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夜晚过去,白船依旧行驶在海面上。
距离怀疑事件已经过去了八个小时以上。
女孩们打着哈欠醒来,遗憾地接受了自己会因为食物中毒这种倒霉事死掉的理由。
不过也没办法嘛…毕竟隔壁船上就有厄运女神,发生些离谱的事反而很正常。
“就是这种时候才会觉得…你是个可怕的对手啊。”红桃无奈地笑笑。
扬马延岛时发生的事,身为狙击手的她看的很清楚。
“是吗。”王锦揉了揉太阳穴,“你的毒也很不错,民间工作者似乎在这方面很有研究?”
“毕竟对怪谈杀伤手段比较少。”红桃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话说你最后是怎么和六号说的?我有点好奇。”
“噢。”王锦点点头,“因为在杀死她之前试探过一次,刚才再提起果然很有效。”
“我说了事实。”
“…事实?”红桃愣了愣。
“当然不是昨天的事实。”王锦摆了摆手,重复着自己刚才和六号的谈话。
“『我听到有人说你在怀疑我,是哪里让你有了这种想法呢?』”
“『是这样啊,你觉得扬马延岛的时候,自己死的很蹊跷。』”
“『虽然我一直没说,但其实那天,杀死你的…是四号。』”
“果然是事实呢…”红桃点点头。
最开始的混乱就是因为四号误杀六号,这才有了女孩们接下来的内讧,以及王锦为了平息事端进行的第一次杀戮。
“再之后依旧是真话假话混着说,既然都知道她怀疑我哪里,打消疑虑就很容易了。”王锦伸手比划了一下。
“其实结局从我说出四号那件事开始就已经注定,能让她理解那场战斗为什么会近乎全灭,我又为什么会对某些事加以隐瞒。”
“这时候,只要再补上一句『我刚才对你说的这些,都是为了让你和其他人建立良好的关系。所以,能请你为我保密吗?』”
王锦举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就是这样。”
“效果相当不错,她没再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你看,在甲板上一起玩抛接球呢,不是很开心吗。”
王锦指了指舷窗,窗外是笑容灿烂的六名女孩。
“这办法,”红桃叹了口气,“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吧?到那个时候…”
“到那个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王锦耸耸肩,“我知道自己是该下地狱的混蛋,从很久之前开始…就是了。”
“我不会有‘这是为了你们好’这种恶心人的想法,‘利用’从一开始就是存在的,不然我这个海盗为什么让她们上船?做慈善吗?”
“总之,是死无全尸还是侥幸存活,我都安然接受。”
像是在为自己的话落上句号,王锦再次举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就是这样。”
——
时间很快就到了夜晚。
王锦停下翻看日记的手,缓缓吐了口气。
他今天一整天都在做这件事。
将最近的经历完完整整地写下来,任何细节都不放过。
再次拿起来看的时候,就能分辨出忘记了多少。
通过这种方法,王锦能够大概确认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
王锦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在想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原本在王锦的想象中,“不知道自己哪天会死”是比“知道自己哪天会死”更加恐怖的。
可现在,模糊的倒计时真正出现在面前时,王锦才意识到这两件事并没有高低上下,
它们同样令人难以呼吸。
不过还是有点好处的。
最起码王锦能在那天到来之前稍微从容点,偶尔也睡个安稳觉。
话说…
王锦拉开抽屉,看着里面放着的,属于威尔康的回忆录。
那位船长也一直在写这种东西,看来他同样是在确认记忆。
莫名其妙的同病相怜啊。
咚,咚咚。
有力量却不失涵养的敲门声响起,王锦合上日记,关上抽屉。
“请进。”
船长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身穿红裙的男人走了进来,在门口等待的是乐团全员。
王锦站起身,给理查德倒了杯水,指了指身旁的沙发。
看来这位传奇小提琴手,想好该何去何从了。
——
“船长阁下。”理查德认真鞠了一躬,“路德维希让我告诉您,正午港的事承蒙关照了。”
“同样的,我自己也对您怀有深刻的感激。”
“举手之劳,”王锦笑笑,“那么作为交换,该让我听听你的想法了。”
“是的。”理查德点点头,将提琴箱放到王锦面前,缓缓打开。
半透明的小提琴仿佛水晶雕琢而成,晶莹剔透的弓弦仿佛妖精的粉尘凝结而成。
“这是我年轻时练习用的,之前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了,没想到乐团一直替我保管着。”
“理查德,这是…”王锦皱起眉头。
“这代表了很多东西,我的船长。”理查德双眸低垂,缓缓解释,“它是谢礼,是酬金,是让我继续在您的船上生活的请求,也是一份…责任。”
“由于这个烙印,很多事我不能说的太清楚。”理查德举起手掌,露出手背上的黑色骷髅,“但我会尽量给您解释。”
“乐团和我是同一种存在,我们喝下了不老泉,失去了大部分作为人该有的东西,陷入了无法停息的残酷折磨。”
“缓解这种折磨的办法有两种,一是杀。”
理查德举起一根手指。
“杀死同类或是心爱之人,饮食血肉,能够稍有缓解。”
理查德举起第二根手指。
“二是抱团取暖,实力越强的同类,越能帮忙驱散那种不适。”
“乐团这么多年便是两种同时使用的,所以我们既是朋友,也是敌人。”
理查德缓缓举起第三根手指,“但是,船长先生,还有第三种办法。”
“那是能让我们彻底摆脱折磨,获得安宁的办法。”
“让一位传奇乐手沟通灵界深处的某位存在,彻底把我们杀死。”
“我是幽海仅剩的传奇乐手。”理查德叹了口气,“但我发过誓,此生不再演奏。”
“所以…”
“所以,你们就找上了我?”王锦面色复杂地看着理查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