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诅咒,蓝色诅咒又出现了!”人群中忽然响起这样的声音,薛渺渺抬眼一瞧,眼前的侍应生在目光触及蓝色液体时霎时面如土色,手部一颤,红酒器皿倏然坠落,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怎么回事?”薛渺渺这桌上的人都是破案好手,第一时间站起身来,退开半步。
蓝色的液体在地面上溅着,宛如一朵摔碎的花。
吓得跌坐在地上的侍应生,手掌向后支撑着自己,口里不住地念着:“又……又会有人死了。”
薛渺渺看他一眼,蹲下身体打算去问,倏然,鼻尖闻到了一股什么味道。
她循着味道扭过头去,目光定格在了地上的蓝色液体上。
自然而然地伸手过去拿玻璃碎片时,骆承川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抬眸——
“小心。”对方关切地看着她。
薛渺渺唇间一挑,目光转向液体,再抬起脸来的时候说:“不用担心,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骆承川征询地看着她。
她轻轻点了点头,“放心,我有分寸的。”于是,握着她胳膊的那只手松开,留下一抹淡淡的温热。
薛渺渺拿了个蓄有蓝色液体的玻璃块,站起来,凑过去仔细闻了闻,最终确定了什么。
现场此时一片乱象,
众位亲戚交头接耳,周女士抬手打电话。
薛渺渺看了骆承川一眼:“骆承川,你保护一下这里的现场,我到那边去一下。”她手一指大厅最前方的麦克风处,从桌上拿了个有液体的酒杯就跑了出去。
很快站到展台上。
拿起话筒,整个宴会厅响起一道长长的电音嗡声。
“请大家冷静一下,没有什么诅咒,是碱的作用。”话筒里传出她干练的声音,一下子幅员出去。
嘈杂的人群并没有立刻安静下来,但也有不少人闻讯抬起了头。
薛渺渺一边给骆承川那桌打眼色。
于静、孟刚、杨蔓等人迅速散开稳定人心。
骆承川站在那里看着薛渺渺。
她在灯光中央,流苏耳坠微微晃荡,手紧握着话筒,一脸认真。
摇了一下酒杯,她说:“各位叔叔伯伯,渺渺小的时候就见过你们用碱面来验证红酒真伪了,大家都知道,碱面放到葡萄酒里会发生反应,原本的红酒颜色会由紫色变成紫黑色或者蓝黑色。如果注意的话,大家可以看看四周,相信不会所有的红酒都变成了蓝色,一定也有变成黑色的。”
其实薛渺渺明白,这个验酒的道理,在场的叔叔伯伯不是不清楚。只是,这样大面积的红酒变色,加之现场有人故意为之的蓝色诅咒之说,容易在人惊诧的时候攻下心防。
骆承川第一个响应:“这边有黑色的。”他眼尖地找到后面第三桌上的一个异类,高声发言。
孟刚闻讯跑去举起来,人们的视线落过来。
薛渺渺微微松了口气。招招手让周女士去取了一瓶白醋来,众人再回过头来的时候,薛渺渺说:“除了碱能使红酒变色,白醋也可以,所以你们看——”她将一整瓶白醋倒入黑蓝色的酒液中,
须臾反应,酒液又变回了紫色。
台下面面相觑,有人脸上出现了松口气的表情。
此时周女士跑上台来打圆场,“宴会出了岔子,新的场地已经在隔壁大厅弄好了,请各位跟随引导人员移步过去吧。”
紧而有序的社交技巧,加之杏芳斋高一流水平的应机能力,现场终于开始陆续转移阵地。
此时薛渺渺才完全如释重负,抬眼看向了骆承川那边。
周女士感到抱歉,拉着女儿过去和这行人说对不起。
于静摇摇头:“我们没事的。”
孟刚也说:“不是杏芳斋的错,应该是有人故意搞事。”
此时骆承川的视线和薛渺渺的对上,两人无声交流半秒,最终骆承川说:“伯母,我觉得,这次的事件,还是要彻查。”
话正说着。
杰尔顿酒庄的ceo,现年六十八的周正文被次子周致诚推着轮椅过来了。“周总,这次红酒的事情,是我们酒庄的失职。”周正文到场即表达歉意。
周女士也颇感意外:“周总。”她眉头微皱,“此次红酒完全由贵庄出品,为了口感更好,我们杏芳斋特地请了贵庄专门的侍应生来场倒酒。说实话,这次的事情,确实让人不怎么愉快。”
薛渺渺站在母亲的身边,知道母亲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她随母亲的视线看过去,目光落在周正文身后的男人身上。
男人穿一身灰色的条纹西装,戴一副金属架的眼镜,是十分斯文儒雅的派头。
斯文儒雅的男人接收到薛渺渺的视线,微微带笑颔首打了个静默的招呼。
薛渺渺一样得体地回应了过去。
她听说,周正文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周丰林,小儿子叫周致诚。两个都担当酒庄分区的总经理,全是留学归来的人才。
周女士给她看过相亲照片,她借工作搪塞过。
分神的时候,回过神去,那边的聊天又有了一大进展。
只听周正文大包大揽说:“待会儿警察来了,也不用立案。就像薛小姐说的那样,没什么蓝色诅咒也不是什么死亡预告,纯粹就是我们酒庄失职,叨扰了各位。这份损失杏芳斋放心,我们杰尔顿会全权负责。”
此时陆霄身为刑警队长,天生的敏感让他不由持不同意见。
周女士正在考虑的当口,陆霄说:“杰尔顿的周总是吧,您好,我是a城南区分局的陆警官,关于刚才有人说的死人事件是怎么回事?”
