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举起手上的腰包，炫耀似的轻轻晃动。
“噗咳…！”莲深吸一口气，取代话语脱口而出的，是发黑的鲜血。
他伸手从背后拔下淬过毒的匕首，瞳孔逐渐发散。
“让一下姐姐嘛。”堇露出笑容。
呼哧——
身后是迅速逼近的黑雾海洋，身前是轻笑着的堇，中了毒的身体变得沉重而冰冷。
莲咬紧牙关，踉跄着迈开步子。
轰！！！
动作被打断，浑身是血的王锦重重砸在莲面前，又没事人一样爬起身。
“噗…咳咳！你干什么？！”
迎着莲惊愕的目光，王锦捏了把贤者之尘，洒在他头顶。
念叨几句之后，他再次看向那些越来越多的傀儡，“蛋先生的黑雾暂时没用了，我只能帮你这么多。”
“莲，跑赢她。”伸手重重拍在莲的肩膀上，王锦再次消失在灵界缝隙中。
“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堇的笑容泛起寒意，“他是你的仙女教母吗？灰姑娘。”
“这可不是什么…童话故事。”带着污染的生机从肩膀开始扩散，硬生生顶住了毒素。
莲的目光更加恍惚，脚步却轻快起来。
“来吧，姐姐。”被黑雾吞噬的瞬间，他抬起头，“我们来赛跑。”
嗖！
嗖嗖！
黑雾中鸟群飞舞，无数交错的爪喙，凌乱的羽毛，浑浊的眼中，
两道白影伴随着寒风闪烁追逐，仿佛漆黑海涡中疯狂旋转的两块浮冰。
冷冽者的特性有两种，只要有空隙就能穿过的半灵化身体，以及足以媲美寒风的极速。
——
洁白的教堂中，白色蜡烛的光芒照亮男孩浅蓝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写着好奇与不安，他正缩在身穿长袍的神父背后，打量着面前的女孩。
女孩比他高上一头，脸上带着笑容。
“这是你的姐姐，她叫堇。”神父捏开男孩抓着自己长袍的手，推了推他的后背，“去打个招呼吧。”
男孩点点头，他鼓起勇气走上前去，从背后拿出了破烂的毛绒熊，“这，这是鲍勃先生。”
发现女孩接过了毛绒熊，莲戒备的动作逐渐撤去，他继续解释。
“鲍勃是妈妈留给我们的，你应该也有份，所以…”
嘶啦。
女孩扯下了玩偶的左腿，五颜六色的杂棉落在地上。
“…你在做什么？”莲愣住了。
“我在跟鲍勃玩啊，不是有一部分是我的吗？”
嘶啦。
女孩扯下了毛绒熊的右胳膊，望着莲不可置信的样子，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
堇捏住毛绒熊的脑袋，缓缓旋转。
“不…不要！”莲终于回过神来，他伸手去抢，却扑了个空。
女孩已经冲出了教堂，她高举手上的毛绒熊，转头对莲微笑，“来赛跑吧。”
——
“还给我！”黑雾中的莲怒吼着伸出手，却始终无法触及面前的衣摆。
生机的效果逐渐退去，污染与毒素让他的目光愈发恍惚。
黑雾中能见度极低，莲脚下一个踉跄，重重摔进了水坑。
哗啦！
水花飞溅，莲不顾身上传来的疼痛，挣扎着爬起身。
“快快，快一点，说不定还能救回你的小猫。”堇脚步轻快地跟在他身边，脸上写满了焦急。
莲没有理会她，而是拼尽全力地穿过灰蒙蒙的小巷，穿过无数行色匆匆的人群。
近了，越来越近了。
他能看到小河中那个不断浮沉的麻袋，听到里面传来的微弱叫声。
北极圈的河水冰冷刺骨，莲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拼命抓住麻袋打开。
里面是已经僵硬的猫尸，以及不断循环播放的录音机。
“哈哈…哈哈哈哈！你那个样子真蠢！哈哈哈…”堇蹲在河边，捂着肚子大笑。
莲没有动作，他缓缓瘫倒下去，任由湍急的水流将自己冲走。
哗啦！
少女俯下身抓住他的衣领，用力把他拎了起来。
“下次再快点，”堇抱住面前浑身颤抖的少年，“你这个样子可当不了合格的神使，不成为神使…是活不下去的。”
“莲，去喜欢上更多东西，然后跑起来吧。”
“跑得太慢，就会像现在这样。”
“所以你要变得很快，像一阵风，像是暴风雪。”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想让你死。”她轻声说着。
莲颤抖的更厉害了，他呆呆地伸出手，想要回应姐姐的拥抱。
“噗…哈，哈哈！！”堇再次笑了起来，她推开莲，看着浑身湿透的少年重重摔倒在地。
“如果你死了…这世界该多无趣啊！”
——
莲吃力地爬起身。
或许是因为毒素，或许是因为周围的黑雾，
他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眼前只剩下正前方的白影，耳边是翅膀交叠的沙沙声。
莲并没有停下脚步，他的速度越来越快。
“下雨了…”莲喃喃自语。
轰！！
雷声轰鸣，细碎的雨点冲刷着少年身上的血迹，露出无数深可见骨的伤痕。
他望着面前成片的尸体，感受着自己的生命不断消逝，
少年露出笑容，他猜自己终于要解脱了。
神父从他身后走出，擦干净少年面颊的污渍，露出苍白的，妖异的，女孩般秀气的脸。
披上华丽的长袍，戴上琉璃制成的冠冕，再然后，
再然后，用冰晶刺穿他的心脏。
大门敞开，无数人跪伏在地，见证着少年的死亡，再扑上来，分食他的血与肉。
腐朽的尸体上空，莲茫然地睁开眼睛。
“这一任的神使是双生子…真难得。”神父们交头接耳。
“莲也成长起来了，你真该看看刚才他杀人的样子，越来越像他姐姐。”
“真想不到会这样啊。没想到堇这么喜欢这次的玩具，因为是她弟弟？”
“谁知道呢...最起码这次的没有坏掉，又或许早就坏了？”
“莲！”远处传来呼喊声，同样身穿长袍，头戴冠冕的少女对他笑着伸出手，“我们来赛跑吧。”
莲的目光闪烁两下，他下意识回忆着自己最近做过什么，亲近着什么。
脑海中闪过邻居温柔的笑脸，他的瞳孔猛然收缩，拼命奔跑起来。
像一阵风，像是暴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