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涌向黛薇的卧室，密密麻麻，不可阻挡，像是鼠群或者虫群。

这并不代表背叛，仅仅是验证堇言语的真实性...他们这样想，大部分人都这样想。

事态发展的太快，快到让人甚至没意识到——

这是一场暴动。

堇把本属于理查德和黛薇的纠葛丢到了台面上，让它跟所有水手息息相关，催促着他们向前。

无视高位者的威严，撕破她的外皮，窥探她的隐私。

而后，发现她在囚禁曾经的朋友，试图用战友们做实验，发现她是个疯子。

再然后，在不知不觉中丢掉对她的尊重，信任，归顺。

“势”凝成洪流，将每个人卷入，压下所有声音与喘息。

洪流前方，象征着寒风的少女面带笑容，引领着方向。

“不拦一下吗？”丹青咽了口唾沫，事态开始脱离掌控了。

说实话，她也不清楚自己现在怎么想，又该怀着何种心情。

“尼科去拦了，至于能有多少效果…”山猫的面色有些难看，她没说下去。

走廊很快便到了尽头，异常宽阔的房门立在那里。

同样立在那里的，还有散发着淡蓝色微光的尼科。

她面对着所有人张开双臂，“都停下。”

没人站住，于是黑色的金属碎屑在她指尖凝聚，化作长矛。

嗡！！

长矛划过地面冒出火花，将金属划出疤痕，涌出鲜血。

那是货真价实的鲜血。

尼科的炼金奇迹正在消退，黑船自她脚下开始变回血肉。

黛薇和莉莉丝的威严来自于实力，那么尼科的威严，则来自对于黑船的掌控。

“我说，停下。”尼科眸中的炼金矩阵缓缓转动。

“…尼科，”理查德的呼吸异常沉重，他走到人群前方，“就当做是在帮我，也是帮戴安娜，让开吧。”

嗖！！

另一道身影带着风声呼啸撞出，又被枪柄猛然砸落。

“放开我！妈的…放开！”龙女拼命挣扎，“伏都！山猫！你们知道有升格这种东西吧？”

“堇说的都是真的！樱她有救了…有救了！”

“你冷静点！”丹青死死压住龙女，动力甲胄疯狂出力，炙热的气流从排气口涌出。

有人上来拉扯她的胳膊，也有人拉扯起了那一批人。

推搡，叫嚷，混乱。

愈演愈烈的前一刻，尼科叹了口气，微微侧过身。

她拦不住人心所向。

混乱为之一滞。

“我可以让开，但只能让几个人跟我一起进去。”尼科闭上眼睛，“如果…”

如果戴安娜真的在里面，请你们原谅黛薇。这句话她没说出口。

谁都有可能原谅黛薇，唯独理查德不行。

嘎吱。

门张开一角，理查德迈开步子。

“不管结果如何，谢谢。”擦肩而过时，他声音嘶哑，对尼科颔首。

——

“都是真的吗？黛薇？”莉莉丝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你囚禁了戴安娜？”

黛薇没回应，她沉默着站起身，看着胸前已经基本愈合的伤口。

“黛薇…黛薇，你听我说。”莉莉丝拦住了她的去路，“你放戴安娜离开，我们继续狩猎好不好？”

“如果是这样的日子…我，我有信心一直持续下去，不会像之前一样变成空壳的。”

黛薇的脚步停住了。

“空壳？”

她皱起眉头，拽起莉莉丝的衣领，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怒吼，“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她！？别再顶着她的脸做那些令人作呕的事了！”

莉莉丝愣住了，她呆呆地望着黛薇，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

或许是指尖的真实触感，亦或许是刚醒来时的迷茫终于散去，黛薇猛然回忆起了前因后果。

她意识到面前的少女并非能够畅所欲言，随意发泄的幻象，而是真正的莉莉丝。

黛薇的表情经过了一瞬间的扭曲，她变得手足无措，“…抱歉，我以为…”

“一直以来，你都是这么看我的吗？”莉莉丝的声音骤然变得平静。

“你觉得我是顶着她的脸的，令人作呕的冒牌货？”

“你觉得我和你分享的每件事，每一天每一分钟，都是折磨？”

“所以你不惜囚禁戴安娜也要研究升格技术，彻底否认，抹掉我喝下不老泉以后的人生轨迹，把我修正成你记忆里那个样子？”

“黛薇，回答我，你是这样想的吗？”

莉莉丝的目光变得无比平静，深沉，仿佛幽海本身。

黛薇一瞬间有些恍惚，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女孩，

她没办法对那个女孩说谎。

于是她移开目光，没有说话。

“这样…啊，”莉莉丝向后退了两步，“原来是…这样。”

“黛薇，我原本鼓足勇气，想跟你好好谈谈。”她脱下外套，敞开衬衫。

“可现在我发现没那个必要了。”

“你听不进去我说的话，因为你只会听莉莉丝的。”

莉莉丝从口袋里拿出刻刀，那是她用来拼装模型的工具。

“有个更简单的办法，黛薇。”

“你觉得我是颗洋葱，把我一层层剥开就能找回你的女孩了，是吗？”

莉莉丝摘下眼镜，她笑了起来。

“那我剥给你看。”

刻刀陷进皮肤，划开血肉，在胸腹间留下鲜红的长线。

“黛薇，看着我，别再移开视线了。”少女眼中热泪滚烫，“哪怕就这一次也好…认真看着我！”

她哭泣着，呐喊着剥开自己，把那些想说的话，想要传递的想法，血淋淋地展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