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尝05口
顾景琛:【?
】
非常的简单粗暴,只有一个问号。
是来自大老板的灵魂拷问。
仿佛在质问栗栀——
你问我?
我看起来像是会写检讨书的人?
是谁给了你勇气给我发这条微信的?
栗栀握着鼠标的手微微颤抖,整张脸窘迫地憋红,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这就和背地里偷偷吐槽老板结果正巧被老板听了个一清二楚没什么区别!
总感觉饭碗好像又要不保了……
她还没回复顾景琛,顾景琛的新消息又发了过来。
是条语音。
栗栀没什么勇气点开播放,视死如归地转了文字。
页面上缓缓出现一行字。
——那扣工资。
冷冰冰的文字,像是他对她最终的冷漠审判。
没有被炒,可是工资要没有了!!
对她来说,扣工资比直接被炒还要痛苦。
栗栀硬着头皮一个字一个字地戳进输入框,很卑微地问顾景琛:【扣……多少?
】
很快,他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本来想转文字的栗栀不小心点错,直接播放了语音。
他冷淡的嗓音略带散漫,顺着耳机线一点不差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扣到你不犯错为止。”
所以,在她不能保证不犯错之前,都要白打工。
哪怕她明天就能一丝错误都不犯,表现的完完美美,她也会不可避免地失去前几天的工资。
这对于迫切攒钱的栗栀来说,无异于要她的小命。
栗栀苦着脸想该怎么挽回局面,告诉他她可以写检讨书,能不能不要扣工资了……
栗栀的手指在鼠标滚轮上不安地来回滑动,电脑上的屏幕光标也随着上下动。
她的手指很轻地点了下鼠标,只是意外之举,却不想,突然听到了她最初转文字的那条语音。
顾景琛说的是“那扣工资”这四个字没有错。
但语气并不是冷冰冰到不近人情的命令式陈述句,而是尾调轻轻挑起来的疑问句。
听起来让栗栀有些恍惚地觉得他在同她商量,仿佛给了她第二个选择。
要么,写检讨书;要么,扣工资。
原来是宽宏大量的大老板对她网开一面,多给了她一个选项,而不是直接拍板决定扣她工资!
栗栀这会儿无比庆幸自己听了这条语音,转文字这个操作真的太坑人了!
明明是问句,硬生生给转成了陈述句,害她心里乱七八糟了大半天。
栗栀急忙敲键盘回复了顾景琛。
栗栀:【别扣工资……我可以写出检讨书来的!】
栗栀:【我这就写,下班前给您!】
顾景琛看到她的回复,支在下巴处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来,轻轻蹭了蹭嘴唇。
男人盯着她发的那句“别扣工资”,若有所思。
为了不被扣钱,栗栀绞尽了脑汁努力奋笔疾书,拿出了上学那会儿写作文和论文的勇气来,终于在傍晚捏着纸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栗栀在顾景琛的注视中,缓慢地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小心翼翼地双手捏着纸张,把她手写的检讨书递过去。
顾景琛看到伸到自己面前的一双白嫩纤细的小手,又掀起眼皮来看向今天穿了一身棕色格子小西装的女孩儿,察觉到她紧张地咬住了嘴唇,他不动声色地撇开视线,接过她交上来的检讨书。
只是随意浏览了下,顾景琛就不明情绪地“啧”了声。
栗栀被他这声“啧”弄的心里一慌。
随即顾景琛就把她的检讨书摁在办公桌上,转了个方向,看都不看,指出她犯的所有错误来。
“检讨书写给谁看的?
没称谓?”
栗栀:“……”原来还有这个讲究?
“检讨人是谁?
没职位身份和名字?”
栗栀:“……”了解了……
“哪天写的检讨书?
日期呢?”
栗栀:“……”我改。
顾景琛还算大方地把自己的钢笔放到她的检讨书上,算是好心借给她用一下。
他保持着公司老板的威严冷漠,硬邦邦地命令:“还不改?
想重新写一份?”
栗栀可不想还在酸疼的右手直接废掉,她立刻伸出手旋开笔帽,捏住冰冷的钢笔,弯着腰低下头,开始认认真真地修改错误之处。
她在第二行写了个“老板:”,总觉得有道视线正凉飕飕地盯着她写的地方看,于是又很狗腿卑微地默默在“老板”两个字面前,加了个“尊敬的”。
于是,称谓就变成了“尊敬的老板”。
栗栀继续改正。
在检讨书最后面靠右侧的位置一笔一画地写上“秘书栗栀”,正要在下一行写日期,栗栀就听到一直盯着她修改检讨书内容的顾景琛突然问:“谁的秘书?”
栗栀:“您的……”
听到她软糯的嗓音,顾景琛的脸色稍微松动了些。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语气也不再那么强硬冷然,缓声要求:“写清楚。”
栗栀只得听话地又添上两个字。
继续往下写,日期是,2018年8月……
几号来着?
