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蝰当然没有完蛋,王锦不会跟她计较这种无聊的小事。
准确来说…王锦甚至没注意她过多的内心戏。
他在考虑理查德。
那次谈话过后,红裙大哥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回到房间收拾行李了。
这位活了几百年的小提琴手,王锦对他依旧算不上了解。
理查德什么都不打算说。
究其原因…
或许是觉得海拉号在黑船面前毫无胜算,或许是遵守着跟什么人的约定,亦或许是有自己的理由。
如果他真的全程保持观望态度,王锦并不会打扰这位红裙大哥的退休生活。
但他确实出过一次手,这就意味着他是可以争取的战力,也是可能存在的威胁。
王锦不打算强迫理查德做什么,只是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没办法再容纳这位“客人”了。
能谈拢就继续当一条船上的哥们儿,谈不拢就一拍两散,等会儿去港口收集情报时让他离开。
“好了,说回你吧。”看着一动不动的粉蝰,王锦无奈地摇晃两下她的肩膀,“找我什么事?”
“啊!!”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粉蝰终于找回了魂魄,她轻咳两声,“坐,坐下说。”
“那你倒是从我鞋上下来啊。”
“腿麻了…扶我过去,请。”
今天怎么这么老实…王锦挑了挑眉毛,把粉蝰丢到躺椅上。
五分钟后。
终于缓过来的粉蝰裹紧毯子,平视着面前的王锦。
“奇克的拘束器我做好了。”
“按照你说的那样,保留手臂活性的同时,让它跟身体分隔开来,装进了这里面。”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小箱子。
“只有经过你授权箱子才能打开,手臂会自动回到原位。”
“然后…他的假肢也完成了,是红发大灾星做的。”
提起阿丽莎,粉蝰依旧恨得牙痒痒,可惜现在也只能收敛情绪。
“她调整了出力限制和灵活度,奇克现在只能用假肢进行一些日常活动,没办法射箭。”
“嚯…真麻利啊,这才过了几天。”王锦夸奖着。
片刻后,接好假肢的奇克背上箱子,适应一下后对王锦点点头,“准备好了。”
在几乎全船人的注视下,王锦低声吟诵着开锁密语。
“罗宾汉。”
嘭!
神射之臂被唤醒,推开箱子回到了奇克身上。
他举起长弓,对着天空瞄准。
深蓝色的女人虚影再次出现,代替了奇克那条不能用太大力气的假肢,拉动弓弦。
嗖!!
虚幻箭矢腾空而起,在空中分散成无数礼花般的光点。
啪。
王锦打了个响指,神射之臂从肩膀上脱落,回到箱子。
“行得通。”奇克面无表情地回报了情况。
测试结束,他背着箱子,用假肢将长弓挂在身后,转身离开。
奇克心中其实没多少怨恨,也不觉得屈辱。
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他的手臂并没有失去活性。
交易结束后,那条胳膊还会回到身上,跟原本没有任何区别。
除此之外,他还能获得不老泉,以及一条出自顶级机械师阿丽莎的蒸汽义手。
其实是赚的。
王锦也没亏,他甚至赚的更多。
奇克很强,说是人形大炮已经不够了,这哥们儿是能用弓箭跟天文狙击枪对点的猎神。
虽说大家都在找不老泉,可根据古德里安的情报,那东西可是在被黑船管控。
如果幽海皇帝用这东西作为诱惑,天知道奇克会不会转头给白船一箭。
就算利害一致,王锦也必须对他的能力加以束缚。
这是对奇克的尊重,也是在为其他人的安全考虑。
至少现在能稍微放下心来,驱使这位能力强大的“罗宾汉”了。
——
正午港。
这个奇怪的名字并不符合“像什么就叫什么”的幽海取名法。
曾经有人调查过海面下那些光到底是从哪来的,可惜,这项研究因为太过危险而草草中止了。
在这种每块海域深度和流速都不同的诡异地界,潜水跟自杀没什么区别。
从那份不完整的研究报告来看,海面下确实有许多不知道是什么的光源。
其中一个,就在这座港口下方。
于是这里没有清晨傍晚的分别,只要到了白天,无比耀眼的海光便会升起,经过各种复杂的反射笼罩整个港口。
居民们并没有因为这种幸运的巧合而感谢死在这里的幽海鲸,因为…
太他妈的亮了。
不戴墨镜待久了说不定会变成瞎子,而戴上了,一整天就别想着摘下来。
除此之外白天根本睡不着,换衣服时窗帘薄了都挡不住,早上起来像是吃了颗闪光弹,诸如此类的麻烦让居民颇为不满。
然而,他们确实仍旧住在这里,因为有一个可以盖过所有缺点的优点。
正午港,是受第二船长烈阳庇护的,幽海上为数不多的“安全地”之一。
由于兴起不久且有着种种限制,它并没有冰蟹港那样繁荣。
却也算得上热闹了。
小棚子沿着道路延续下去,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让这里像是现实中的集市。
人群来来往往,交易着食物与武器。
不起眼的角落中,梳着两个哪吒发髻的盔甲少女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真刺眼…”少女伸手挡在额头上,“雨果!你在哪?”
