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啦啦啦啦啦种太阳，啦啦啦啦啦种太阳，啦啦啦啦啦啦种太阳——！”

早晨的闹钟在虚空中欢快的跳跃，星网在黑暗的房间中仅仅显示了一角，就足以将室内照亮一小片，也照亮了正致力于把自己整个人全部埋进粉红色被子里的爱丽丝。

等到爱丽丝在侍女的服侍下换好衣服，端坐在梳妆台前的时候，脑子依然有些混混沌沌的，任由侍女在她头发上梳理。

前天是做了一个春梦，而昨晚，她却非常神奇的梦见一片混沌的白光，她一个人疲惫不堪的在这白光中行走，怎么走也走不出白光的范围，回头却只能在茫茫白光中望见一双金眸。

那双金眸包含万物，里面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秘密，又仿若可以映照出宇宙万物，在与之对视的那一眼，整个人的神思都变得混混沌沌，受到的精神冲击不亚于像低等世界的草履虫乍然接触到蜗牛的存在。

金眸就那样静静的看着疲惫的她，视线平和又悲悯，却又逐渐掺上了一丝丝不同的情绪，生生的将那份遥不可及的高洁给拉扯到了凡间，沾染上了不同的色彩。

当神明的眼眸染上了人类的欲望，那该是如何一种色彩啊。

爱丽丝却像是被一双手紧紧攥住了心脏，如同枯木在汲取她身上的温度，逐渐剩下无尽空洞的感觉。

紧接着她从床上忽然坐起，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过度，还是因为早餐刚醒的滞涩感，爱丽丝能够明显感受到自己眼角有冰冰凉凉的液体渗出。

……太丢脸了，做了个噩梦还能被吓哭的。

然后她安静的坐在床上思考了短短五分钟的人生，终于想起那双眼熟的金眸到底是谁。

那个万年光明小处神啊！

上次在大圣堂里的激情一幕，距离现在也才过去小半年而已。

爱丽丝想起她那时候在水下看见那双金眸的时候，真实反应也差不多如同梦里一般，先是震撼，然后仿佛要沉溺在那片金色的星海之中去。

奇怪的，源自神明的吸引力。

既然弄懂了昨天梦里的是谁，那前天梦里那个被她按在身下马上就要进入酱酱酿酿剧情的人也同时浮出了水面。

是同一个人啊！

明明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忽然会梦见呢？

总不会是一时见色起意吧。

爱丽丝按住自己隐隐发痛的太阳穴百思不得其解，她扶了扶头上垂下来的额饰，调整了一下它们在头顶上的角度，最后站起身来，满意的打量着镜子里完美无瑕的脸庞。

“退下吧。”

她挥退了身后的侍女，拿上一本魔法书就走出了房间，慢慢的顺着塔内的楼梯离开。

今天爱丽丝想找一个理由把下午的一对一私人魔法指导给翘了。

虽然她现在是消气了，但是这不代表她想看见奥古斯汀，所以今天放心大胆的翘课，大不了明天要是奥古斯汀敢来抓她，她就干脆破罐子破摔，当面和奥古斯汀对峙，看他能给出什么解释来。

姐姐我打直球还从没带过怕的。

清晨的心灵之塔会比起晚上的心灵之塔多带上几分勃勃生机。

薄薄的初阳就如同金色的纱布一样从天空流泻而下，披散在通体黑色的法师塔上，显得有微微的格格不入。

阳光在少女的金发上跳跃，就像童话里拥有最美金色长发的莴苣公主一般。

至少在巨龙的眼里是这么认为的。

艾萨克看着披着白色兜帽的金发少女袅袅走来，忽然就想起了自己老爹以前给自己讲的那些龙族辉煌过去，其中就有讲过一位银龙和公主的故事。

巨龙都很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在纪元前就经常有巨龙兴致一来就跑到城邦里去掠夺财富，那时候魔法和斗气都还没有发展到巅峰，很少有人类能在武力值上胜过得天独厚的龙族。

好巧不巧的，龙族的眼睛也雪亮的很，哪个城邦有钱哪个城邦没钱简直一目了然。

它们不会去抢那些人民安居乐业的城邦，反而去抢那些看上去人民就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城邦。