栗栀感觉自己好像被大老板唬住了,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一时间居然想不起今天是几号。
在落笔写日期之前,她缓缓地抬起脸来,顶着漫红的双颊,语气特别小心地问:“不好意思,能告诉我今天几号吗……”
似乎有点慌怕紧张,她的声音比平常还要轻细,眼眸也仿佛受了惊一般,很是飘忽。
顾景琛随口说:“七月初七。”
栗栀没有反应过来,乖乖按照他说的写下了日期。
确定修改后的检讨书让顾景琛满意了,栗栀才被命令可以出去,下班走人。
办公室内只剩下顾景琛一个人后。
他拿着她给的这张纸端详着看了半天。
最后两行被她添加了内容,成了——
您的秘书,栗栀
二零一八年农历七月初七
您的秘书。
您的。
顾景琛的耳畔边仿佛又响起了她怯怯讷讷回复他时说出来的“您的”这两个字。
那么软糯温柔。
男人的眉尾微微上扬些许。
这份检讨书这样看起来就顺眼多了。
他粗略地浏览了眼他工工整整写的检讨内容,无非就是反思过错保证不再犯。
顾景琛把这份检讨书放进了抽屉,锁好。
回到工位,栗栀在看到电脑上的日期显示的是“2018.08.17”后,才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顾景琛告诉她的是农历。
大概是这个日子比较好记。
农历……七月初七。
真是个容易让人遐想的日期。
栗栀稍拢思绪,轻轻吐出一口气息。
检讨书交上去了,她的心里也终于略微轻松了些。
.
这天晚上,栗栀躺在床上有点失眠。
她想起自昨天见到顾景琛后,自己这两天连续犯错。
不是睡大觉被抓包,就是微信发错人被正主逮到。
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她却总能搞得状况百出。
抛却了小提琴,她就是笨拙的,什么都做不好。
可是……
栗栀不知为何,这会儿却突然想起了史楠楠向她介绍lionel时说的那番话来。
七年的本硕课程,他只用了五年就毕业了。
回国后开公司,还经营的这么得心应手。
栗栀又联想到他复读那年,他决定要和她一样,走艺术生的道路。
她学小提琴,他练钢琴。
他对她说:“小荔枝,我们一起上音大吧!”
栗栀那会儿笑着应,说:“好的呀!”
栗栀清楚地记得,那年艺考,顾景琛发挥的很好。
后来的高考他的成绩也很出色。
他似乎就是那种无论做什么,只要认真上心起来,绝对会出类拔萃的优秀者。
是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
而她不行。
除了在小提琴上大概有遗传和天赋,其他事上,她似乎都笨笨的,不太开窍。
栗栀翻了个身,侧躺着,神思茫茫然地继续在过去的回忆里飘荡着。
尽管那年顾景琛的成绩很好,她的成绩也不错。
可他们还是没有如约定那般,一起去音大上学。
是她食言了。
她从他的世界里离开了。
从此七年,和他再无任何联系和交集。
栗栀渐渐地睁不开眼,在她混混沌沌地要进入睡梦中时,脑子里还在很认真地想,接下来要更认真努力工作才行。
一定要尽量在工作中少犯错误。
.
接下来的几天相安无事。
栗栀每天早上按时给顾景琛准备好黑咖啡和几颗鲜荔枝。
偶尔几次顾景琛来公司比较早,还在备咖啡和荔枝的栗栀就会不可避免的和他在他的办公室打个照面。
栗栀因此看到过几次他把装在保鲜盒里的鲜荔枝推到旁边去,正眼都不瞧一下。
栗栀没过多揣测,单纯地以为他只是当下没空吃,想吃的时候自然就吃了。
她每天按部就班地工作着,小心认真地努力让自己不犯错。
一个星期后,和钟虹芳约定见面的日子到来。
当晚。
栗栀和戚玥说了下不在家里吃就出了门。
非上班时间,栗栀换了一条小黑裙,裙摆刚刚及膝,女孩子脚踩着漂亮的高跟鞋,挎着一款白色的小包,还化了淡妆。
把自己打扮的很得体,礼貌地去赴约。
与此同时,顾景琛接到了一通电话。
发小凌谦清冷的话语透过听筒传来,对他说:“容嫣回来了,封白也在,一起吃个饭?”
