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每个人心里都第一时间这么想。大牛带回的消息好像炸雷一样把所有人都炸懵了,庆州被西夏人夺了!
卢秀才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牛都头,你说庆州怎么了?”。
大牛明显累的够呛,又喝了一通水说道:“上午我带人探路去庆州,西夏人骚扰了两拨就跑了,离庆州还有十里的时候遇到一伙背着大包小裹逃难的百姓,他们说庆州破了,西夏贼人占了城,我不信,让两个人回来送信想亲自去看看,他俩没回来吗?”。
众人都摇头,很明显西夏兵知道拦不住大牛他们就放他们过去了,然后截杀了大牛派回来送信的人。
大牛继续说道:“路上又遇到队贼人的游骑,我们一路杀到离庆州二三里的地方,逃难的百姓很多,城里已经烧死了大火,城里的哭叫声震天,我问了几个百姓,都说是被西夏贼人赚了城门冲进去的,有的说有贼人有一万骑兵,还有的说三万,有人说知州跑了,也有的说知州被西夏人砍了脑袋,我没敢靠近,带着人回来了,路上被贼人截了两回,折了几个弟兄”。
帅帐里死一般的安静,西路军心心念念要回的庆州竟然被西夏人占了!从哪冒出来的这么多西夏人?所有人脑子里都乱糟糟的反应不过来。
木子苦笑道:“看来咱们前面遇到的西夏人跟他们是一伙儿的,人家没打算打咱们,人家是要打庆州,是怕咱们添乱”。
众人也回过神来了,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子,有一大队西夏贼人要打庆州,西路军的倒霉鬼们正好回来要路过庆州,然后西夏贼人怕给他们添乱,又是阻拦又是夜袭的阻挡,西路军的傻子们却铁了心非要来凑热闹。现在知道怎么回事了,傻眼了。
无论庆州的西夏贼人是一万还是三万,哪怕是三千,对西路军的渣渣们来说都一样。一个小孩子在荒郊野外遇到一只老虎和三只老虎有区别吗?
张大帅最先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站起来大声道:“传令!全军调头向西,快走!”。
张大帅还没自信到靠着这些渣渣去收复庆州,西路军周围一直都有西夏人看着,人家对西路军了若指掌,没来打不是怕了你,是人家现在忙着吃肉懒得搭理你,这时候傻傻撞过去正好给人送菜。
传令的侍卫往外跑,正跟往里跑的一个禁军撞到了一起,俩人滚成一团。
大牛过去把那禁军拉起来问道:“什么事?”,这禁军是他队里的,应该在路上警戒着,这时候慌慌张张跑回来干嘛。
那禁军一身热汗,磕磕绊绊的道:“西夏贼人,五六百骑,正往这边来”。
刘四抓起头盔站起来喝道:禁军所有人集合,木子你马上去南边扎营,我带人去挡一阵”。
现在西路军都散落在大路上歇息,这时候五六百骑兵冲过来就是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刘四不愧是被杨大帅看中的人,反应迅速而准确。这时候不是客气讲规矩的时候,木子立刻跑了出去。
刚跑出帅帐就看到了顾良牵着巴哥过来,跑过去翻身上马跑向大路。幸亏重新分了一下营,让大帅的侍卫分别通知各营的指挥使,火速去路南边空地集结立营,木子当先跑到那里等着。
很快一队队兵卒和大车过来了,木子给他们分了下地方,大概就是战力强一些的营在前面和外围,差的在里面。
远远看到西夏人了,竟然还打着旗子,看来主将也在里面,他们并没有立刻冲过来,而是远远的在整队。
刘四和大牛带着二百多禁军在大营前列队,当然不会主动冲过去,无论战力还是兵力都占绝对劣势,这时候冲过去跟送死一样。当然,西夏人要是直接杀过来,刘四他们就要挡一阵给木子争取时间了。
这个地方其实并不太适合扎营,有点坡度但是太小,估计对战马冲锋的影响不大,没办法,附近只有这里好一些,总比把营扎在坑里强。
扎营按说要伐木立寨,外面绕营挖壕沟,还要设高台瞭望塔。当然这些都是听刘四说的,西路军不讲究这个,也没玩过。
木子让大车沿着大营前面首尾相连一字摆开,边上留了两辆大车的空,退后十步堵着空又摆了五辆大车,这样刘四他们如果撤回来有门能进来,却又不怕西夏人从缺口冲进来,曲折的入口快马可不行。
布置好了简单的工事,让两营厢军在车后面防守,防线不宽,两营人塞的满满当当,应该能抵挡一下了。
西夏人仍然没进攻,有些甚至下了马躺在地上休息,刘四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候能多拖一时,大营就稳固一分。
木子留一营厢军做预备队,剩下的所有人全都让他们去布置左右两边。砍树埋栅栏,挖沟,整个大营里的人都在拼命干活儿,傻子也知道现在不是偷懒耍滑的时候了。
粗糙的栅栏立好了,壕沟挖了大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很多累的动不了的兵卒和杂役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好消息是对面的西夏人始终没有杀过来。
