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王锦轻轻关上门。
温室这边他很少来,反而是古德里安经常跑过来吃草,有时还会带珀尔一起。
时间久了,花圃稍微有些荒废。
是个修整的好时机。
王锦举起斧头,毫不犹豫地重重挥下。
呜!!
沉重的金属带着风声落下,四号闭着眼睛,戴着耳机,浑然不觉。
啪嗒。
一首歌刚刚结束,下一首歌还没开始,四号听到了耳边的风声。
她疑惑地睁开眼睛。
噗!!
斧头重重砸在血液凝成的平面上,四号猛地翻身后跃,一脸惊愕地望着王锦。
“什,什么?”
妈的…以后应该禁止古德里安到附近晃悠。
王锦面无表情地冲了出去。
他清楚自己在肉搏方面没有优势,而用了辨识度太高的霰弹枪,或是会留下独特污染的怪谈装备,又会被其他女孩发现。
机会只有刚开始这短短几秒,趁着四号还没反应过来时…杀了她。
“是我啊!”四号的声音变得颤抖。
最信任的人朝着自己冲来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庞大的压力席卷而来,四号的手开始颤抖,变得握不住折刀。
她猛地转身捶烂门锁,冲进走廊。
四号不想对王锦动手,也不想被王锦杀死,
逃跑成了唯一的选择。
糟糕了…!王锦的瞳孔缩了缩。
经历了这么多生死搏杀,女孩们的实力跟战斗经验都有了增长,尤其是操控血液的能力。
可她们变得越强,就越难在十分钟内杀死。
双刃剑的另一边,狠狠划向了王锦的手掌。
——
“说起来上船也有段日子了吧?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时间流逝呢。”五号抱着蛋糕走进餐厅。
“因为每天都很充实,我看了很多书,而且也能帮上船长的忙。”一号伸了个懒腰。
“可爱的东西…”三号略微低下头,把脸埋进高高竖起的衣领中,“他一直在给我做。”
“大家的关系变好了。”走在最后的六号露出笑容。
“所以说…我一直想找个机会感谢他。”一号把蛋糕放在桌上,“如果没遇到船长,我们现在还会是一盘散沙,我也想尽自己的力量多帮他分担些压力。”
“那就开始准备惊喜!”五号竖起大拇指,“我藏在冷柜后面。”
“嗯…那我藏在地板的夹层里。”三号掀开地板。
“我在这。”六号从柱子后方探出头。
“好…不过要有个人去找他跟小肆。”一号挪进桌子底下,对二号眨眨眼睛,“要不要去跟小肆道个歉?”
“…不要,”二号皱起眉头,“她当时确实惹到我了。”
“你们谁想去就去,别来找我。”
她在门后站定,别过头不再说话。
“唉…好吧。”一号叹了口气表示妥协,准备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嘭!
门被重重撞开,四号摔进屋子,王锦紧随其后,毫不犹豫地砍掉了她半个手掌。
就在王锦俯下身准备补刀时,他眯了眯眼睛,跟桌子底下的一号对视在一起。
——
嘭!!
枪声响起,一号缩在翻倒的桌子后方,捂住血流如注的肩膀。
死寂。
准备好了惊喜的女孩们瞪大眼睛,看着王锦迅速逼近挣扎着逃跑的四号,再次高高举起斧头。
到这时已经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了,就算心存疑虑,发生在眼前的事也容不得她们思考。
“放开她!!”
冷柜重重砸出,紧随其后的是无数道飞射而出的血箭。
王锦飞扑跃出,抽出霰弹枪再次对着桌子开火。
五号一把扯住四号,将她拽出了王锦的攻击范围。
啪嗒。
一号缓缓倒下,王锦的射击成功轰穿了桌子。
“别管我!跑…去拿折刀!”她用最后一口气下达了指令。
“已经有点合格领袖的样子了,做的不错。”王锦落下斧头。
“小肆!躲在我身后!”五号咬紧牙关,偏过头对四号说着。
嗖!!
呼啸而出的斧头重重砍在她肩膀,巨大的力道带着五号向后连退几步,血花飞溅而出。
霰弹枪紧随其后响起,五号闷哼一声,重重撞在墙上。
“热心肠不是什么坏事,不过战场上永远别分神,”王锦瞄准她的额头,“你还有得学呢。”
轰!
轰鸣声过后,王锦扫视着凌乱的餐厅。
女孩们都在这里,今天已经注定是团灭的结局。
没必要再禁用霰弹枪,只要注意别用会留下污染的怪谈装备,编造理由时就不至于无从下手。
当然,现在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
嘎吱嘎吱…嘭!
王锦抬起手,远远握了握拳。
猩红武装迅速增殖,将大门封死。
让四号跑掉纯属意外,无心之过不会再犯了。
“还剩下四个,”王锦捡起斧头,跟霰弹枪碰撞一下,“来玩捉迷藏吗?”
