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睁开眼睛，面前已经是那片古老而神秘的红雾。

他抓了抓头发，一脸焦急。

失去一条胳膊的情况下，独自深入危险而诡异的小镇，跟那名叫迪斯马的怪物作伴。

就算他深知王锦实力恐怖，这种情况也让人不得不担心。

而现在，冒险家先生真的没回来。

这件事像是被投进湖中的石头那样，瞬间击碎了薄薄的冰层，将涌动的暗流暴露在众人面前。

船上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混乱从莲那里开始。

神使五点钟还在冷笑，说什么“这混蛋不会死了吧？还真是大快人心。”

六点钟，他开始在甲板上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念叨着。

六点半，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

他满眼都是红血丝，拎着刀就往船下跳。

好在威尔康投出了大成功，强行用传送拦住了莲。

萨尔原本也很担心，可他从塔莉垭口中得知，“师母们”表现出了令人赞叹的强大，独立，以及冷静。

这份冷静从那金发小姑娘身上开始，她用不可置疑，不可否认的语气说了“王锦还活着”。

这句话没被传递给其他海盗，他们只看到了莲的表现，于是为冒险家的死亡而做出行动。

禁足暂时被无视了，他们冲出屋子，冲到王锦的卧室门口。

污言秽语越来越响亮，他们将目光转到那些姑娘身上。

冒险家的威胁消失，她们在海盗眼中便是无上的珍宝。

可惜，渣滓们惹错了人。

威尔康还没赶到之前，胡小北便迅速控制住了局势。

她连着杀了十几个海盗，把他们的头颅摆成两座矮墙，沉默着站在血泊中。

精湛的双刀术，毫无感情的眼神，凌冽的杀意，堆叠的人头。

那份冷酷跟冒险家如出一辙，没人再敢起多余的心思。

船上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海盗们像是被痛打的鬣狗般，呜咽着后退。

听着阿丽莎一脸畅快地讲述这些，萨尔略微松了口气。

当然，也仅仅是略微。

看到雷纳德连续做了两个小时的俯卧撑都没说话时，萨尔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他意识到王锦只是还活着。

“还活着”不代表安全，而只是最低限度的存活。

思来想去，萨尔决定来集会碰碰运气，

或许仁慈的神先生会在意虔诚信徒的生死，给出些提示。

——

“终于…”

威尔康揉了揉太阳穴，目光在与会者中扫过。

今天晚上很多人都没睡觉，他也是其中之一。

胡小北的出手无疑在瞬间将王锦一伙人放到了海盗们的对立面。

这当然算不上什么好事，不过威尔康很赞同那位出手狠辣的白发姑娘。

冒险家有个好搭档。

作为船长的威尔康，接下来会为自己的管教不周向王锦赔罪。

当然，要先找到那位冒险家。

“嗯…？”威尔康皱起眉头。

他发现属于古德里安的位置空了出来，而冒险家正不断点头，像是在倾听什么。

——

“萨尔。”

“嗯…嗯？！”萨尔瞪大眼睛，看着身旁那道红影。

神先生在对自己说话！

不，不对。

这种语气显然来自另一个人，是…

先生！

他利用献祭找到了神先生，想通过祂将部分信息传递给自己吗？

不愧是他！

萨尔认真听着神先生传递过来的话，不断点头。

——

“那么，集会照常开始。”萨尔清了清嗓子。

他可以在寻常情况下作为神先生的代理人。

这位红雾上的“冒险家”正是神先生的信徒，这件事与会者都能看出来，也没人反对。

“如你们所见，今天有人缺席。”

“这其实是很寻常的事，集会并非强制参加，若是没有特殊事宜，神先生也乐意让你们休息一下。”

“当然…我个人觉得，跟睡眠时间比起来，与一位伟大存在交流要更加重要。”

王锦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萨尔在主持会议方面越来越熟练了。

“首先…我要公示一段咒语，以及相应的，能够进行献祭的方法。”向神先生微微致意后，萨尔说出了那段拉莱耶语。

王锦拜托过红桃弄出谐音，萨尔已经背了好一阵，终于熟练起来。

“每次集会之前与之后的五分钟，你们可以在红雾中交换物资，也可以向神先生献上祭品…当然，前者要扣掉一部分手续费，或者用其他东西当做报酬。”

