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珂端正地坐在干草上,眼皮子都没有掀起来看一眼,仿佛听不见似的,继续看自己的书。
“本宫知道你听见了,不必装傻了。”宁乐公主得意地冷笑,“你也算是聪明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她忽然凑进铁栏,不屑地哼了哼,“和本宫抢男人,就是这样的下场!宁珂,你就等死吧!君越只能是本宫的!”
宁珂低低地叹了一声,将书合上,忽然回过头来看了宁乐公主一眼,“公主特意来告诉我,是在等着我的祝福吗?”
她说话的语气很淡漠,好像被抢了男人的人不是她,入狱的也不是她,不过是听见外人说着事不关己的事情罢了。
这样的不在意的态度,宁乐公主气得直咬牙,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是!再怎么说你也跟过君越一阵子,你祝福他也是应该的!”
宁珂配合地点了点头,“那好吧!那我就祝福你们新婚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她看了看小窗外的天色,不太耐烦的样子,“公主满意了吧?可以回去了吧?”
宁乐公主本来就是来示威的,没想到宁珂竟然油盐不进,反倒显得自己落了下风。
越想,她便越是恼怒,心中越是不甘心!
眯了眯眼,心中生了一计,宁乐公主掩嘴轻轻笑了起来,“本宫不着急回去,你都快要砍头了,本宫再陪你说说话吧!”
她也不顾宁珂冷漠的脸,自导自演地说着,“其实呢!今天是君越叫本宫来的,他说念在与你订婚一场,不忍亲自来见,便叫本宫来代替他送送你。”
宁珂对着手指看了看,咦,指甲长了,该剪了。
“你不必惦记着,以后你走了,本宫也会好好照顾他的。”宁乐公主沉溺于幻想中无法自拨,脸上笑意甜腻而憧憬,“本宫会为他生儿育女,男孩像他最好,女孩像本宫也可,唔他说最少要三个呢!为了这个,这几天夜里,他可没少折腾本宫,差点就起不来床了。”
说到这里,她才恍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似的,夸张地掩住了嘴巴,“哎呀,抱歉,这种房中之事本不该告诉你的,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宁珂摇头,手里拿着干草再编制着什么,“唔不在意,你可以和我说说细节,比如他喜欢什么姿势,做的时间多长,最喜欢你什么样之类的。”
她说的那么露骨,倒是让宁乐公主愣了一下。
一般大家闺秀都不会如此直接,她怎么那么恬不知耻?还要问细节?
自己原本就没和君越发生什么,哪儿知道他喜欢什么姿势和时间?!所谓的细节,没有经历过又如何描述?
宁乐公主憋红了脸,嘴巴张张合合了许久,愣是没有编出来,只恨恨地甩出一句,“他自然喜欢本宫的一切!本宫又何必与你详说,那是我们的秘密!不过你此生都没有机会了,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呵呵。”
宁珂但笑不语,仿佛看透了一切却不到破,那种从容和冷静,让宁乐公主心口堵得发慌,有火气都无处发泄。
“你!”她气得手指发抖,盯着宁珂老半天,才放出一句狠话,“你尽管装作无所谓,明日本宫确实要和君越订婚了,而你只能孤单落寞地死去!君越便只属于本宫了!”
说完之后,好像担心宁珂又说出什么话来堵她,一甩袖子,气呼呼地走了。
等人都走光了,宁珂脸上的无所谓才慢慢地垮了下来,手里的干草扭成一团,如心事如麻,乱糟糟的,沉甸甸的,压得她透不过气。
他要订婚了!
要和宁乐公主订婚了!
而她还蹲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他却要订婚了!
宁乐公主挑拨离间说什么都好,什么房事什么生儿生女,她都不相信楚君越会那样说。
但是订婚之事却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他没来救她,却要和宁乐公主如期订婚......
刚才宁乐公主在这里,为了尊严,她可以假装不在意,但是,暗地里却已经万箭穿心!血流成河!
她手指死死地掐着底下的干草,咬着牙根,仰望着窗外漂浮的雪花,不让眼底液体淌出来。
*
摄政王府。
楚君越穿着单薄地雪白单衣站在窗前,冷风吹起他衣角,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侵入皮肉骨髓。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眸光晦暗幽深,沉浮着令人看不透的东西。
元宝沉默地站在身后良久,张嘴几次都没说出声,直到手里的药都要凉了,他才干涩地开了口。
“主子,先喝药吧!你身上的鼠疫尚未好全,别站着了,会受寒的。”
楚君越背着手站着,没动,嗓音幽幽冷冷随着寒风而来,“去看过她了么?”
元宝知道他说的是谁,点了点头,“我们的人一直都在暗中保护着,二皇子那边也没有为难她,不过,今日宁乐公主去了,说了一些话......”