——
“呼…呼…”
三号在地板夹层中静静等待着。
她是少有的,在这时候还能保持冷静的人。
没有折刀的情况下,赤手空拳的她们很难击败王锦。
就算用上血液,也必须近身发动奇袭,否则会被轻松躲开。
这样一来…就必须等王锦走到自己附近,然后掀开地板,一击解决战斗。
脚步声越来越近,三号屏住呼吸。
按照这个速度,王锦很快就会——
呼!!
她猛地掀起地板,跟面前的二号撞了个满怀。
霰弹枪毫不留情地闪烁火光,三号的身体摇晃两下,再也无力支撑厚重的地板。
嘭!
她被重重砸了下去,鲜血在木缝间扩散。
“你要是再多了解同伴一点,就应该知道那不是我的步频和步幅。”王锦放下霰弹枪。
他没子弹了!二号的瞳孔猛然收缩。
她知道,自己的机会只有这么一瞬。
那么——
嗖!嗖!
血液凝成的绳索飞射而出,绑住两侧的桌腿。
王锦眉头微皱,甩手砸出霰弹枪。
嗙!
这轻巧造物带来的冲击力远远比不上斧头,它无法阻止二号的动作。
二号借力猛地跃起,几乎带着虚影撞在王锦身上。
“噗咳!”王锦眼前一阵发黑。
哪怕用斧头成功格挡下来,巨大的冲击力依旧让斧柄撞在他胸口,骨骼传来脆响。
绿神气息悄然运转,二号身体后仰再前倾,毫不犹豫地一记头锤。
这样的攻击确实打断了王锦治疗伤口的动作,他脑子里轰然炸鸣,视线变得模糊。
二号的动作并没有停止,她趁着王锦脚步不稳,顶着他拼命前冲。
后背传来坚硬的触感,王锦借助柱子站住脚步。
后仰,前倾,回以更加猛烈的头锤!
二号被撞得后退几步,扶着膝盖喘息,“我呢,我有…什么弱点?”
“大概是…有点任性吧,”王锦举起斧头,“这些小毛病无伤大雅,你们都很好。”
“别一边杀人一边说这种话啊…”二号微笑着闭上眼睛,“搞得我根本就…讨厌不起来你。”
“所以,你也千万不要讨厌我哦?”斧头落下前的最后一刻,女孩狡黠地睁开眼睛。
轰哗!!
王锦身后的柱子猛然断裂,六号飞扑上来,从背后死死抱住王锦。
“咳…咳咳。”二号主动握住王锦拿着斧头的手,让武器深陷进自己的身体。
她在临死前缴了王锦的械。
——
六号的胳膊缓缓收紧,王锦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小琉是个头最小的孩子,她没什么运动细胞,格斗术也比不上其他五个人。
可实验体的怪力摆在那里,人类仍旧无法承受。
肋骨一根根断裂,手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王锦抬腿重重一踩。
平面行者给了他足够的推力,王锦和六号同时倒进凌乱的砖石堆。
用已经失去知觉的手臂举起石头,王锦看着六号的脸。
她应该能反抗的,可同伴接连死去的场景还是让六号的动作有了停顿。
“你很在意她们,这没有错。”王锦轻声说,“我也是。”
“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六号露出笑容。
她知道王锦在杀死女孩们,也知道这一切因谁而起。
所以,她把希望寄托在四号身上,让女孩亲手来做决定。
嘭!!
石头重重落下,六号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无力地落下。
王锦挣扎着站起身,看向四号。
她一直没有动作,呆呆地站在远处,看着无比陌生的王锦一个个解决掉女孩们。
“我现在应该…不是你的对手。”王锦喘着粗气,强撑着站稳。
“但是,十分钟的期限马上就要过了。”
“你是唯一的幸存者,这段记忆很快就会无法消除。”
“在这之后,就算你跟她们说了我做过的事,其他人也很难相信。”
“小肆,你已经做好准备,要独自背负这样的真相了吗?”王锦垂下双手,声音温和而平静,“让我听听你的想法。”
这小兽一样的女孩,内心其实远比看起来细腻。
她总是戴着耳机,话也很少,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就连爱好都是收集冷冰冰的石头。
可她会小心翼翼地回应别人的关心,会因为同伴负伤而自责,会把最喜欢的石头当成礼物送给其他人,也会因为自己的心意被珍视而感动。
就算一直被误解,被孤立,四号保护同伴的心也没有任何改变,她只是选择闭上嘴默默去做。
她重视着其他人,重视着王锦,永远冲在最前面,会毫不犹豫地用生命为他做掩护。
她很好,永远值得亲近,值得信赖。
王锦并不后悔这场因她而开始的谋杀循环,哪怕总有一天会走向无法掌控的结局。
而现在,王锦想知道她的想法。
啪嗒。
或许发现王锦仍旧是那个王锦,四号脑子里的嗡嗡声逐渐平静。
她轻轻放下随身听。
“在加入黎明计划之前,我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父母都死了,我靠着捡垃圾生活。”
“我从不觉得那些东西真的是垃圾,它们是我的食物,柴火,还有…珍宝。”
“一块石头,几块木炭,这些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我这个人很怕冷,偏偏这里是北极。”
“所以,哪怕只有这些散落满地的木炭,我也会拼命保护她们。”
“登上白船之后,木炭变成了篝火。”
“吃得饱,穿得暖,大家的关系变得融洽,而且我还遇到了…你。”
“我觉得自己不仅有了篝火,还有了能遮风避雨的家。”
“这样的日子从来都没有过,我很开心,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为了守护它,哪怕让我付出生命也没问题。”
“可你为什么…”四号看着其他女孩的尸体,握紧拳头。
代表着家的房屋在她面前坍塌,压垮篝火,砸碎木炭,冷风再次席卷过来,她喘不过气。
良久,四号抬起头,含着全部的期待与希望,轻声询问,“你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对不对?”
