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门前,突如其来的雨让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
陆灼抿着嘴角看向街道上纷杂的人群,他周身的气息仿佛都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他知道,陈飞这次出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他在明陈飞在暗,无论怎么样都是他吃了亏。
当初判的是十年,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才三年就提前出狱了。把陆灼一开始的计划完全打乱,如今只能先解决眼前陈飞这个难题。
原本是想着十年都过去了,哪怕陈家的势力再大也早已经被他慢慢消磨殆尽,可现在才过了三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陈飞当初就恨他不肯加入,现在估计杀了他都不解气。
现在肯定是想方设法报复他,以他的性格,无所不用其极也是有可能的,他太了解陈飞了。
见他沉着脸不说话,林初念鼓了鼓小脸,不开心道:“你在想什么呢?”
明明说带她出来约会的,半路下起了大雨,两人只好找了个商场躲雨,可陆灼看着玻璃门外一句话也不说,她都快闷死了。
听见她小声的抱怨,陆灼回过头来。
林初念身后的窗子外面是一颗海棠树,不知道是因为背光还是什么原因,花期竟然晚了一个多月,明明到了六月份,树枝上的海棠花才开始绽放。
他倏然想起初中那年去看桃花,稚嫩地少女站在树下,歪着头在他身边拍照。
细软的发丝上落满了花瓣,让人移不开目光。
那时候他第一次手足无措,心跳得飞快。
第一次知道了偷偷喜欢一个人的滋味,还好他没有放弃,那个千百次出现在梦里的姑娘也喜欢上了他。
陆灼捏了捏掌心里柔软的小手,说:“在想你。”
林初念脸色有些红,她知道陆灼是个很没有情趣的人,极少会说一些甜言蜜语。
所以偶尔他说一次,她都会特别珍惜。
“晚上我们宿舍聚餐,你也去好不好?”林初念红着小脸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圆圆地杏眼看着他。
“你去就好,我过去的话你们吃饭不自在。”陆灼无奈地笑,“等你们吃完我去买单。”
“要你去,”她撒着娇,“她们都带着男朋友的,我也要带!”
那几个女生除了姚妍妍其他人都还没见过他呢,她一直想把陆灼介绍给她们认识。
虽然现在关于陆灼的一些传闻还没有淡下去,但是她们宿舍的女孩子都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并不在意这些,还吵着要看看能被林初念喜欢的男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陆灼从来都没办法拒绝她,只是弯着唇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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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女生晚餐选的是火锅,毕竟在夏天开着空调吃火锅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陆灼和林初念到达约定的火锅店时,外面的雨还没有停,两人头发都带着氤氲的水汽。
他推开包厢门的时候,坐在里面的几个人都愣了愣,连见过他的姚妍妍也没有认出来,毕竟当时他因为找不到林初念一整晚都在着急没有休息,与现在的状态肯定不一样。
直到她们看见跟在他身后的林初念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男朋友!
这也太帅了吧!
不过冷着一张脸,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搞得她们连话都不敢说。
姚妍妍和任小雨都带着自己的男朋友,还有一个女生叫方宜,她家里是b市本地的,很少在宿舍住。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啦!”林初念弯起眉眼笑得可爱,坐在她们空出来的位置上道歉,“外面一直在下雨,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姚妍妍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反正我们也刚到一会儿。”
陆灼坐在林初念身边,拿出纸巾帮她擦拭发尾上的水渍,目光专注丝毫不受她们的影响。
气氛稍微有些尴尬,毕竟谁也没见过陆灼,又加上最近那些风风雨雨的传闻,对于他大家都带着一点好奇心。
林初念轻轻咳嗽了两声,小手在桌子下面推了推他,让他说句话。
陆灼会意,收了手里的动作,把半湿的纸巾放在口袋里,说:“你们好,我是陆灼。”
“你好,你好。”任小雨和方宜眨巴着眼睛看他。
刚刚他一直在给林初念擦头发,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几缕头发上,就好像除了她完全注意不到其他人。
