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熬得软糯粘稠,只是因为加了百合的缘故,稍微有点苦。
盛飏席地而坐,抱着保温壶刚尝了一口,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
掌心朝上,一颗糖递到了他眼前。
包着透明的玻璃糖纸,棱角折射出细碎的灯光。
盛飏叼着汤匙的动作一顿,抬眼看过去。
“答应了你的糖。”苏夏抱着膝盖弯了下唇,“虽然不知道你有没有好好吃饭,但看你没有不舒服,就当你听话了吧。”
盛飏接过那颗糖,在指尖捻了一下,有点好笑:“真当我是小孩子啊。”
“难道不是吗?”苏夏想起下午的事还心有余悸,故意板着脸说他,“只有小孩子才会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不认真吃饭!”
见她还认真脸教育起人来了,盛飏没好气的抬手捏了下她的脸:“小丫头翅膀硬了?还管起我了?”
他抬手捏完她的脸,两人都愣了一下。
实在是他做的太自然,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她跟在他身后调皮捣蛋完,他会做的动作一样。
自然到,两人现在的不自然反倒像是另一种……无声的暧昧。
盛飏收回手,低咳了一声:“抱歉。”
苏夏本来有点心慌意乱,听他道歉,眼里的光又暗了一下。
“干嘛道歉?”苏夏努力忽视已经失速的心跳,抬手揉了下脸,“你以前捏过我那么多次也没见你不好意思?”
听她提到以前,盛飏反倒自在了不少。
“那不是你还小。”
“我现在也比你小啊!”苏夏想起什么,忽然夸张的“哦”了一声,试探地问道:“我知道了,盛飏哥哥你以后要是有女朋友了,是不是就不会搭理我了?”
盛飏抬睫,似乎想了一下,然后低声:“她应该不会介意。”
某个片刻,苏夏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温柔。
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但再仔细看,他的神色又恢复正常,好像那个“她”真的只是回应她的设想。
……
苏夏舔了下唇,忽然不敢再问下去。
“对了队长,你以前练舞的时候也是这样吗?”苏夏再次发动转移话题的一级自我保护技能,“每天都得这么重复十几个小时?”
“十几个小时?”盛飏又喝了口粥,随口道,“哪儿这么少。一般都逼近二十个小时,最辛苦的那段时间,每天也就睡三四个小时吧。”
“三四个小时???”苏夏真实的惊了,“需要这么拼吗?”
盛飏放下保温壶,反手抹了下唇,漫不经心的说:“拼吗?为了站上更大的舞台,努力练习是当时唯一能做的事。”
“那累吗?”苏夏想起他离家比赛的时候才十岁,不由心疼道。
“还好吧。”盛飏淡声,“那个时候反而是最轻松的,因为只需要专注在一件事上,而且天真的以为努力了就一定可以站到自己梦想的地方。”
苏夏忽然就明白了了。
就像很多人都觉得高中的时候最累最辛苦,可等到真正踏过那段单调重复又纯粹的时光才发现,未来等着自己的是更令人心力交瘁又充满无奈和挣扎的成人世界。
象牙塔里的努力反倒成了再也回不去的白月光。
“但你最后成功了。”苏夏笑,“你站到了曾经梦想地方的地方,成了……”
苏夏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成了很多人的光。”
盛飏正好抬头看她。
福至心灵。
那一刻,盛飏觉得她似乎要说的是——成了我的光。
指尖像是陡然爬上了蚂蚁,忽然有点痒。
盛飏蹙了下眉,捏着关节很快回神。
他垂眸晃了下神,没再看苏夏,利落的起身。
“今天很晚了,先回去吧。”
“哦,好。”
苏夏今天晚上得偿所愿,还跟自家队长聊了这么久,已经心满意足,闻言屁颠屁颠的跟在盛飏身后出了练习室。
“对了,我们不用等齐鸣吗?”苏夏忽然想起来,“他怎么拿东西拿这么久?”
盛飏:“……”
“不用。”盛飏偏头摸了下鼻尖,神色倒是一派自然,“我让他拿完就先回去。”
“哦。”
苏夏不疑有他,随手关了练习室的灯。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整栋楼的灯都熄的差不多。
经过长廊末端的练习室时,苏夏发现竟然还有人在练习。
听到里面已经在带歌词练习唱跳的动静,苏夏认出了是谁:“路西珂?!天,她也太刻苦了!”
“队长,我是不是现在回的有点早?”苏夏忽然有种在家长面前被别人家的孩子比下去的羞愧,“她都是出道八年的全能选手了,这才一天就能练习唱跳了,还这么拼?!”
路西珂。
盛飏听到这个名字忽然想起在半个小时前,刚在这里被她质问过。
“飏神,你为什么不选我?”
当时他刚出电梯,就跟练习室门口的路西珂迎面碰上。
路西珂似乎很意外。
在他抬脚擦身而过的时候,忽然问了那么一句。
没头没尾。
但路西珂有自信他记得自己。
盛飏也确实对她有印象。
当时初选直播,除了苏夏和凉绮,就数路西珂的舞台最惊艳。
那完全是一个成熟艺人的表演。
就像她自己说的。
“我等这一个机会已经等了八年,你也是这么一路过来的,应该最知道机会对我们而言有多宝贵!”