凌谦和封白是顾景琛发小,容嫣从初中就和他们成了朋友,是凌谦带她融入进来的。
这三个人都是顾景琛在高三复读之前的同级同学。
顾景琛沉吟片刻,应下来:“嗯,行。”
“去尚仙园吧。”
他说。
栗栀到尚仙园后就寻了个靠窗的位子。
没多久,钟虹芳就款款走来。
尽管人到中年,但钟虹芳不管是身材还是容貌都保养的极好,气质典雅知性,温柔又大气。
栗栀见到她后,连忙站起来,浅浅笑着轻声道:“钟老师。”
钟虹芳看到栗栀的那一刹那微微晃神,恍若看到了另一个宁悦。
尤其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温软精致的小公主气质。
宁悦,是栗栀的母亲。
和她的母亲岳笙一样,博学多才,是个非常有教养有才华的大家闺秀,在小提琴上尤为有造诣。
只不过天妒英才,宁悦七年前就离开了人世。
钟虹芳对栗栀笑笑,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都是些无关痛痒的琐事。
在这顿晚饭吃的差不多时,钟虹芳终于还是提到了她这次把栗栀叫出来的目的。
“栗栀啊,我这次约你,其实是想问问你,要不要来音大?”
钟虹芳放下筷子,用餐巾布擦了擦嘴角,继续温和地说:“以你的资历,学校可以直接聘你做副教授。”
栗栀轻咬了咬唇,早就想好措辞的她滴水不漏道:“钟老师,谢谢您能考虑我,我真的觉得很荣幸。”
“但是,对不起,”栗栀认真地软声说:“我还没有准备好。”
钟虹芳没有再深问,因为她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那……好吧,”钟虹芳目光怜爱地看着栗栀,温柔地说:“以后想回来了,直接来找我。”
栗栀眉眼弯了弯,笑着应:“嗯。”
“钟老师,”她看向钟虹芳,清泠泠的鹿眸中含着期待,问:“您知道可以定做小提琴的杨师傅的联系方式吗?”
钟虹芳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栗栀打听的人是谁,“你说杨江师傅?
之前给你母亲量身定做过小提琴的那位前辈?”
栗栀点点头,“对。”
钟虹芳缓缓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
杨师傅手艺好,但脾气不是一般的差,特别难请,当初也只跟岳老有些交情。”
虽然大概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栗栀还是不免有点失落。
她垂下眼,遮住眼底的寞然和苦涩。
钟虹芳关切地问:“你需要找他做小提琴吗?”
栗栀抬脸,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手不自觉地摸了一下秀发,温软道:“嗯。”
后来栗栀去了趟卫生间。
其实是偷偷结账,顺便去个洗手间。
钟虹芳轻蹙着眉思考了片刻,还是趁当下的功夫,给顾景琛打了个电话。
顾景琛捏着手机从包厢起身,去了走廊,一边往人少的方向走,一边接听。
栗栀从卫生间出来后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倚靠在消防通道口处的男人。
他没有穿上班时的西装,鞋也不是昂贵的定制皮鞋,而是身着一件简约的黑t,随性自然地搭配黑色休闲裤,脚上踩了一双黑面白边的板鞋。
蓦地看上去,像个极有少年气又酷酷帅帅的大学生。
顾景琛挺拔落拓的身体仿佛被对称割裂成两半,一半处在走廊的光下,一半隐匿在楼梯间的黑暗中。
他正捏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通话。
男人姿态随性疏懒,低垂着头没看周围,语气难得正经认真,说了句:“好,我知道了,谢谢您。”
栗栀刚想假装没有看到他,别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悄咪咪走开,男人的声音就散漫地传来:“见到老板就这个态度?”
栗栀倏的停下来,胸腔里悬在半空的心脏,就这么因为他一句话戳穿,“啪叽”摔倒了地上。
她缓慢地梗着脖子转过脸,仰头望向敛眸盯着自己的顾景琛,快速地眨了眨眼,心里很尴尬但面上还算镇定。
栗栀见没躲掉,只得硬着头皮干笑道:“哈,哈哈,好……好巧呀老板,您也在这儿吃饭吗?”
拙劣的演技。
顾景琛想起刚刚钟虹芳告诉他的话,眸子直勾勾地钉在她身上,薄唇轻抿着没说话,像是要把她从外到里看个透透彻彻。
那目光落在栗栀眼中,就成了来自上级的压迫视线,是大老板在表达秘书假装没看到他的不满。
栗栀有点慌乱地吞咽了下口水。
走廊里的穿堂风吹过,将她的裙角带起,披散的秀发也掠过脸颊,遮挡了一下她有点僵硬绷紧的表情。
冷飕飕的风如同他打量着她的眼神一般,凌厉地刮着她的身体,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让她觉得受到了气场的侵略。
旋即一个东西就从他那边朝她飞来。
栗栀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捂了下胸口,好在勉强接住了。
顾景琛扔给她的是一把车钥匙。
男人率先站直,本就比她高出很多的身形瞬间又多了些来自身高上的压迫感。
顾景琛没有多看她一眼,径自迈开长腿沿着走廊往前走。
只丢下一句:“我喝了酒,你开车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