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海的交通方式远不止坐船一种。
近程依靠血统优良的幽海马,远程则可以乘坐大型海鸟或飞空艇,可惜这通常十分昂贵。
想获得相对安全,平稳,并且不会让钱包大出血的出行体验…
热气球自然是不二之选。
“师父,靠这么近没问题吗?我听说新任幽海皇帝相当残暴贪婪,说不定一个不顺心就把咱们打下来了。”
“没办法,人家交了钱的。”
河豚外形的热气球挎斗里,摆弄着操纵杆的老人对学徒无奈地晃晃脑袋。
在他们身前,记者模样的男人正举着望远镜,急切地寻找王锦的身影。
三人正上方,新任幽海皇帝悠哉悠哉地躺在热气球顶上,一边吃薯条,一边看着海鸥从手边飞过。
海克娜的新海图中明确画出了这座钢铁岛屿,在那之后短短一两天,便开始有船只蹑手蹑脚地靠近。
交通正式与外界建立起了联系,幸存的黑船水手们陆续离开,不愿意离开的则暂时留在孤岛上,帮王锦修船。
缝缝补补,修修改改,类似的事情在战争后并不少见。
没船哪都去不了,别提终北大陆,回家都成问题,所以这是目前的头等大事。
第二等大事则是王锦承诺过的人体炼成,帮理查德和奇克了却心愿。
幸运的是,无论是“对俘虏有绝对处置权”的王锦,还是“曾经的黑船话事人”黛薇,都能让炼金术师们低下高傲的头颅。
而那两具新身体…并不是“嘭”一下就凭空出现,而是一点点,一寸寸,从无到有,再从金属一点点显出生机的。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
以粉蝰为首的相关人员成天围在一起写写算算,敲定每一处细节,胡六和二三偶尔也会因为好奇过去围观。
顺带一提…谷越伞已经离开了。
在某个海光尚未彻底亮起的清晨,她登上了第一艘靠近的船。
没跟父母见面,没跟姐姐说话,就这么静悄悄地消失。
也不算是毫无踪迹。
静静目送她离开后,王锦在自己桌上找到了没点燃过的女士香烟,香烟侧面画了两个开口朝着不同方向的半圆。
像是什么古怪的符号,可王锦一眼就明白了那是谷越伞的恶趣味,是她的字谜。
“cu”,一个按照拼音读,一个按照字母读。
她想说“再见”。
黑发的狐狸小姐需要时间去接受孤独,或者去学着接受“不孤独”。
日子难得的宁静祥和,以至于王锦懒得去思考“自己以不可思议速度膨胀的灵感”和“新任幽海皇帝残暴又贪婪”之类的事。
后者是因为阿丽莎,她把几十名黑船水手的家底赢了个精光,孤岛上时常会回荡起他们的惨叫。
至于前者…
“真是个好地方诶,你还挺会挑的。”
身下的热气球晃动两下,凹陷从完美贴合身体的形状变得不那么贴合了,有人在王锦身边躺了下来。
“薯条,可乐,冰淇淋。”
王锦指了指手边的零食,那是他提前准备的。
他有时会想,如果真有个不明真相的普通人看到这一幕,会不会也有样学样,摆出这三样东西试图召唤女神。
“薯条好吃诶!”电话亭小姐憨憨的欢呼声响起,“快跟我换个位置!”
为什么要换位置?
王锦愣了愣,他立刻坐起身,看向女神靠近零食那一侧的胳膊。
整个右手被石膏裹住,显然没办法再自由活动。
王锦脑子里嗡一声。
他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他不能想,不能问,更没办法帮忙。
女神应对的是更高层次的危机,是他这个人类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触及的存在。
就算他穷极算计,拼尽全力解决掉一两个外神,也不会给女神解决多少负担…甚至可能会像这次一样,引起更多注意。
愧疚从心底升起,化作苦涩涌上口舌。
“这个啊,”注意到了王锦的视线,女神举起手,把石膏塞进王锦嘴里,“尝尝我做的白巧克力…痛痛痛!不准敲我脑袋!呀啊!混蛋!混蛋眷者!”
——
“还真是甜的…”嚼着女神的石膏,王锦面色复杂地望着她,“为什么巧克力会把整个手都包进去啊?”
“化了呗。”女神捂着脑袋,眼泪汪汪,理直气壮。
“可它是硬的。”
“我又想办法快速凝固了一下。”
“吃着一股灰尘味…”
“喔!快猜对了!就是灰!”女神竖起大拇指,“因为我掺了克图…”
又一次在女神的食物里听到了名字,王锦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他在心里怒骂自己怎么忘了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吃她递过来的任何东西。
与此同时,他试图用绝望的眼神阻止女神说完。
“克图格亚的骨灰啊。”电话亭小姐的后半句话还是没被拦住,她洋洋自得。
王锦沉默了几秒,继续若无其事地咀嚼,“活火焰的余烬,我记得这东西在伊恩手里。”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收中介费啊。”女神推了推墨镜,“雁过拔毛,扣下来点给你补身体总是没问题的。”
“而且活火焰还没死透,所以算不上骨灰,你不用有太大心理压力。”她拍了拍王锦的肩膀。
“我知道,把祂交给伊恩时还嗷嗷叫呢。”王锦点点头,用一旁的冰淇淋往下顺了顺。
克图格亚,这老伙计的生命力确实旺盛,祂当时一边骂着各种难听的话,一边劝说王锦回心转意。
辱骂起不到作用,电话亭小姐并没有干涉交易,她只是在同时实现“世界和平”这个愿望,攻击本体降临的克图格亚。
回心转意也不可能,王锦本来就不会留这么个隐患在身边,更何况伊恩说了那样的话——
“我说不定能吃掉祂。”太阳神握住手上的灰烬,用金色的独眼仰视王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