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还在继续流淌，汴京开始下小雪的时候，高粱河上已经结了一指厚的薄冰，薄冰，冰！

当知道河面结冰的时候，老木长长叹了口气，终究到了这一步。

是的，冬天会结冰，而冰面上是能跑马的，封冻意味着大河会变成坦途，石桥和渡口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对面有二十多万辽军，其中有一半是马军，他们会从任何地方冲过来……

仰头看了看阴沉的天气，他知道麻烦了，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的早，一场寒流近在眼前，只要河面冻的能跑马，对面的辽军必定不会再等下去。

怪不得近些天辽军毫无动静，怪不得幽云的百姓都快吃土了洪基老大都不急，原来他也在等这个。

撤退是不可能的，老木不想撤退，他在这里待了快一年了，一旦撤退粮草辎重必然损失惨重，也意味着北伐彻底失败，只要跨过了高粱河，辽军十万铁骑踏上平原就再难把他们圈住了。

中军战鼓敲响，一队队传令兵飞驰而出，很快整个宋军大营都开始动了起来。

木帅有令！收拢兵力！据险而守！神卫军调往南边把守住大路，神卫军等驻守安次附近，收拢防线，狄青亲率马军驻于安次以西，随时听候调遣……

幸亏各军离的不太远，老木的军令是各军立刻行动，去指定地点修筑工事，剩下的只能看老天爷了。

可惜，老天忍了一年了，不打算再让战争这样墨迹下去了，第二天的时候北风骤起，做饭的火头军说冰面已经有四指厚，人都勉强能经得住了……

防线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所有人都在做一件事，挖沟，筑墙。

地面冻的梆梆硬，挖开硬壳下面才是软土，所有人都在拼命挖，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冰面冻的足够厚，辽人就会杀过来。

只沿着河岸修筑防线是不够的，因为辽军可以从任何地方过河，木子在安次与霸州之间的堡寨设了两座大营，每座大营驻军两万，这样能保护粮道，还能在辽军杀过来的时候互相支援。

从霸州向北直到安次，中路军分成了五个大营，兵力最多的当然是安次，除了狄青率领的两万多马军，还有青龙军等主要精锐步兵近五万人，小小的安次附近聚集了大宋最精锐的马步军七万，木子和狄青也都在这里……

站在城头看着忙碌的士卒们挖土筑墙，木子叹道：“没想到终究还是要打”。

他以为靠拖能把辽军拖垮的，没想到洪基老大发了狠，不计后果的征发粮食徭役，虽然民间苦屁了，军中却能维持。

他以为蒙兀人会抓住机会起来，没想到那些蠢货被人轻易就分化瓦解了，一盘散沙的牧民根本就毫无用处。

战争终于回到它该有的轨迹，一切还要用血和铁说话。

阴沉沉的天空代表着明天会更冷，辽人比宋人更适应寒冷，而寒冷给宋军带来的唯一好处是筑墙的时候可以泼水筑冰墙，这样筑墙更省力也更坚固，坏消息是时间太短，宋军来不及筑起太多墙，许多地方只有薄薄的一道。

各军炮兵旅正在布置投石机，他们被木子寄予厚望，特意派去大批民兵帮忙干活儿。

黑火药已经达到现在能达到的顶峰，可惜威力依然很弱，唯一的优点是辽军和他们的战马基本都没经历过爆炸的声响和火光。也正因为此，木子此前只用过一次火炮，就是在避免让辽军适应。

狄青站在左边为他挡住寒风，看着如镜的冰面皱眉道：“木哥，若是辽军南下怎么办？”。

他一直没质疑木子的布置，现在忍不住了，他很好奇，木子难道不怕辽军丢下他们不管南下吗？

木子摇头笑道：“放心吧，耶律洪基必然来打咱们，他不敢丢下咱们不管”。

是的，耶律洪基必然要来，因为这里聚集了大宋最精锐的七万大军，耶律洪基不敢把这七万人留在身后，别忘了，这里离幽州只有三百里。

他也不敢拖下去，辽国已经到了极限，再拖下去就真的不用打了，必须在这个冬天结束战争。

得益于老王的努力，安次大营里粮草还算充裕，老木并不十分担心。

“可惜安次城太小放不下太多兵马”，狄青道。

老木笑着道：“放的下也不能都进城据守，还有个城不错了”。

大营是依城而建的，当然不能都缩在城里，这么多人如果都缩在城里，等于彻底放弃了战略主动，烧柴吃饭喝水也都会成为大问题。

“二哥，这次要看你的了”。

狄青哈哈大笑，豪气干云的大声道：“能跟辽皇轰轰烈烈的战一场，死了都不枉了”。

这一战马军很重要，还是那句话，对付骑兵最有效的还是骑兵，这事无解，两条腿怎么都跑不过四条腿，所以这一战老木只能守塔，抓人和支援的事要靠狄青。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天气也越来越冷，傍晚的时候探子回报，对面大营人喊马嘶，看来洪基老大一刻都不想等下去了。

木子打发人拿炮弹去冰面上点了一个，结果不太好，声音倒是不小，冰面却只留下一个小坑，黑火药威力太小，想靠它炸开冰面是不可能了。

其实他知道，即使能炸开用处也不大，除非你能一次性炸开一段河面，否则相对于对面几十万大军，掉进河里三五百人根本无关痛痒，这个规模的大战，小伎俩的作用可以忽略不计。

高粱河两岸大营里的士卒都在努力咽下更多的食物，因为他们知道，明天的这个时候，自己不一定在哪里了。

老木巡了一圈营，巴哥好像瘸的更厉害了，可它依然像从前那样，大屁股左摇右摆的很嚣张。

回到中军的时候一封信交到木子手里，他随意看了一眼，原来是关于钟蓝的。

那个瘫子没能去到那片大陆，一场暴风带走了他，船队损失惨重，剩下的人只得回航，九死一生的回到了大宋，船只和人十不存一。

一个传奇谢幕了，那个一直想死在海里的瘫子最后得偿所愿了，不知道他死的时候有没有干一杯。

把信丢在一边，老木对巴哥嘟囔了一句：“真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