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海的夜晚很平静，只有海浪翻涌的声音。

天空没有云朵，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它只是倒映着海面的虚无，静谧到令人恐惧。

透过舷窗向外看，只有一片漆黑。

破冰船亮着灯光向前行驶，无比孤独。

“以前在我有颗人心而活着的时候，我并不知道眼泪是什么东西。”

“因为那时我住在逍遥自在的王宫里，那是个哀愁无法进去的地方。”

“…”

“就在此刻，雕像体内伸出一声奇特的爆裂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其实是王子的那颗铅做的心已裂成两半…这的确是个可怕的寒冷冬日。”

安妮面色平静，给王锦读着睡前故事。

故事里有个很快乐的王子。

他在世时，那颗活泼有力的心脏从来不会被忧愁侵扰，王宫替他挡住了一切。

他死后成为雕塑立在广场上，心脏被替换成了铅块，便开始逐渐感受到众生的悲苦。

故事的结尾，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出去，变得破烂不堪。

失去价值的他被送进熔炉，最后幸福快乐地生活在天堂中。

“很糟糕的故事。”

王锦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脑袋的角度。

“是的，糟糕。”

安妮合上故事书，板着小脸点头。

“安妮，你说会有天堂这种东西吗？”

“没有。”

安妮拽起王锦的右掌，两只手一起放上。

王锦总会下意识帮她暖手。

时间久了，安妮也会主动伸过去。

两只冰凉的小手叠在一起，再被王锦温柔地握住，传递自己的体温。

安妮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还是很凉…有好好穿衣服吗？”

王锦抬头看了看安妮。

成套的小熊睡衣罩在身上，那是离开基律纳之前王锦陪她一起买的。

安妮喜欢这件睡衣，她同等地珍惜着王锦送她的每样东西，哪怕这些东西已经堆了满满一屋子。

“有。”

安妮认真点头。

想了几秒，她脱掉拖鞋坐到王锦身边，把两只小脚递过去。

“要吗？”

王锦猛地坐起身，一脸惊讶地看着安妮。

小姑娘依旧面色平静，眼神清澈。

半晌，王锦才松了口气。

安妮没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会做出这种事只是单纯以为他喜欢。

谁会喜欢玩弄小萝莉的脚啊？

抓起来，通通抓起来。

用被子盖住那双小脚，王锦一脸严肃地提醒。

“女孩子的脚不能随便给别人碰。”

“知道。”

安妮面色如常。

“一直，知道。”

她认真重复着。

“…”

王锦沉默着扭头，看向舷窗外的黑暗。

安妮也没再说话，她跟王锦一起怔怔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片静谧的夜总能让人的思绪瞬间飘远。

良久，王锦叹了口气。

“应该是没有天堂的。”

“嗯。”

安妮点点头。

“我也不是快乐王子…悲伤王子还差不多。”

王锦扯了扯嘴角。

“都可以。”

安妮想了几秒，认真点头。

“我都在。”

王锦愣了愣，下意识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安妮真的一直都在。

不管他是普通人，是神孽，是人鱼，是半龙，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奇怪东西。

安妮都会在瞬间回应呼唤，带着烈焰来到身边。

王锦张了张嘴。

他有很多东西想问，比如自己凭什么值得安妮这么对待，比如安妮对于久春事件的提前预测，再比如这次为什么坚持同行。

可跟那双眸子对视的时候，王锦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不在乎你是什么样子，为谁去战斗。

她只希望你安全回家。

“安妮，谢谢。”

王锦认真说着。

安妮没有任何回应，她板着脸抽回小脚，似乎有点不高兴。

“那晚安了。”

王锦笑笑，闭上眼睛。

咚。

安妮俯身过来，用力撞了撞他的脑袋。

这人偶般面无表情的姑娘，用实际行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跟个小牛犊一样。

“不许谢谢。”

“好。”

王锦有点发懵地揉着脑袋。

他发现安妮笑了一下。

那抹笑容转瞬即逝，如同幻觉，却比任何一次都灿烂。

“晚安，王锦。”

她揉了揉王锦刚才被撞痛的地方，拿着童话书跳下床，起身离开。

——

“啊哈哈！天气不错啊大副先生。”

王锦拖着凳子前往甲板时，理查德正笔直地站在那里，两只手在身前可疑地来回动着。

幽海的气候是复杂多变的，他却总是那身火红长裙，露出茂密的腿毛。

“早啊，孤傲的演奏家。”

王锦把凳子放在他身边，顺便看了看理查德在做什么。

噢…是在钓鱼。

不知不觉间，王锦已经接受了“理查德是个奇怪的人”这件事。

在幽海钓鱼也就没那么令人惊讶了。

“今天的海水是幽绿色的，绿色代表着繁盛，代表着收获满满！”

理查德转着滚轮，似乎是在跟什么东西搏斗。

王锦饶有兴趣地看着理查德，看着他额头冒汗，青筋暴起。

鱼竿弯成了令人心惊胆战的弧度，理查德整个人向后用力仰倒，维持着相当奇怪的姿势。

你到底钓上来了什么啊…

王锦叹了口气。

“要帮忙吗？”

“救…命…”

理查德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如果不是没力气说话，他早就一嗓子吼出来了。

王锦一阵无语。

他从理查德手里接过鱼竿，手腕不着痕迹地一震。

嗖！

力道从手柄传递出去，鱼竿抖了抖，迅速平静下去。

用落蝉震晕了。

“不知道把这招卖给钓鱼佬能挣多少钱，被奉为神明也说不定啊…”

王锦胡思乱想着，猛地将那东西扯了上来。

啪嗒！啪嗒！

离开水后，那东西迅速恢复了清醒。

它用力甩打着巨大的身体，在甲板上来回跳跃。

“嘿，是条幽海鮟鱇！”

阿丽莎抱着木板路过，惊讶地吼了一嗓子。

“鮟鱇鱼…”

王锦皱眉看着那绿油油的奇怪玩意儿。

倒也能跟鮟鱇鱼扯上关系，毕竟都很丑。

体型跟大型犬差不多，头顶长着独角，独角顶端闪烁着淡淡光芒。

它也在用这光芒吸引猎物，不过跟现实中的鮟鱇鱼不同。

“幽海鮟鱇更喜欢让猎物一头撞死在它的独角上。”

阿丽莎用螺丝刀敲打着那条鱼的独角，发出哒哒响声。

“要不要这么懒啊…”

王锦嘴角抽了抽。

“话说鮟鱇鱼不是深海鱼吗？怎么会在海面上看到？”

“噢，这是幽海的几个小特性之一。”

阿丽莎拿出美工刀，熟练地给鮟鱇鱼开膛破肚。

“水下压力是随机分布的，好在每块海域都有固定的数值…你没看我一直在绕来绕去吗。”

“这里没什么深海浅海鱼的分别，只是分布的地方不同而已。”

“还有另外一个有趣的地方，不过仅限于幽海鮟鱇和其他几种鱼类。”

阿丽莎挽起袖子，在鮟鱇鱼肚子里掏了掏，一脸兴奋地摸出把小匕首。

“出货了出货了！”

“？？？”

王锦瞪大眼睛，看着闪烁绿色光芒的幽海鮟鱇。

原来你丫是个绿色宝箱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