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誉,你在宿舍吗?”
回去的路上,唐夏拨通了韩誉的电话。
少年接得很快,但嗓音有些低,间或夹杂着几声咳嗽。
“在,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嗯……”唐夏瞅了眼自己手里拎着的粉色保温袋,问道,“给你带了点东西,方不方便下来拿?”
她是女生,进不了男生宿舍楼,不然就给韩誉送上去了。
少年似在思考,等了几秒钟才回道:“那我现在就过去,外面冷的话,你到你们宿舍楼里等着,我出来了叫你。”
“没事,我已经到门口了,不着急,太阳还没下山呢。”唐夏笑着答。
初春时分,日子较之以前长了许多,傍晚四五点的太阳还恋恋不舍地挂在天侧一角,仿佛要利用最后的时间,散发全部的光与热。它把整片操场都染出了金灿灿的颜色,连带着女孩柔顺黑亮的秀发,也折射出异样的光芒来。
唐夏将装了甲鱼汤的保温袋抱在怀里,里头的宿管阿姨见她在门外来回绕圈子,忍不住出声提醒:“同学,你不能进男生宿舍的。”
“我知道的阿姨,”唐夏尴尬,往旁边缩了缩,“等人下来了,送完东西我就走。”
话音刚落,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唐夏循声望去。
步伐节奏轻重不一,而且其中似还有高跟鞋才能踩踏出来的声响。
她奇怪地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韩誉熟悉的面庞。
少年最近消瘦了,皮肤愈发白皙,因此显得眼下的青黑有些重,一副瞌睡不醒的模样。
他今天穿了简单的灰色套头毛衣,领口带着黑红相间的条纹,袖沿宽大,而下身则配了深色长裤,裤腿潇洒不羁地卷起,颇具英伦风。
唐夏刚要喊韩誉,目光不经意间一瞥,瞧见了跟在少年身后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人。
她一怔。
杜若还和去年一样,绾着发,妆容精致,衣着打扮得体又不失气质。
“唐夏,”看到女孩好像有点出神,韩誉率先唤道,“你给我带什么了?”
唐夏惊,瞬间清醒。
然后她下意识将手中的保温袋给藏到背后。
韩誉把一切尽收眼底,突然笑着走过来,歪头露出了促狭的表情,只说了一个字——
“嗯?”
杜若行到一侧,上下打量着唐夏。
女孩不知为何紧张起来,连头都不敢抬,垂着眼眸嗫嚅道:“我……我其实也没……”
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因为唐夏发现杜若还在看自己。
韩誉眼瞅着身前的女孩耳垂渐渐泛红,适时替她解围道:“妈,你先回去吧。”
杜若转头,不答反问:“这就是唐夏?”
唐夏猛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吓得头皮都麻了。
但没办法,毕竟是长辈,而且还是韩誉家的长辈,她如果跟鸵鸟似的,也太没有礼貌了。
于是唐夏一咬牙挤出微笑,乖乖道:“阿姨好,我是唐夏。”
韩誉不说话,目光在两人身上左右打转。
杜若蹙眉,暗自思索:这姑娘眼熟,名字上次也听齐回提过,说是她家韩誉喜欢的,只不过,好像姑娘嫌弃韩誉丑?
想到这儿,杜若眉头蹙得更紧了: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了解不过,说句摸良心的话,韩誉不丑啊,这姑娘眼光太高?
杜若叹了口气,再度打量起唐夏来。
长相清秀,以后学会化妆了,应该勉强也能算漂亮——过关。
性格内向,不至于咋咋呼呼吵得自己睡不着觉,相处起来比较轻松——过关。
还有……嗯……
杜若不动声色吸了吸鼻子。
甲鱼汤炖得不错,加了香菇,闻着就很鲜。
会厨艺——过关。
杜若浅层次分析了一遍,满意了,笑眯眯地伸手摸了摸唐夏的脑袋,“好好好,你跟韩誉聊,我就先走了。”
韩誉古怪地瞪了杜若一眼。
唐夏磕磕绊绊道:“那、那阿姨再见……”
她大气也不敢喘,直到杜若从操场边上的小道尽头消失,心头的重石才落了地。
韩誉好笑,“你怎么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我也不知道啊,”唐夏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回答,“就是觉得,你妈妈气场很强大,在她面前,我心虚。”
“别怕,”韩誉弯唇,带女孩去亭子里坐下,漫不经心地说了这么一句,“相处习惯了就好了。”
“嗯?”唐夏没听清。
“没事,”少年嘴巴努了努,“该把你藏着掖着的东西拿出来了吧?”
唐夏反应过来,赶忙将保温袋放到桌上,一边拉开一边解释:“这是齐回妈妈给你做的,齐回还特意叮嘱,让你全部吃光,汤都不能剩一滴。”
韩誉凑近,乍一眼看到里头还有一整只王八,五官都皱了起来。
“不吃。”少年干脆地拒绝。
他从来不吃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别闹,你身体不好,该补补。”唐夏严肃道,说完了把汤往前一推,无声施压。
“我妈刚才就带了鸡汤来,”韩誉气鼓鼓,“你们是商量好的?一天里尽让我喝这些玩意儿?”
杜若见自家儿子已经大半个月没回去了,心里着急,于是趁着周末带了一大堆吃的用的来,还盛了两大碗鸡汤,硬逼着韩誉当面喝了个精光。
他现在撑得膀胱都要炸开了,看到甲鱼汤的一刹那,心如死灰。
“这汤里有我、齐回、齐回妈妈三个人的心意,你喝还是不喝?”
唐夏皮笑肉不笑地“威胁”。
“……”韩誉“咕咚”咽了咽唾沫,扶额道,“那我喝,喝完了,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唐夏没想到韩誉还会讲条件,突然好奇。
“不难,你老实回答就行,如何?”少年盯着面前发黑的甲鱼汤看,后背冷汗都冒出来了。
唐夏觉得以韩誉这样的性格,绝对是在给自己下套。但就算知道是“陷阱”,她也必须得跳。
“行,”女孩郑重道,“就一个问题,多了不答。”
韩誉立马伸手接过唐夏递来的调羹,颇有些英勇就义的模样——
“那问题就先抛给你,在我喝的过程中,你可以想想怎么回答。”
唐夏狐疑,“还要想?”
“是啊。”韩誉舀起一勺汤,艰难吞咽,随即道——
“之前你给我的那张写了四个字母的卡片,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