他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楚君越一眼,顿了顿才道:“王妃已经知道主子你明日订婚的消息了。”
“她知道了......”楚君越似有似无地轻叹了一声,闭了闭眼,“希望她能理解,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本王的苦心。”
元宝皱眉,“主子,为何你不告诉王妃,其实你......”
“罢了,告诉她,也只会让她担心。”楚君越转过身来,白皙的脸庞瘦了几分,眼眶微微凹陷,看起来更显得深邃冷肃。
“事情是否还顺利?”
“嗯,顺利。”元宝点头,“一切都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了,就等那边先有动作了。”
楚君越满意地点了点头,没再往下说,沉默地喝光了整整一晚的汤药,那苦涩的味道沿着咽喉滑落,一直苦到了心底。
有些苦,只能自己咽下,不能为外人道。
有些苦,疼在她身上,苦在他心里。
但愿,一切顺利,终有一日,她能明白。
“那主子......”元宝端着空碗,欲言又止,迟疑再三才敢问,“明日你会去吗?陛下派人送了好些东西来......”
“本王身体尚未康复,无法出席!你不必回复,明日再看。”
楚君越混不在意地说完,疲惫地捏了捏鼻梁,挥挥手,就让元宝下去了。
元宝看了看自家主子,再想到牢房里蒙在鼓里的那一位,心底猫抓着似的难受。
哎!
爱情怎么就那么难,非要这么你猜我猜呢!
*
摄政王与宁乐公主订婚了,轰动了整个京都!
不仅仅京都皇亲贵族都参加,四大属国也应邀前来参加这个极具政治意义的一刻。
先前大燕因为中秋宴的事情受到四大属国的威胁,大战一触即发,皇帝一心想利用联婚之举来拉拢关系,奈何之前楚君越不同意,导致事态变得严重了起来,边界已经爆发了小战役无数次了。
那时皇帝都准备好作战的准备,恰好就发生了楚君越与宁乐公主共度春宵的事情,难题便迎刃而解了!
这一日,楚君越与宁乐公主订婚,象征着东堂与大燕联盟的大好景象就要开始,皇帝异常欢喜。
最为欢喜的人莫过于是宁乐公主,苦心孤诣地努力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日,终于可以与心爱的他订婚,又把那个碍眼的宁珂丢进了牢房里,这日子简直不要太美好了。
思及此,宁乐公主又是欢喜又是紧张,不住地照着镜子,生怕自己哪里还有瑕疵,“夏儿你帮本宫瞧瞧,这腮红会不会太艳了?君越不喜欢太艳,还有本宫总觉得这头发也有点松......”
“公主,你今日美极了,一点问题都没有!这脸蛋好像桃花似的呢!摄政王肯定喜欢的!”夏儿在宴席后面伺候着,适时地拍着马屁。
宁乐公主心情好,很是受用,笑得更加花枝乱颤,“你这小嘴真会说话,等会宴会散了,本宫重重有赏。”
“谢公主。”夏儿福身,笑得甚是欢喜。
宾客早已经来齐,歌舞器乐也摆上台表演了一轮又一轮,但却还没有见到楚君越出现。
皇帝脸色有点不太好看,派人去请了几次,但都回话说没找到摄政王本人。
“混账!再去找!”皇帝脸色铁青,发了一通火,派出更多人去找。
然而,楚君越却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似的,怎么都找不到。
众人开始坐不住了,纷纷伸长了脖子,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摄政王怎么还不来啊?订婚那么重要的日子,他竟然不来......”
“听说本来就是被逼的,摄政王之前就对医仙情有独钟,眼下医仙还在牢房里,他估计是不来了。”
“啧啧,本来也是,摄政王和医仙本来就是一对,现在被拆散,一个被强迫娶妻,一个在牢房里,真是令人唏嘘。”
......
听着那些不堪的议论,宁乐公主一颗欢喜的心也开始慢慢凉了下来,他没来......在今日这样重要的日子,他竟然抗旨不来!
她从未像今日如此狼狈丢人,她满心欢喜地穿上最喜欢的裙子,化着最精致的妆容,摆出最端庄幸福的姿态......只等着在众人的见证下,与他订下这个美好婚约。
而她一个人站在台上,等啊等,楚君越却始终都没有出现。
她从满心欢喜,到逐渐心凉,到最后的彻底绝望,他完全当做事不关己的事情,露面都不屑。
站在人群中央的焦点处,接受着众人质疑的眼神和非议,她有种被人剥光了衣服遭受围观的耻辱之感!那么地屈辱,那么地无助!
如果说,她这一刻有多么悲凉,那就有多么地恨宁珂!
恶狠狠地咬着牙,宁乐公主眼底冒着邪恶狠毒的光芒,蹭地一下跑了出去,拦都拦不住,就往京都府尹跑。
她要杀了宁珂那个贱人!君越一定是因为那个贱女人才这样缺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