任小雨咬咬牙瞪了一眼自己不争气的男朋友,恨铁不成钢。
男生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头,站起来说:“你好,我是小雨的男朋友丁翼。”
姚妍妍的男朋友也不甘示弱,连忙开口道:“我是妍妍的男朋友,师大数学系的齐明俊。”
只有方宜没有谈恋爱,所以她是一个人来的,不过她性格比较坦然,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都做过了自我介绍,稍微缓解了那么一点儿刚刚尴尬的氛围,男生们也无所谓,闷着头吃东西就好,几个女生叽叽喳喳聊着天,时不时发出一阵阵悦耳的笑声,聊得很开心。
陆灼怕她顾着聊天忘了吃饭,一直在给她烫一些平时她喜欢的菜,没一会儿,林初念碗里就堆成了小山。
还好是夏天,也不怕碗里的饭菜会凉。
方宜注意到他的动作,忍不住开玩笑地问道:“念念,你男朋友多大啦?怎么跟个老父亲似的。”
从进门开始,他就没有停止过对林初念的照顾,不是帮她擦头发就是整理领口翻过去的衣服,然后又是帮她夹菜烫肉,几乎没有停过。
陆灼动作一顿,略显诧异地抬起头,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噗嗤。”林初念忍俊不禁,差点儿笑出来,“他只比我大一岁呀。”
姚妍妍眨眨眼问道:“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她只知道他们上大学之前就在一起了,可现在看来,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没有几年的培养是没办法装出来的。
林初念眉眼弯弯,唇角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涡:“嗯,我们从小就认识,有十几年啦。”
“准确的来说,”陆灼看着她的小脸,抿了抿唇,“应该是十三年。”
“天哪,真的吗?”任小雨吃惊道,“青梅竹马啊!”
谁不期待这样的感情呢,从小的到达两个人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一直是对方世界里最重要的人之一,想想都令人羡慕。
陆灼唇角弯起弧度,看着身旁的人笑了笑:“嗯。”
当时他才七岁,深冬的早上一起来就被俞虹翠训斥了一顿,抱怨他昨天晚上在门口收来的纸箱子都被雨水给泡烂了,根本卖不出去。
可是他哪里知道第二天凌晨会下雨呢,屋子里能放东西的也就那几个地方,偏偏还都是没有修补的屋顶,想要不漏雨确实有点难了。
为了惩罚他的‘不听话’,俞虹翠把他推出门罚站。
冬天的风刮得脸生疼,他穿得也单薄在寒风中打着颤,那时年纪还小,不懂隐忍,委屈得一双眼睛通红。
大院外面热闹非凡,来了不少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在往楼里搬东西,好像是有人要搬进来住。
络绎不绝地人从他面前路过,但没有一个人停下,他一双手冻得通红僵硬,稍微动一动都是针扎一般的刺痛。
他掰着手指头算妈妈还有多久能让他进房间,外面实在太冷了,他的身体快要冻僵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姑娘忽然站在他面前,鼓鼓的腮帮子里一直在动,好像在吃着什么东西。
她眨了眨圆圆的杏眼儿:“哥哥,外面这么冷,你怎么站在这儿啊?”
陆灼抬头看她一眼,发现从没在大院里见过她。
堪堪六岁的小姑娘比他矮上一个头,背着小书包,肉乎乎的脚丫子踮起来跟他说话,浑身散发着一股甜甜的奶香味儿。
他摇摇头没回答,嘴唇冻得乌紫,想张口也很吃力。
她又说:“我是今天搬来的,我们以后一起玩好不好?”
陆灼还是没有理她,寒风刮来时,他冷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林初念也不生气,从包里翻出一条还挂着吊牌的崭新羊绒围巾围在他脖子上:“我妈妈说小朋友要穿得多多的才行。”
新围巾特有的味道夹杂着冰凉的空气钻进他的鼻腔,羊绒直接接触皮肤是有点儿不舒服的,又痒又扎却很暖和,他抖着冰凉的嘴唇正想说点什么,不远处有人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念念!快回来,外面太冷了!”罗雪站在二楼,手里抱着一个纸箱子往楼上走。
她听见妈妈的呼唤,又看了看站在身前的小哥哥,还没来得及跟他道别,罗雪又催着她上楼,于是她晃着两条小肉腿跑回了楼道里,不见了踪影。
片刻后,风好像小了一些,他僵硬通红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脖子上的围巾只觉得软的像天边的云朵。
他抬头看了一眼刚刚小姑娘跑上去的楼层一言不发,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十三年前的冬天是他第一次见到林初念,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是听到罗雪喊她回家才知道她的小名。
那时候他尚且不清楚是‘念念’还是‘年年’。
可长大之后他把她放在心里朝朝与暮暮,念念又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