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两人隔了七八步站定,乱七八糟场面话都是多余的,打赢了不需要场面话也有面子,打输了场面话就会变成笑话,所以有什么废话打完再说,干就完了。
“等等,等等”有人跑进了圈子,看服饰是大帅身边的,来人端了个木托盘,上面盖了红布。这人把托盘放下绸布撩开,原来是两锭大银子。
“军中健儿嬉戏,大帅出银五十两做彩头”。两锭大银子在阳光照射下闪瞎了众人狗眼。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大帅,出手就是不一样,所有人都盯着银子看,竟然忘了参见张大帅。
当朝参知政事张老相公的三公子,此次西路军主帅张庆张大帅正坐在高台上,演武演的乱了套张大帅本来都回去了,校场这边乱糟糟的又把他老人家惊动了,打发人瞅了一下情况张大帅赶忙就跑过来了。
几千人打群架,万一有人急眼动了刀子,那就不是打群架了,那是火并,到时候作为一军主帅别说升官,能保住命就算他老爹面子大了。
等他跑过来局势已经被刘四控制住了,群架变成了单挑,这下张公子不着急了,两个人打别说打断胳膊腿,即使打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军中死个把人算个事吗?独乐了不如众乐乐,打发人叫来了书记卢秀才和最近如胶似漆的崔三娘来看热闹。
张大帅是场面人,不能白看热闹,又叫人送去五十两银子做奖品。
被闪瞎狗眼的众人回过神来纷纷行礼,张大帅抬抬手算是回礼了。
大帅亲兵站在中间,看来是做裁判了,举起手猛的挥下“开始”。
刘四和大牛一脸紧张,张三公子出来搅局,事情变得不好收拾了,不分出胜负强行停止会让张大帅不爽,刘四终究只是个都头,没那么大面子和胆子得罪一军主帅,“看来木子只能受点皮肉之苦了,若真到了紧急时候,拼着大帅怪罪也不能让木子伤残”,刘四暗暗想着,为今之计只能再退一步。
“嗯?”大牛张开嘴巴一脸茫然,其实不止大牛,在场很多人都出了声。黑脸汉子身体前倾,双腿分开两手胸前,手指微微弯曲,这架势可攻可守,手势能抓能打能摔,一看就是老手。
奇怪的是木子摆了一个很怪异的架子。木子双腿分开一步,左腿略向前,腰微微拱起低着头,双手成拳放到下巴两边,整个上半身都在左摇右摆的小步向前。
周八斤实在耐不住,靠在刘四身边小声问:“四哥?”刘四知道他要说什么,摇头答道:“没见过”。
高进看着越靠越近的木子有点犹豫,对方抱着头看上去到处是破绽,却找不到地方下手,木子双手护头,手肘护胸,整个身体还在左右摇晃,高进觉得有点无处下手,木子不是雏儿,雏儿没有那种跃跃欲试的眼神,高进明显感觉木子比他更想打。
木子几乎把整个脸埋进胳膊中间,脚步轻快的无规律跳动,随时能前冲或后退闪避,年轻的身体加上自己丰富的经验,木子很兴奋,觉得自己状态很好。
终于面对面了,木子也有点犹豫,对方整个脑袋都暴露着,有点不知道打哪好了,木子不敢莽撞的全力进攻,对面明显比他力气大,抗击打能力应该也更强,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一头撞过去纠缠很危险。
“啪”的一声轻响,高进打了一拳立刻后退,总要开始的,打一拳看看再说,为了以防万一立刻挑开。
木子活动一下左臂觉得还可以,对面明显没敢出全力,继续向前,木子紧紧盯着高进肩膀。
高进慢慢后退,心里越来越恼火,自己竟然被逼着后退,大叫一声右拳全力打出,木子看他肩膀发力知道是右摆拳,低头左臂绷紧,右直拳如闪电。
“砰砰”两声几乎同时响起,木子趔趄一下重新站直,伸直左臂活动一下,心道“果然力气不小。”
高进一拳挥出的同时就看到一只越来越大的拳头,高进弯腰捂着鼻子半天才缓过来,鼻血和眼泪都出来了,脑袋嗡嗡响。
木子就这么看着,并没趁机痛打落水狗,要打就一次打服,他不想三天两头麻烦。
场面一片寂静,谁都想不到会是这种局面,包括刘四和大牛,“好!”有人反应过来叫好,没想到看着有点文弱的木子竟然是个高手,高进是南人里公认的拳脚第一,竟然在木子手下吃亏了,刚才高进弯腰捂着鼻子的时候,如果木子趁机下手高进已经输了,但木子没有,所以南人叫好声丝毫不小。
高进擦了下脸,鼻血抹开了更显面目狰狞,高进猛的向木子弯腰冲来,他明白拼拳赢不了,对方怪异的拳法压的自己死死的,他要用最简单的方法,冲上去抱摔,或许会挨一两下,他不在乎,只要让他抓住木子,凭他的力气即使是抱着勒也能勒掉木子半条命。
看着高进扑过来,木子一动不动,他知道高进想干嘛,右拳不动手肘轻轻向外,腰慢慢下弯,木子计算着高进的步子。
高进一步刚落地另一只脚还没抬起来,木子已经撞了过来,距离太近,高进拼着挨一拳就能得手,所以木子选择杀伤力最强的肘击。
一记横肘结结实实砸在高进下巴上,高进已经抓到木子肩膀了身体一僵,果然抗击打能力超强,普通人下巴挨这一记就足够一头栽地上了,木子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木子抬手把高进双臂架起来,抱着高进提膝,砰砰砰砰,小腹肋下连续的膝击,三下,五下,七下,木子松开手,高进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献血从口鼻涌出。
事后高进说自己总共被顶了十下,周八斤发誓说九下,高进毕竟是当事人,所以大伙都说应该是十下,虽然高进当时未必清醒,但周八斤这货能不能数到十是存疑的。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木子也有点被人当猴看的感觉,指了指地下的高进对南边说道:“你们不把他抬回去歇歇?”
