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半。

王锦在餐厅坐下。

撒下粉末，画好阵图，红雾迷漫，神国降临。

虚假神国，这门从女神那里学来的手艺，在王锦初来幽海时给了他很多帮助。

如果没有神先生这个身份，威尔康、古德里安，乃至烈阳萨雷斯，笼络起来都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精力。

如今的王锦已经不需要再借助虚假神国去笼络什么人，红雾集会的作用更偏向让毛绒绒神教的干部们互相联络。

…见鬼，我都不知道毛绒绒神教还有干部。王锦在心里嘀咕。

“那么，集会开始，诸位晚上好。”神先生左手边，冒险家站起身，开始主持今天的会议。

那是萨尔，这小子跟着爹妈到烈阳厅旧址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就又开始了爱与正义的冒险。

令人欣慰的是，他不是离家出走，而是认真坐下来谈过话才启程的。

据萨尔自己说，这次跟上次最大的不同是他尝试着拟定了“计划”。

“也不是毫无长进，对吧？”这么说的时候，萨尔看起来很开心，他已经不是过去的傻小子了，他是现在的傻小子。

“晚上好。”众人齐声回应，向着笼罩在红雾中的王锦颔首。

王锦解决克图格亚和黛薇的事已经传开了，这样的神迹自然少不了神先生的帮助，他们对那位存在愈发敬畏。

王锦的目光一一扫过与会者，他没刻意扩招，稍微新一点的面孔只有两名代号“木匠”和“铁匠”的男人，以及跟飞鸟同一时期加入的，代号“女巫”的姑娘。

木匠铁匠来自毛绒绒商会，他们每个月会来上交一次财务报表。

女巫…

王锦对她了解不多，只知道她总喜欢讲家乡的奇闻异事。

迄今为止她的几次委托都是寻人，据说是家乡走失的孩子。

这么一看，女巫就只是个心地善良，愿意把普通人诉求说出来的姑娘。

情报交换很快便结束了，王锦用指节敲了敲桌子，示意集会到了最后的环节——故事时间。

与会者们挺直的脊背放松下来，这是他们最喜欢的环节，用故事取悦神先生就能得到金币甚至怪谈物品。

就算什么都得不到，白听些故事也是好的。

“今天大家想听什么？”女巫认真提问，“还是我家乡的事吗？”

见没人反对，她清了清嗓子。

“我居住的镇子历史悠久，据说在漫长的时光以前，它的主人是比人类更加强大的生物…当然，比不上您，我至高无上的先生。”女巫对着王锦笑笑。

“时至今日，仍旧有人会发现他们留下的痕迹，根据那些痕迹来看，它们不仅发展出过文明，还圈养人类作为奴隶。”

“镇上的居民或许都是那些奴隶的后代，不过还好，如今我们已经自由了。”

“幽海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古德里安掏了掏耳朵，“我还见过一堆鱼人屠杀小岛后穿上人类的衣服，模仿他们生活呢。你老家应该也是类似的情况。”

“或许吧，说不定我有一点点鱼人血统，这样血液就比黄金还贵了。”女巫礼貌地笑着。

咚，咚。

两声沉闷的敲击，示意集会结束。

众人起身向王锦告别，萨尔靠近女巫，示意她留下。

场景变换，代表着神先生的红雾人影消散，王锦不动声色地向左移动一位，从萨尔手上拿回了冒险家的身份。

“您有什么事吗？”女巫环顾四周，她还是第一次被单独留下来，似乎觉得新奇。

“有一点小问题，”王锦翻动着纸张，“毛绒绒神教最近在和烈阳厅一起进行人口调查，他们依照的海图也是新绘制的，更加精确。”

“可我在这几份资料里面都没找到你的故乡，也没找到你寻人启事里那些家伙。”

“你说这是为什么？”王锦单手撑着脸颊。

“…我没太懂您的意思？”女巫向后缩了缩，王锦的态度太过强硬，她有点害怕。

“要么你说了谎，要么你的故乡是我不知道的另一处地方。”王锦顿了顿，站起身，“那里被一望无际的雪地包裹，走很久都走不到头吗？”

“并，并不是…”女巫用力摇头，她发现王锦站起身朝着自己走来，“海…”

“海光最后消失的地方向南五十海里，我家就在那！”她语速飞快。

王锦皱起眉头。

话甚至没说完，瑟瑟发抖的女巫猛地站起身，闪电般与王锦擦肩而过。

笼罩在身上的红雾被撕扯出巨大的裂隙，裂隙下是破损的铁甲，以及浅浅的伤口。

“真是的——”女巫挫败地长叹一声，“我为这次机会准备了几个月，一点点让你怀疑我，想着趁你最脆弱的时候一鼓作气来着…凌晨三点半，在你自己的神国里穿着防具？你是变态吗？”

王锦没说话，他感觉伤口一阵麻痒，毫无疑问，那是毒。

红雾神国已经把他的污染抬高到了很危险的程度，若是想用绿神气息压制毒素，就没办法反击。

“不过也算没白费，最起码你没办法立刻扑上来，让我说几句话吧。”女巫收起匕首，后退几步，和王锦保持着安全距离。

与会者原本不可能对王锦造成任何伤害，来到这里的仅仅是他们的意识与精神，或者说灵体。

冷冽者本身就是半灵体。

“海光最后消失的地方，向南五十海里，”王按住伤口，“那是终北大陆的坐标，你果然没死。”

“该做的事还没做完，不管多少次我都会从地狱爬回来的。”女巫，或者说堇，她双手背在身后，继续环顾四周，“你的小秘密被我发现了，神先生。”

“你也掌握着虚假神国的技术。”王锦推断着，只可能是这样了。

“我也是神的眷者，没道理你会的我不会。”堇比划着，“而且你就没想过吗，为什么同样都是冷冽者，我能‘附身’，莲却不能。他以为我更有天赋，其实是我放弃的更多。”

“你可以把我理解成最‘冷冽者’的冷冽者，抽走普通冷冽者的精神或许还能剩下层薄薄的壳，而我什么都不会剩下，我就是精神本身，一个偏执的鬼魂，所以我能来到这里，扎你一刀。”

“这世界上恐怕就只有你的灵感充沛到能在虚假神国里聊天，我就算掌握着这门技术，也只能在一瞬间把别人的灵体拉进来。”

“恰巧我也是灵体，在他们回去之前我先过去占好身体，‘附身’就完成了，学会了吗？”堇的语气亲切，她真的想告诉王锦原理。

“你想做什么？”王锦拉开凳子，坐了下去。

“被囚之神死了莲也会死，你觉得我会容许事情发生？”堇仰起头。

“哈…”王锦低声笑了笑，“你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随你怎么想，”堇病态地笑了起来，“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怎么可能不爱他。”

“我们走着瞧吧，白鸟。”神国渐渐崩溃，堇的身影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