她不需要知道具体原因,只要有原因。
仅仅是这样就可以,哪怕是极度个人的理由,她也会原谅王锦。
真是…傻。
王锦轻轻叹了口气。
少女的真心分量可是很重的,唯独这个问题他不想说谎,也不需要说谎。
他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泪水夺眶而出,强硬得像只小狮子的女孩松了口气,向着王锦靠近。
“我想…”她轻声说。
“等伊变得能够更加体谅别人,洱稍微不那么任性。”
“桑跟我们建立起更多联系,小巫多注意些自己。”
“那时候我们会在小琉的带领下…和你把这件事说清楚。”
“不过在此之前,”
四号牵住王锦的衣摆,身体前倾,用额头抵住他的胸膛。
“我想在这个温柔的世界里…继续停留。”
“是不是很没出息?”她擦掉眼泪,对王锦笑笑。
“才不,”王锦轻轻拍打着女孩的后背,“你想停留多久都可以,我会帮你把它维持下去。”
——
王锦拿起被压扁的蛋糕,看着上面刚刚用番茄酱写好,已经有些变形的“船长生日快乐!”。
“搞什么…原来是惊喜啊。”
王锦扶起带着弹孔的桌子,拨去上面的瓦砾与尘土,珍而重之地把蛋糕摆在面前。
他想要切一块,可惜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最后小心翼翼地沾了沾边缘的奶油。
很甜,很好吃。
如果自食恶果里面那个“恶果”也这么好吃,那就太棒了。
“哈…”
一片狼藉的餐厅中,王锦低声笑着。
——
“我的蛋糕不见了!”一号猛地拍了拍脸颊,“快想想,快想想是什么时候吃的?”
“哇!”
“啊!”一号被突然冒出的女孩吓了一跳,
“吃饭啦。”二号笑眯眯地拽起她的手,快步走到餐厅。
其他人已经等在了那里,桌上摆着丰盛的肉类…还有自己的蛋糕。
“诶!?”一号坐下,看着上面写的“船长生日快乐!”,那是她的字迹。
“你们原本打算给我个惊喜来着,”王锦耸耸肩,“可惜我刚吃了一口你们就被叫去体检了。”
实验体在体检结束会进入假死状态…这是樱带来的消息,分部以前有这样的调试环节。
是很出色的借口。
“可恶——只有当事人有印象的惊喜算什么啊!”二号苦恼地撑住腮帮子,“我还想看你当时的表情呢。”
五号嘿嘿笑着,“还好还好,又不是真正的生日,我们到时候再…呜!”
“别说出来!你个傻子!”四号猛地捂住她的嘴。
“蛋糕上,要有粉红兔兔。”
“别在人家的生日蛋糕上提要求啊…”一号扶住额头。
“能做成咸的吗?我不太习惯甜食…”
“不行!”
“都住嘴!”四号猛地一拍手,热烈的气氛为之一滞。
紧接着,她转头期待地看向王锦,“不切蛋糕吗?”
“当然要切,”王锦笑笑,“我特意等了你们半天呢。”
“好哇!切蛋糕切蛋糕!”
“小巫把折刀放下!”
——
“怎么样?我就说没有吧。”戴着巨大面具的少女站在理查德身边,跟他一起看着面前空荡荡的鱼缸墙。
“马蒂斯被俘虏了,这段时间都是我在照顾不老泉,”梨花轻声说,“我确实没见过戴安娜。”
“如何?这下能相信吗?”
理查德望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场景,缓缓摇头,“当然不。”
“我想也是…要是这么轻松就能被打发掉,你也不会找将近四十年了。”
梨花伸手开灯,在一旁的鱼缸上坐下,“但你有没有想过。”
“就算黛薇确实在骗你,戴安娜被她偷偷藏了起来,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你又能怎么办?跟整个黑船为敌吗?”
“我…”理查德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肯定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如果没有黛薇,没有莉莉丝,他当初根本就带不走人鱼。
“如果真是这样,我会跟黛薇认真谈谈。”
“哦?”梨花歪了歪头,面具下的脸不知作何表情。
“如果这个‘未知原因’跟莉莉丝有关呢?”
那就是百分百没得谈。
理查德沉默下来。
他意识到梨花说的假设不仅仅是个假设,而为了这个可能性——
自己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理查德看着梨花。
“为了早点结束这一切,这样对谁都好。”戴着面具的少女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