个子丑寅卯,你依他说的想想,也有道理。
人跟人的想法要是完全不同,那凑一起可热闹了。
其实程家富跟刘枣花就是两路人,他俩看着还凑合那是程家富能忍让,愿意让给媳妇儿当家。他但凡强势一些,两人早闹翻了。
唐氏认可了他说这些,接着又愁上。
“要在十里八乡说一个,以咱家的情况,随便选都行!你想娶个有点买卖头脑的,我就不知道该咋办了,镇上或者县里面商贩家的闺女我一个也不认得。”
这时何娇杏一拍大腿:“娘你别急,我有主意!”
“啥?你说说!”
何娇杏转身把她婆婆黄氏找来,略略一提,黄氏立刻明白过来,说这简单:“我不像杏儿他们天天在店里面忙,我呢经常要去市集,平时也抱冬菇出街走走,认识些人。东子安心想说一个,我就放出风去,他条件好,少不了人愿意。”
唐氏听着可高兴了,拉着亲家母的手,说那一切就拜托她。
东子的婚姻大事可以说是压在唐氏心里一块巨石,只要没说成,她都放不下。现在虽然还不知道儿媳妇在哪儿,至少有个方向,看他本人也愿意配合,唐氏心里难得松快。她一高兴,就踏踏实实在县里待了几天,忙起来也给闺女出点力,或者陪外孙女玩,再不然就去斜对面帮刘枣花收拾收拾。
钵仔糕马上就要卖起来,刘枣花还没忙过来呢,她在给铁牛找学堂,开张之前总得把儿子安排好了。
她要操心铁牛的事,店里面就全靠程家富,开个店不容易,看程家富都团团转了还忙不开,唐氏正好在这边,给帮了不少,他们家七斤很多时候都是唐氏看着的,跟冬菇一起看的。
唐氏还赶上了美味钵仔糕开业,依照程家兴说的,刘枣花往她家招牌上挂了红,还放了爆竹,招来许多看热闹的。她那钵仔糕比程家兴店里卖那些要便宜得多,看着软弹软弹的一块儿才要一文钱,刘枣花又会吆喝,不少人瞧着眼馋都掏钱买来尝了。
刘枣花动作麻利的拿竹签子给人戳上,她灶上蒸着,旁边凉着,跟前卖着……钵仔糕一个是只要一文,架不住她卖得快,她在脚边放了个桶,一天下来稀里哗啦半桶钱。
那钵仔糕里面是丁点油荤也不沾的,本钱要得比香辣肉丝蛋黄酥这些要少得多,加上卖的量大,这竟然是个很挣钱的买卖。
店里打烊之后,刘枣花带着娃提着桶过来程记这边,他们齐心协力把铜板数过一遍,扣除本钱,刘枣花当场给何娇杏分了一半,还说以后也像这样,天天给她送钱过来。
“嫂子你可别提着一大桶铜板过来找我跟你一起点数了,你自己在家数过,分好把我那一半利润送来就是。”
“你不怕我虚报啊?”
何娇杏把铜板放到一边,说:“你那铺子就在斜对面,生意如何都看着呢,大概也知道是什么数,能虚得了多少?再说我心里面是相信嫂子的。”
看刘枣花以往的作风就知道,她看的是大钱,为挣大钱是不会吝惜小钱的,这种人才不会为蝇头小利留下这种把柄,要真是虚报了数,哪天不小心暴露出来还怎么合作?
唐氏知道刘枣花那铺子能开起来这背后少不了她闺女的支持,就说做钵仔糕的手艺,就是杏儿教的,杏儿还琢磨了好多种花样,要不是这样她能开张就把买卖做红?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她一天就分来这么多钱,感觉还是刺激。又想到斜对面的铺子只要开一天,杏儿他们就能收一天钱,唐氏从来没这么深刻的感受到人跟人之间的差距,那差距直接垮了物种,搞不好比人跟猪之间的差距都还要大。
说起来何娇杏是她亲生女儿,她想想都感觉何家祖上得积了不少德才能把这闺女生出来。
她不一样的,在乡下的时候看着就跟别人家的不一样。
唐氏亲眼见证了钵仔糕热销,这才拿着女儿女婿的孝敬,揣着东子塞给她的银子回去。先是进了大榕树村,跟村里人唠了几句,给人说了程家富生意多红火,这才搭自家渔船过了河,回去才歇了口气妯娌几个又围过来,她又是一通好说。
“我还怕臭小子在外面乱来,他出去两个月真懂事了些,不像原先老是叫苦叫累,跟着女婿干得像模像样的。”
“杏儿也挺好,说生意做起来是比闲在家里的时候要辛苦一点,不过但凡是想挣钱,有哪行不辛苦的?她这三年变化才是真的大,想法跟当姑娘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当了娘的人为儿女考虑得多,生怕自己好吃懒做啥也留不下,叫后人吃尽苦头。”
大家伙儿最想听的倒不是这些,还是想听他说店里的生意,有多好,外面的人是不是都特别喜欢何娇杏做那口吃的。
要说起这个,唐氏得意得很。
“杏儿那手艺但凡尝过的谁不说好?县城里的人见的世面是比我们乡下的大一点,也没大多少。我闺女随便做个啥,三两下就卖光了,我过去之前香饴坊的二少爷还请女婿去听戏喝茶交了个朋友。”
“还有东子,跟他姐出去真跟对的,我提了他的亲事,东子说想娶个城里面的媳妇儿,我哪说得着?这事让我亲家母包揽过去,她在县里认识好多人了,说给东子看个好的。”
“还有她大嫂刘氏,看这架势还真走上了发财路,现在每天是累死累活,挣得也真不少。早几年她那个样子……谁看得出?”
何家院子的齐刷刷点头。
“别说咱们,她老刘家亲戚都看不出!前头小菊不是回来了趟,就说到她,她要去开铺子,娘家那头看着不好,嫌县里面铺子年租太高,泼她冷水,两头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一点又吵翻了。这刘枣花有意思得很,嫁到程家之后压着她男人,自个儿当了大房的家,这样一搞她还真不怕得罪娘家人,她都不用谁给撑腰。”
说到这个唐氏很有发言权,她道程家大房拿主意的就是刘枣花,她说要做买卖就要做,到县里面之后给儿子找学堂的也是这个娘,程家富给她打发去使力气了。
“杏儿那头不一个样?早先就听人说你女婿把啥都做好了,杏儿她只管享福。”
“还是有区别,杏儿他们有个啥事是夫妻两人商量,女婿主意也正,甭管干啥他都能说几句,都说得像模像样。程家富就不咋的拿主意,他说个啥多半都搞不成,那两口子想法一南一北。”
“我出去一趟,瞧着最不懂事的东子都逐渐懂事起来,我跟他爹能放下心了。”
唯一有啥没想到的?就是闺女那名声。
县里面人人都知道程记老板娘是个母夜叉……得亏唐氏就生了这么一个闺女,要不真能愁上。
何娇杏自己觉得挺好,自从名声传开了之后,她跟前特别清静,从来没个搞事的人。
当娘的想法不一样。她如花似玉的闺女,乖乖巧巧的闺女,凭啥就成母夜叉了?哪来这么好看的母夜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