头顶的光芒被遮蔽,少女抬起目光,看到了那柄黑伞。
“抱歉,我刚才去买伞了。”懒散的青年低声道歉。
虽然尽力表现着严肃的样子,可他看起来还是有些漫不经心。
“下次跟紧一点。”少女微微皱起眉头,看着青年脸上的墨镜,还有墨镜下那双眯起来的眼睛。
这家伙也需要墨镜吗?他平时原来都睁着眼啊。她在心里想着。
“是。”雨果认真点头。
两人继续向前走,一前一后,秩序严明。
一眼就能看出并非恋人,而是主仆。
“喂,小姑娘。”身旁传来呼唤,少女转头看去。
“把你那身盔甲脱下去吧,闪的人直眼花。”说话的老者伸手挡在眼前。
“这样啊,”少女微微行礼,“向您道歉,但我不能这么做。”
“这身盔甲是烈阳厅给予我的身份证明,作为…”
“咳!我会处理好的哈,您先去休息,休息。”雨果把少女请到一边,带着老者走进巷子。
片刻后,他摸了摸空荡荡的钱包,手里拿着两条斗篷走了回来。
“伊丽莎白大人,咱们是秘密行动。”把斗篷递给少女,雨果面露难色地提醒着,“一旦被发现,这两个月的跟踪可就白费了。”
“哼,秘密行动。”伊丽莎白颇有些不满地接过斗篷,“我们烈阳厅在萨雷斯庇护的港口,连光明正大说出自己名字都做不到吗。”
“大人…第二船长跟咱们不熟的。”雨果嘴角抽了抽。
只有少数人知道,第二船长当初是碰巧拐走了烈阳厅的圣物,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非要追究起来,双方不仅没有交情,反而有挺大仇来着。
除此之外,虽说烈阳厅比第二船长存在的年头要久很多,可被人广泛知晓,还算是借了人家的名头。
“那种事没必要去考虑。”伊丽莎白穿好斗篷,整理了一下头发,“我们追踪毛绒绒神使到了今天,终于能把他架上火刑柱了。”
唰!
少女抽出长剑,在空中挥了挥。
“受死吧,擅自打破平衡的异教徒!”
“您快收起来吧,别伤到自己。”雨果叹了口气。
小姐哪会用剑啊,长这么大树枝都没挥过几次。
——
“有不少穿着盔甲的家伙上岸啊,等等…这是军队?”王锦挑起眉头。
在幽海看到军队,可太新鲜了。
“烈阳厅的人。”萨尔小声喊了一句。
“烈阳厅,那是啥?”王锦转头看向萨尔。
后者缩回船上,死活不跟着下来。
“跟萨尔…噢,跟他爹也没什么太大关系。”古德里安从管理员手里拿回登陆证明。
“烈阳厅是个曾经盛极一时的宗教组织,最顶的时候,整个幽海都是他们的人,跟现在的冷冽者差不多。”
“后来他们的神使被某个船长拐走了,噢…也跟现在的冷冽者差不多。”
“你说话就说话,别总扯到我身上成吗?”王锦压低了船长帽。
“哈。”古德里安笑笑,“当然,有些地方不一样。”
“烈阳厅没冷冽者那么极端,或者说,他们的极端是另一种方向的。”
“他们真心想让所有人都信奉烈阳,所以会大肆捕杀所谓的‘异教徒’。”
“跟你一样。”王锦看了看古德里安。
“咳…”古德里安被这一记漂亮的回击打的说不出话,只能装作没听见。
“可惜,烈阳厅的兴盛在圣物和神使一起被拐走时就落下了帷幕,如今的他们虽然还在捕杀异教徒,但已经开始给自己找台阶下了。”
古德里安在怀里找了找,拿出个小本,上面是珀尔的照片。
“只要创始人在宗教成立七天之内到他们那里登个记,这群野狗就会承认你是名门正派,从而把你从‘异教徒名单’里划出去。”
“你的毛绒绒神教应该也去登记了吧?”古德里安走到那伙正在整队的骑士面前,对王锦挥挥手,“快,把证拿给人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