当时他怎么回答的?
“你在现在的队伍也可以抓住机会。”
“那不一样!”路西珂当时有点激动,“我最想进的是你的队伍!我看过你所有的练习视频和采访,我以为你最能懂像我们这种经历过低估、独自坚持多年的人对舞台的渴望!”
“我本来没想选任何人。”盛飏本来可以抬脚就走,却罕见的多说了一句,“我也并不能带你去到你想去的终点。”
“那你为什么选苏夏?!”路西珂不服。
如果她都不行,为什么是苏夏?
那个跟他有绯闻,甚至没学过跳舞的女孩。
盛飏一瞬间怔了一下。
半晌,长廊里响起他低声带点缱绻的回答。
“可能只是因为,她唱《追光》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吧。”
……
“队长,我忽然有点不想回去了。”苏夏被刺激到,“大家也太努力了!就我现在的水平,哪儿还有脸回去睡觉?睡觉?我不配!”
苏夏清甜的声音响起。
盛飏倏然回神。
他垂眸盯着眼前的女孩看了片刻,然后勾唇扶着她的脑袋将人转向电梯的方向:“行了,就你现在的水平,不好好回去睡觉,才是真的跟不上。”
“……”
回到宿舍的时候,苏夏才知道他竟然就住在隔壁栋的别墅。
想起昨晚凌晨两点多的动静,才知道那个时候响起的车声是他的。
苏夏莫名又想起那条两点多的私信。
她下意识回头扫了眼铁丝网。
入目是幢幢树影和无边的夜。
巧合吧。
苏夏晃了晃头,转头回了宿舍。
当天晚上,苏夏竟然又收到了一条邮件。
来自隔壁刚跟她分开不久的自家队长。
——晚安,好梦。
苏夏看着收件栏里昨天才收到的短信,忽然有点恍惚。
这还是以前十天半个月都发不了一份邮件,只有极偶尔的时候会找她闲聊两句的爱豆吗?
苏夏忽然就有点羡慕sunlight了。
起码这几年,爱豆跟sunlight聊天的次数比她要多得多。
我醋我自己……
但转念又一想,sunlight可没收到过爱豆的糖!
嗯,心理平衡了!
接下来的几天,盛飏有电视台的采访,之后是四大刊之一《x》的单人封拍摄、广告的商务活动以及演唱会行程会议和排练,呆在影视基地的时间屈指可数。
虽然忙的脚不沾地,但再晚他都会赶回来。
然后总会有一壶温热的粥等着他。
盛飏就发现小丫头似乎是住在了练习室!
有一天凌晨四点,他刚排完演唱会的舞蹈回到影视基地,照例看向那扇熟悉的窗户。
里面灯没开,却有微弱的光。
而等他上楼,推开练习室的门,就发现了裹着小毯子睡在瑜伽垫上的人。
她的手边,亮着一盏小的落地灯。
朦胧的光落在她半边熟睡的脸上,莫名映地她脸色有些苍白。
盛飏蹲下身,就看到她眉心紧蹙,唇色淡白。
手也紧紧攥着毛毯的一角,似乎正在忍受着什么。
盛飏以为她做噩梦了,抬手将滑落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结果刚准备收回手,指尖突然被她的手用力攥住。
睡梦里的苏夏忽然往更深处蜷了蜷,手捂着心口的位置,唇间呢喃着:“疼……”
盛飏这才觉得不对劲。
他不敢乱动,先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苏夏,苏夏……”
可她像是被梦魇着了,只小弧度晃着脑袋,嘴里喊着“疼”。
盛飏指尖被攥得发白,眼底担忧更甚。
他眼睫颤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然后整个人往前凑了凑,低声喊她:“糖糖……”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称呼的原因,正在颤抖的苏夏眼皮动了动,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盛飏哥哥?”苏夏声音有些迷糊,尾音还发着抖。
“你怎么样,是不舒服吗?”盛飏轻拭了下她额间,“你一直在出冷汗。”
“我心口难受……”苏夏挣扎着想起来。
“先别动!”盛飏按住她的肩头,指尖却没有抽出来,“你心脏做过手术,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先别乱动,我叫救护车。”
“……不用了,”苏夏舔了下唇,觉得有点小题大做,“我没事,可能是这儿的空调太低了,有点着凉……”
话还没说完,她又蹙了下眉。
明显是又不舒服了。
盛飏脸色有点难看。
他迅速用自由的那只手拨通了电话,却不是叫救护车,而是打的节目组的电话,让工作人员迅速调动节目组准备的救护车。
苏夏看着他利落的眉眼,听着他简短有力的指挥,才后知后觉掌心握着的指尖有多紧绷。
……
苏夏下意识松开手,觉得自己又越距了。
可下一秒,掌心的指尖反握住她的,微微用力。
刚打完电话的人垂眸看着她,整个人拢在灯光里。
“别害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羡慕sunlight这个事嘛,只是“我醋我自己”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