周老先生看他一眼,又把视线落到周女士脸上,询问道:“请的警察这么快就来了?”
周女士打圆场,忙摆手,“不是,这位不是我们叫来处理这件事的警察。就像杰尔顿一样,杏芳斋一样做食品行业,不管是哪个环节闹到警局去,脸面上也不好看。因此我们没有叫警察,这位是我女儿的朋友,是今天的客人。”
“您好,陆霄。”陆霄伸出手去。
周正文身后的周致诚替父亲握手,“您好,幸会。”
薛渺渺想起刚才那个侍应生口中说的又要死人的话,再结合母亲刚刚说有一部分侍应生是从杰尔顿派来的,同样心生好奇。
她问:“是啊,我刚刚也听到了。对了,周老先生说,这叫死亡预告?是出现红酒变色,就会有什么人死掉吗?”
“纯粹是巧合。”周正文脸上出现了一丝哀伤,继而笃定地摇了摇头。
“巧合?”薛渺渺的眉皱了一下。
此时周致诚瞥到薛渺渺脸上的表情,于是解释到,“是这样的,红酒变色的事情几年前也出现过一次。那次是我继母去世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谣传。”
“继母……”
“致诚。”老人威严的声音掐灭了次子的言论。
周致诚给薛渺渺一个浅浅的笑意,当即不再谈论。
薛渺渺对这一出父子戏码感到奇怪,于是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到周老先生脸上,老人家注意到了,直接抬眸对视。
他没什么表情:“筠芳是我的续弦,也是我的家事,红酒的事情我们会尽善解决,有什么后续也会一力承当,只是这没出人命,追查我看就算了。”
周女士接受到对方私了的意思,暗自权衡了一下。“那周老先生随我来,我们到后面去谈这件事的具体事宜。”
周正文于是点头说了声好,紧接着就由次子推着跟周女士走了。
于静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走远,大抵对薛渺渺的家境有了了解。
很吃惊。
但也算在情理之中。
换做以前会大肆嫉妒,现在不知怎么的,反倒觉得薛渺渺有钱有势却从不作威作福,有些佩服。“谬姐。”当周女士他们的身影成为一个墨点,于静转头看向薛渺渺,“办酒席,为什么这个老总要跟着一起来呢?”
薛渺渺慢慢收回目光,再抬眸看于静的时候,表情和她一样疑惑,她静默了一下:“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是为了使宴会办的更成功?来视察的?”说话的时候,脑海里却依然是红酒变色的场面。
“算了,不想了。”想不出个所以然,薛渺渺面向众人道:“这个大厅里的人都散到隔壁去了,我们也过去吧。”
于是众人跟着一起往隔壁厅撤。
所有人往前走的时候,杨蔓忽然发声,她扭头看了一眼周正文他们走开的方向,脑海里回忆起一个表情。
她说:“刚刚那位老先生说,上一次出现红酒变蓝的时候是续弦去世。然而,刚才在场的侍应生里好几个都在说蓝色诅咒。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上一回出事的场合也像今天这样隆重,有许多客人,许多侍应生在场。换句话来说,是不是可以认为,蓝色诅咒出现的必定是大场合。”
大场合,大事件。
是为了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力吗?
薛渺渺停下了步调,转眸落在杨蔓的脸上,这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了通北村那个案子,在通北村的案子里,死者乔惠芳正是借由离奇自杀吸引众人目光,从而达到让吕东平伏法的目的。
那么这一次呢?
是同样的目的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骆承川显然也想起了通北村的案件,径直问向了杨蔓。
杨蔓回想了一下,解释道:“其实我对察言观色比较敏感,我记得刚刚那位老先生被他儿子推到我们这边时脸上闪过了一丝情绪。而当我们说起续弦事件的时候,老先生的脸上同样出现了那种表情。”
“什么表情?”薛渺渺一边问,一边努力回想。
杨蔓说:“是懊悔。”
“懊悔?”在场的几人闻讯对视一眼。
这件事可真是奇怪,杰尔顿承接大单,平白无故被人下了绊子,非但要赔偿还要损名誉,到头来上赶着不查幕后黑手,反倒还有懊悔的情绪。
“不对。”脑海里闪过周正文的表情,薛渺渺眼一抬:“不止是懊悔,还有恨意。”
孟刚闻言不明白了,“谬姐,这怎么恨一个人,还要替它遮掩?是和通北村一样是基于爱吗?”
薛渺渺沉吟了一下,再抬起脸来时跟陆霄、骆承川三人对视,三人眼底都有相似的神情,看来是有了一致的想法。
于是三人同时开口:“不是爱,那种恨意是恨之入骨的感觉,因为,周致诚表现的很平静。”父亲若是太爱一个人,无论是妻子还是长子,在那样一个家族之中,身为次子,周致诚不可能不感到危机感,但他当时很平静。
这种平静十分符合他的气质——将跟随父亲一起暗中查出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