因为后者的领主一定是那种极度压迫人民，有事没事就搜刮人民油水的恶领主。

他们的领主府邸一般都堆放着大量的金币和宝石，正好能够吸引贪婪的龙族。

然后其中就有一条银龙，看上了当时某个小帝国私藏的金库，据说惹祸的源头是帝国的下仆不小心遗失了一块偷来的紫水晶，正在河边打盹的银龙抬了抬眼皮，这就惦记上了。

结果当晚银龙就大摇大摆的闯进了皇宫的金库里，仗着自己超强的魔法抗性和格斗体质，所有宫廷魔法师和军队都拿他束手无策。

毕竟是个小国家。

银龙咧开嘴笑的邪魅，然后开始满足的用龙语魔法往自己的空间里一大袋一大袋的装金币。

“请，请问你是，你是……哇啊啊啊啊啊！”

正在这时，静谧宝库的转角处忽然传来了一个软糯的声音，充满了小心翼翼，等在看清面前的巨龙后，吓得往后一跳。

银龙的身躯极为庞大，在宝库里盘成一座小山，偏生它又使用了龙语魔法，看着一袋一袋硕大的金币进入到自己的空间里，龙呲了呲牙，简直就要留下口水来，表情看起来极为凶恶。

“哦？”

恶龙回头，只见到一个金发的小姑娘怯生生的把自己缩在阴影里，露出一个毛茸茸的金色头颅来。

它随意点看了两眼就没有兴趣了，重新将目光移回空中正在哗啦啦如同金色河流般坠落的金币上。

“巨龙，巨龙殿下。”

小姑娘原本看见了这么大的龙，内心满是害怕。

但是一想起即将要发生的事情，那件事情所造成的恐惧竟然牢牢的压过了这害怕，于是她暗暗攥紧了拳头，鼓起勇气的说，“请，请把我带走吧！”

“你说什么？”

两个人之间相差的体积实在是太大了，小姑娘在巨龙的眼里就如同人类看到了一只小蚂蚁，轻而易举一爪子就能捏死的那种。

所以巨龙怀疑自己是不是对方声音太小，以至于它听错了。

“我，我说，你把我带走吧！”

这一次声音就大了，小姑娘将手放在嘴边大吼一声，声音穿透了稀薄的天气，在密室中回荡。

恶龙这下子真的愣住了，它巨大的脑袋往下凑到小姑娘的面前，“你知道吾是谁吗？”

“知道。

但是……但是我真的不想嫁给那个人，呜呜呜呜呜……”

银龙的脑袋极大，暗金色的龙眼比小姑娘一个人还要高，她吓得断断续续，鼻子一酸，居然站着就抽噎着哭了起来。

“你，你你你你有话好好说话，干嘛忽然要哭？

！”

反倒是恶龙被吓了一跳，如山一般的身躯往后一缩，吓得整条龙都花容失色。

银龙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龙谷里的母暴龙一条比一条要凶悍，个个实力强横无比，能把公龙追的上蹿下跳的，所以他还从来没有亲眼看异性哭过，顿时一个龙头两个大，连忙伸出爪子将人勾到半空中，“你别哭了，你再哭，你再哭我就——？”

“呜哇哇哇哇——”

小姑娘睁开迷蒙的泪眼，第一幕看到的就是巨龙凶恶的牙齿，上面还滴滴答答的沾染着黏稠的涎液。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她内心有些后悔自己这个鲁莽的决定，但是一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她忽然觉得死在巨龙的牙齿下也不算什么多可怕的事情。

她是这个国家的小公主，小小年纪美貌依旧闻名大陆。

这个国家的国王残忍暴政，搜刮民脂，累积了大量财富，以至于国库亏空，民不聊生。

正巧邻国来战，兵临城下，国王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地位，居然提出了和亲的请求，准备将自己的小女儿献给敌国那个荒淫的帝王做侧室。

敌国的王的侧室少说也有十几位，据说那里的民众每个月都能看到城堡上往护城河里扔女子尸体的侍卫。

去敌国做一个侧室，自己一定会死掉的吧……小公主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偷偷溜出城堡，却被严密的看守抓了回来，紧接着就是如同囚禁一般的生活，每天的活动范围不过是卧室，在这里一直等到被送往敌国大婚的那一天。

恰巧今晚恶龙来犯，所有的侍卫慌乱逃窜，小公主这才趁着动乱摸出了房间，她总算是明白了，只有借用更加强大的力量，她才能够从城堡里永远的逃离。

不然就算她真的逃出去了，仅凭一双娇生惯养的腿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那不如就去找巨龙吧，反正都是死，倒还不如死的体面一点。