“好!”“好功夫,好拳脚!”震天的喝彩叫好声,众人终于捡起地上的下巴恢复正常。
张大帅心满意足的带人走了,留下两锭大银子,并且给刘四带话,让他下次去帅帐的时候带上木子。
木子目送大帅走远,眼睛却盯着崔三娘的背影,好吧,不是背影,是pg。“真圆啊”木子心里叹道,“是啊是啊”众人连声附和,木子一惊,难道没忍住说出口了?回头一看明白了,一帮牲口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说出这句话,呸!一群牲口!木子鄙视的想。
重新在树荫里坐了,大牛不解问道:“木子从哪学来这身拳脚功夫?平日里没见你练过”,木子笑了笑没说话,大牛干咳了几声再没开口。木子为了救刘四被一锤子敲坏了,刘四时常因此内疚,大牛觉得自己又说了蠢话。树下众人大多知道详情,再没人问起。
“木哥的拳脚必定是好,只是有个事我想问问”,周八斤凑了过来问道,看木子没异样又继续说道:“木哥方才提膝顶那厮,直接顶下阴多方便?费劲顶肋下作甚?”有此疑问的明显不少,都不说话等着木子说话。
木子很想告诉他们,那样是犯规的,那样估计要费更多口舌,想了想反问道:“我跟那高进无冤无仇,为何要废了他?”树下为之一静,直接膝击下阴,只要几下就能让一个男人废掉,这种情况下木子废了他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周八斤抱拳一揖,“木哥仁义”,树下除了刘四和大牛都站起来行礼,慢慢远处的人也纷纷加入,无论南北。
今天的事说到底是王怀忠挑起来的,从头至尾木子都在被动接受,身怀绝技平日里从没欺压过别人,这就是仁义,受到侮辱挑衅愤而出手的时候还能手下留情,这是大仁义。
高进看上去凄惨,郎中给高进看过了,除了掉了一颗大牙没什么伤,养两天就没事了,高进早就清醒过来了,在树下歇了会,听到众人传话,挣扎着走了过来,一同来的还有王怀忠。
王怀忠长揖说道:今日方知哥哥,小弟有罪”,刚才有人在树下说了王公子的情况。
王怀忠名声其实不错,家里是楚州大户,他爹走了知州门路送他过来,也是跟张老相公差不多的心思,想着混点资历回去弄个小官当。在军中结交朋友颇有仗义疏财的举动,每每以南人的首领自居,说到底就是个心肠不坏的富家公子哥儿,没做过什么坏事,喜欢出风头。
军中大帅张庆是北方人,禁军里也基本都是北方人,话语权当然大多在北方人手里,所以王公子有点不爽,最后看来看去就数木子这个柿子软,结果扎了手。
至于打清清的主意真不算什么,就是个营妓而已,岁数都这么大了,王公子还真不稀罕,就是单纯觉得你们这有我们没有,心里不爽罢了。
木子仰头看着一身短衣的王公子忍着笑说:“有罪当如何?”他想看看这小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王怀忠手忙脚乱的身上一通乱摸,掏出一堆东西说道:“自然任哥哥发落,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先给清清姑娘陪个不是”。
王怀忠已经知道清清在木子心里恐怕不是一个婢女那么简单,王怀忠很后悔。本来以为就是个舞女营妓,羞辱一下木子出出风头,结果好像不太好。做人要光棍儿一些,错了就是错了,挨打要立正,所以王公子很干脆的怂了。
打了一架,木子气也消了,四十岁的心理总是比二十岁的时候宽容。
“东西我不要,你找个机会亲自向清清赔罪”,王怀忠连忙答应,木子又开口道:“过几天就到庆州了,你找个酒楼请大家好好吃一顿,这事就过去了,如何?”王怀忠喜出望外连声说好。竟也不见外,自己找地方坐了。
王怀忠过来赔罪首先是觉得自己犯了错,也怕木子报复,主要还是想结交木子和刘四等人,富家子弟不只会纨绔胡闹,能上能下结交豪杰是本能。
木子说让他请酒就是给他机会,这货是个自来熟,腆着脸混了一圈,自称王二。
木子看着鼻青脸肿的高进,笑着说道:“坐下吧,还要我扶?”高进明显是个不善言辞的汉子,捂着肚子坐在一边。
看着新加入的两人木子觉得挺有意思,这两个人是两个极端,王二看着不要脸却有富家子弟的骄傲,他敢来道歉还想交往,就是来自于他公子哥的自信。
高进明显是个自卑的人,他只是想来感激一下木子的手下留情,别人说话的时候连附和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