人在高度紧张和忙碌的时候,恐惧的心理并不强烈,等闲下来的时候,恐惧会放大无数倍爆发出来,大营里几乎每个人都脸色苍白的下意识咽吐沫。
木子进入帅帐的时候发现我们的张大帅正在全身发抖,大营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大帅不顶事,知道西夏贼人来了的时候没人指望他,包括刘四也是让木子指挥扎营,对主帅完全无视了。
张庆已经快崩溃了,他三十几年一直活在父亲的保护下,连教书先生的戒尺都没挨过,现在却有五六百的西夏骑兵准备冲过来砍死他,而那天晚上三百个西夏人就毁了小半个西路军。
木子本来打算让他出去转一圈稳定一下军心,现在看来他还是待在帅帐里比较好。
张庆紧紧抓着木子的手,眼巴巴的看着他问道:“木兄弟,怎么办?”,张庆把木子当成了救命稻草,他觉得木子既然能解决掉缺柴的事,既然能救出焦用,既然能在夜袭的时候从容布置,现在或许也有办法救他。是的,救他,不是救西路军。
好歹也是一军主帅,被吓成这样实在可怜,木子刚要开口安慰他几句,刘四回来了。
西路军副帅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西夏人很松懈,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看来今天晚上他们不会进攻了。坏消息是西夏人又多了一百多人,现在大概有七百多骑兵了。
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看来庆州已经没有宋军存在了,西夏人正在劫掠,等他们抢完了东西就会过来这里,把西路军都踩死,然后他们就会跑路回西夏。
卢秀才小心的问道:“敌人松懈,要不我们夜袭?”。
刘四和木子都没搭理他。夜袭?你以为夜袭是什么人都能玩的?现在西路军大营里自己都快炸了,你敢带人出大营他们就会趁着夜色四散逃命。即使他们不会四散,你说去多少人合适?人少了就是送菜,几千人去夜袭你以为一点声音都没有?这里离西夏人只有四五里远。你打算跟西夏人野战吗?能野战还用得着跟龟孙子一样缩着吗?
木子咳了一下说道:“还有个事,咱们扎营的地方没有水源”。众人木然看着他,仿佛一点都不意外,当有人很可能活不过明天的时候,他通常就不太担心明天有没有水喝了。
张庆小声问道:“四哥,我们连夜往西撤行吗?”。
刘四摇头说道:“大帅,我们只要一动,对面必定要趁势冲过来,那时……”,刘四没说出口,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时西路军就会各跑各的放了羊,让人家轻轻松松的在后面收割。
张庆又问道:“我们在此地坚守行吗?”。
刘四摇头道:“以我对朝廷调兵的了解,没有十天八天不会有援军过来的”,刘四没把话说完,别说十天八天,西路军连三天两天也坚守不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四哥你可要拿个主意啊”,张庆快要哭出来了。
帅帐里的人都有点无语,大哥!你才是主帅啊。
刘四沉吟了半天,一字一句的说道:“为今之计已是穷途末路,不说营中缺水,西夏贼人劫掠完庆州必定还要增兵,只能死里求活了”。
众人精神一震,等着是必死,刘四的意思是要博一把,趁着对方没增兵到令人绝望,趁着西路军中没出现大面积逃亡,也趁着没因为缺水造成严重后果。说到底对面也不到一千人,六千打一千,拼一把未必没机会。
所有人都在眼巴巴看着刘四,等着他拿主意,是死是活就看这一把了。
木子道:“四哥,即使我们把对面那七百人打败了,庆州还有西夏贼人呢,我们直接过去岂不是正撞上?”。
刘四道:“庆州是肯定不能去了,如果打败了对面的敌军,咱们直接向东,去我们驻扎过的南大营”。
从这里看庆州是往东北方向,正东就是西路军驻扎过的大营,反而近一些。虽然不知道这次西夏到底有多少人打庆州,想来至少也有个万八千的,庆州已经被毁,往庆州走就是找死。
曹虎又提出一种可能:“如果咱们冲过去,夏贼不跟咱们纠缠,直接跑了怎么办?”。
如果西路军真的倾巢出动扑过去拼命,对面只要有脑子就肯定会退一下,他们是骑兵,要打要走当然有主动权。
木子说道:“如果我是西夏人就会远远看着西路军,如果军容整齐我就退一下,然后等你疲惫散乱的时候再冲过来”。战马能一口气跑几十里,稍微休息一下就能再继续跑。人呢?三里?五里?别忘了你不是空着手,你还要穿着铠甲拿着兵器。这就是蒙古人纵横天下的放风筝战术。
作为跟骑兵作战经验最丰富的刘四,当然知道骑兵对步兵的优势所在,他慢慢说道:“所以,我们需要缠住他们,不让他们退,让我们的优势兵力发挥作用”。
缠住!怎么缠?当然是靠人缠。整个西路军里有能力缠住西夏人的只有禁军骑兵营,因为只有骑兵营有机会靠近西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