话语说完的瞬间，与会者几乎同时给出了反应。

或是挠挠头，或是调整一下坐姿，以此掩盖内心深处的震惊与兴奋。

探秘人直接站了起来，他对王锦鞠躬，随即是畅快的大笑。

单纯的情报交流确实很诱人，可若是能无视距离交换物品…

赞美神先生吧，这是足够让无数强者羡慕到疯狂的机遇。

威尔康心思更加深沉，他从这件事中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他悄悄抬起头来，猜测起神先生的身份。

喜欢倾听故事，愿意出手帮忙，允许与会者在神国中交换物品。

这是位年轻而又好动的神明，他的力量正在逐渐增强，早晚有一天，会成为所有人都为之颤抖的存在。

一想到这里，威尔康便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

坐在正中的王锦摸着下巴，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没人在意为什么献祭通道只能开启十分钟。

这就是虚假神国的弊端。

它是强行用贤者之石堆积而出的，没有任何位格加护，徒有其表的东西。

想要交换物品，必须要王锦在场，亲自维持着神国存在。

挺累的。

好在这份累并不是白受的，王锦已经开始期待他们的手续费了。

“探秘人先生，您可以在会议结束后进行献祭，把要求与报酬送到红雾之上。”萨尔提醒着远处那个中年男人，后者迫不及待地点点头。

“那么，诸位先请。”萨尔微微伸手，将话语权让了出去。

“嗯…”

马上就有人开口了。

显然，他们不想让这宝贵的集会时间出现半点空档。

只是这个人…居然是一向不怎么发言的奇克。

“先生。”罗宾汉缓缓起身，对着王锦行了一礼，“我想向您求助。”

“我的猎物不见了。”

“无论幽海还是格陵兰海域，我都没能找到他们的踪影。”

“向您献上五千万盎司的人鱼油，能请您拨开迷雾，为我明示道路吗？”

他声音沙哑，言语恭敬，用尽可能模糊的方式描述了自己的问题。

王锦挑起眉头。

奇克的上一个请求还是用身家性命换不老泉消息，现在突然变得具体起来。

显然，这位罗宾汉已经意识到神先生并非徒有其表的神明，他毫不犹豫地利用起了这份机遇，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阿丽莎的下落。

嗒，嗒嗒。

伸手轻轻敲打着桌子，王锦纠结起来。

说谎是不可能的，红雾集会必须开诚布公，他这个组织者不能公然犯规。

那么，只有两种选择。

直接沉默拒绝，这样会损伤神先生的威严，却能拖延追兵到来的时间。

说出真相，让飞行荷兰人和粉蝰意识到白船已经进入了第六海域。

并不需要太过纠结，王锦做出了选择。

“被海妖歌声笼罩的港口…你会在那里找到答案。”神先生缓缓点头。

威尔康瞳孔缩了缩。

他已经能猜到罗宾汉的真实身份了，不过此刻，令他感叹的是另一件事。

神先生这么一点头，一句话，

便有五千万盎司入账，那可是一整间船舱才能装下的财富。

一句话就能买下红发船长啊…王锦同样小声感叹着。

神先生的身份像是透镜般，把他言行所具备的价值与影响无数倍地放大，

这就是虚假神国带来的，权力的滋味。

“赞美您。”奇克并没说太多客套话，他的心智已经被那个答案占据了。

白船冲进了第六海域，还真是这样。

怪不得顺着那个方向找不到，他们是疯子吗？那种危险的地方…

奇克没再说话，集会微微沉寂下来，不过很快，另一道声音便响了起来。

“向您问好，尊敬的神先生。”

是那个平静的，慢条斯理的女声。

她的存在感很低，作为上次集会才加入的成员，记录官女士更喜欢用倾听代替发问。

“晚好。”王锦点点头，以示回应。

他很重视这女人，毕竟开口就问“有没有人知道该怎么杀掉一条龙”的家伙，怎么想也不是泛泛之辈。

记录官女士，疑似灵界原住民。

“你的龙怎么样了？它被赶走了吗？”探秘人开口提问。

哪怕人到中年，他仍旧对很多东西都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

“我正要说这个好消息。”记录官缓缓点头。

“它离开了，向着更远一点的地方，像是在追逐着什么人。”

“…”王锦在心中干咳两声。

虽然没什么直接证据，可他下意识觉得，这头胖蜥蜴是追着自己来的。

当然，他没把这份惊讶表现出来，而是缓缓点头，对记录官表示祝贺。

与会者再次低声交流几句，由于没有新成员，“信徒”又缺席了，会议很快便到达了尾声。

探秘人和奇克先行离开，他们要趁着这时候准备献祭。

记录官小姐没有提前离开，她仍旧饶有兴趣地坐在那里，似乎想旁听“船长”与“冒险家”接下来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