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水流声中，陆仰缓缓睁开了眼睛。

说睁开眼睛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如今的陆仰肉身早已崩碎，只剩下神魂尚未湮灭。

只是……这是在哪？

陆仰最后的记忆，便是自己逃回天衍道场，那一杆血色长矛也跟着追入了天衍道场，与大道之书的碰撞之中，整个天衍道场随之崩溃，然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下意识的抬头，陆仰顿时便看到了一条无尽的长河，而自己如今便浸泡在河水之中，顺着水流向前飘去。

周围除了这条河之外，什么都没有，或者说，触眼之处，便只有这一条浩浩汤汤的长河！

隐约间，记忆中的一幕骤然浮现而出，却是顿时令陆仰心中猛然一沉！

时间长河！

是的，陆仰是曾进入过时间长河的！

当初神山解封之后，陆仰在雪原之上，感悟时间规则，便曾进入过一次时间长河，并且因此真正感悟了时间规则。

只是那一次，陆仰却似乎只是神念进入了时间长河之中，而现在，却是整个人都进入了时间长河！

尽管如今陆仰肉身破碎，只剩下神魂，可那种冥冥中的直觉却依然清晰无比的告诉他，这与上次进入时间长河感悟之时截然不同。

对了，大道之书呢？！

即便天衍道场真的崩溃了，可大道之书总不会消失吧？

一念至此，陆仰这才猛然惊觉，那一本大道之书，便静静悬浮在自己头顶，散发出一抹金色的光辉，将自己的神魂笼罩在其中。

一转念间，陆仰就反应了过来。

以自己之前的状态，凭借自己是根本不可能抵挡大道之书与那圣兵冲击的，如今能够活下来，必然是大道之书护住了自己。

圣兵！

如果说，之前陆仰还不能确定，那么如今回忆起来，却是完全可以肯定了，天衍道场之中的大道之书，必然也是圣兵！

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明现在的状态。

两件圣兵的碰撞之下，击碎了天衍道场，也将自己卷入了时间长河之中！

不对，如果自己被卷入了时间长河，那么……那一杆血色的长矛呢？是不是也进入了时间长河，还有那些绝巅妖王呢？

一时间，陆仰脑海之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陆仰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离开时间长河，可若是那些绝巅妖王并未与自己一起进入时间长河，或许，京城早已经被攻破了。

没有自己，无论之前做了多少准备，在那些绝巅妖王的攻击之下，也都没有任何意义。

想到这，陆仰心中不禁闪过了一丝焦急之色。

只是很多事情，却并不是焦急就有用的，就比如此刻，陆仰怎么试图挣扎，也根本无法离开时间长河，甚至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更别说回归人间了。

“冷静，冷静下来！”

短暂的慌乱之后，陆仰很快便控制住了情绪，让自己再次冷静了下来。

“时间长河而已，又不是没有来过，而且，我感悟了时间规则的……我既然能挣脱一次，就一定能够挣脱第二次！”

很快，陆仰便渐渐调整好了心态。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当初司首指点过自己的话。

妄图掌控时间，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件很蠢的事情，别说是绝巅了，就算是圣境，或许也根本无法掌控时间。

所以，想办法融入时间长河之中，才是唯一的办法。

时间……顺应时间规则！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仰终于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渐渐变的轻盈了起来，似乎隐约有了可以控制身体的迹象。

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开始。

只是，陆仰并不知道，就在自己不远处，那一杆血色的长矛，也静静漂浮在时间长河之中，血色光芒笼罩之下，蓝凰与剩下几个绝巅妖王，也同样在这件圣兵的护持下，浸在时间长河之中。

只是相比于陆仰，蓝凰他们就更凄惨的多了。

这些绝巅妖王虽然实力不弱，可却根本不懂时间规则，如今能在时间长河之中生存，几乎可以说，完全是依靠了圣兵的力量。

即便如此，蓝凰他们也能清晰的感受到时间的侵蚀，哪怕是圣兵，也无法完全护住他们，毕竟，圣兵可不是他们的，最多算是依附在圣兵的力量之下，因为妖族的身份，没有被圣兵排斥而已。

此刻他们也只能蜷缩在血色笼罩的范围之内，根本无法动弹，更无法操控圣兵离开。

时间侵蚀之下，他们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不断消失，就像时间在不断回溯，将他们一点点变回曾经弱小的时候一样！

不，不仅仅只是实力，还有记忆！

在时间长河之中，许多记忆都开始变的渐渐模糊了起来，这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可怕的，因为这意味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彻底沉沦在时间长河之中，抹去所有的意识，化为时间长河的一部分。

“怎么办？！蓝凰，我们撑不了多久的，现在该怎么办？”

几个绝巅妖王有些惊恐的看向蓝凰问道。

在这些绝巅妖王之中，如今实力最强的便是蓝凰，而且，冥火幽凰本就是上古凶兽，无论是对于时间长河的了解，还是各种传承与见识都远胜于他们。

“别慌，还有圣兵在……妖圣，就算不在乎我们的生死，也绝对不会放弃圣兵！”

微微眯起眼睛，蓝凰沉声说道：“这是时间长河，不是以我们的力量能够自己离开的，唯一的机会，便是等……等妖圣想办法破开时间长河收回圣兵，那时候，我们便能顺势随圣兵一起离开！”

“圣兵，对！这是妖圣的血灵战矛，妖圣绝对不会放弃的，我们还有救！”

听到蓝凰的话，几个绝巅妖王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心中再次生出了一线希望，哪怕这希望再怎么渺茫，只要有希望，便不会崩溃绝望！

“我们要撑多久？妖圣不是早该察觉到圣兵消失了吗，怎么还没出手？”

“蠢货，时间长河之中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根本不一样！”蓝凰沉声呵斥道：“都打起精神来！”

“对！时间流速不一样的……”小鸡叨米般的连连点头，那绝巅妖王低声重复道，只是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中猛然一惊，再次问道：“有谁记得，我们进来多久了吗？”

“……”

一句话间，却是猛然令所有绝巅妖王心中猛然一颤！

没人记得！

感觉上就像是刚刚进入时间长河一样，可如今他们体内消失的力量，却无疑在清晰的提醒着什么，时间必然已经过去了很久！

这便很恐怖了！

时间长河之中，是没有时间概念的，没人记得时间流逝了多久，自然也便没法以此做出任何判断。

......

“杀！！！”

京城。

惨烈的厮杀已经足足维持了三天！

凤歌已经算不过来究竟死了多少人，多少妖魔！

这一场战争并没有因为陆仰他们的消失而停止，反而显得更为惨烈，从潜龙大阵被破开始，妖族便犹如潮水一般涌来，一波一波，仿佛永无止境！

东海龙族，太阴山妖魔，镇妖司的官吏，神武军，还有三大仙宗的弟子，所有能够调动的力量，已经全部投入了这一场大战之中。

惨烈的厮杀似乎根本没有片刻的停歇！

即便是凤歌这种一品强者，在这种高强度的厮杀之下，也已经显得无比疲惫，就更不要说那些低阶的修行者了。

城墙外，城墙上，处处都是鲜血与尸体，血腥味冲天而起，挥之不去！

已经死了太多的人，可城外的妖族，却依然没有停手的意思，仿佛就算用命堆，也要将京城攻破。

守不住了！

尽管这一战还未结束，可凤歌心中却依然还是清晰无比的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不是说丧气话，而是……真的守不住了！

神武军的死伤几乎已经达到了六成，如果不是凭着心中那一股信念，早就已经崩溃了！

可是，这依然不够！

接下来还会死更多的人，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剩下的人心态会彻底崩溃，到了那个时候……京城便真的要被摧毁了。

尽力了啊！

哪怕之前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布置与准备，可当真正面对妖族这种不计代价的攻击时，却依然还是守不住！

不是不肯拼命，而是双方实力的差距真的太大了。

相比于妖族，人族的力量终究还是太弱了，哪怕整合了三大仙宗的力量，也依然不够！

凤歌的嗓子有些干，眼皮有些沉重，一身的灵气也几乎已经消耗了大半，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也会战死在城上。

“抱歉，陆仰……答应你的事情，可能我真的做不到了，不知道，你那边如何了。”

轻轻叹息了一声，凤歌忍不住轻声呢喃道。

陆仰曾说过，想要抵挡妖族，便需要两边都取胜，陆仰那边如何，他不清楚，可是……京城真的要守不住了，这让他感到格外痛心，可却偏偏毫无办法。

连他都感受到绝望了，更不要说其他人了，或许很快便要彻底崩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