小公主悲哀的想着，然后哭的越来越大声了，身上华丽的衣裙前襟都被打湿了一大片。

真的，真的要死了吗？

几十年来父亲不闻不问，在这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关心的城堡里生活的委屈在一瞬间完全爆发出来，小公主哭成了一个泪罐子，吓的恶龙一愣一愣。

“行了行了，吾带你走行不行啊，你别哭了。”

巨龙以为是自己这幅身躯吓到他了，于是他心念一动，庞大的身躯骤然缩小，变成了人形。

当然，即使是人形，他也能够轻轻松松一只手就把小公主给拎起来。

小公主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面前的银发男子皱着个眉头，脸上满是无措，完全没有身为巨龙时凶神恶煞的恐怖模样，反而倒……有几分好看。

接下来的故事便是恶龙带着财富和公主离开了王宫，和童话里每一个幸福故事的结尾一样，恶龙和小公主缔结了灵魂契约，巨龙愿意将自己无尽的长寿生命和小公主一起分享，然后他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龙谷里。

当然，这是龙族内部的童话版本。

人类口耳相传的版本都是恶龙将公主给强行掳走，放在龙谷当压寨夫人，然后公主宁死不屈最后郁郁寡欢。

这个故事在人类中当时还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许多王子和骑士纷纷表示自己一定能够屠掉那头可恶的巨龙，将美丽的公主救出来。

……可惜他们别说救人了，连龙谷的大门都没能找到，只能在回来的时候灰溜溜的说都怪那条龙太狡诈，听闻有强大的骑士要来就提前带着公主转移了。

龙谷其他的巨龙看银龙每天和公主相爱在一起甜甜蜜蜜的，于是也纷纷摩拳擦掌，一个个跑到别的国家去掳个公主来玩玩。

可惜别的公主都是真的害怕，看到巨龙后吓得差点没有表演一个当场失禁，令不少巨龙傻眼，然后又默默的回了龙谷，发觉只有财宝才是真正属于龙族的心头好啊！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龙族喜欢财宝和掠夺公主的事情就传了出去，并且伴随着证据确凿的历史佐证，令人深信不疑。

现在艾萨克看着爱丽丝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透明的容颜，还有那一头比太阳还要灿烂的金色长发，恍惚之间觉得——

若是故事中的公主也有这么一头金发，那哪条巨龙顶得住啊？

！

反正艾萨克就表示自己顶不住，就连他猩红色的眼睛都不忍心从那头头发上挪下来半分，连手中刀叉插着的猪肉肘子也忘记了啃。

黑龙昨天和奥古斯汀“心平气和”的聊了会天，对方表示先不说深渊宝石是不是他拿的，首先这个归属问题我们得好好的讨论一下。

然后那个狡诈的法师就列出了一个长长的清单，里面囊括着从古斯特死后到现在，毁灭黑龙占据了心灵之塔这个有主之地地下空间这么多年的土地占用费。

艾萨克：还能这样？

“现在是法治社会，阁下闯入私人的领地，还占据了如此之久，这还是从轻算的。”

紧接着那个黑心法师手里一挥，又在那张纸上加了无数个零上去，表示这是近半年来它在心灵之塔吃下的饭和居住的费用，其中居然还包含着服务费和什么空气使用费。

“屁！老子已经交过钱了，你拿了我身体上那么多材料，这些还能算钱？”

奥古斯汀冷冷一笑，用魔力写成的字符在空中重新组合计算，“你以为现在巨龙身上的东西还值钱？”

“我们法师早就已经找到了替代品，用生物基因相关技术克隆你们巨龙身上的基因，现在培育出来的巨龙材料都是白菜价，要不是看在你是黑龙的情况下给了你一个友情价，你早就在西尔维亚喝西北风了。”

可怜的毁灭黑龙根本不知道面前的法师完全就在瞎扯。

他睡了几百年，完全对近两百年间最杰出的发明——星网一无所知。

星网也是在近五十年里才开始蓬勃发展，再往前都是用于实验。

奥古斯汀这个黑心法师就是揪准了黑龙鱼唇的小脑袋瓜子不可能想到这一点，这才狮子大开口，先把龙忽悠了一顿再说。

“什么？

！你肯定在骗吾！”

几百年前巨龙的数量还没有到如今的这般稀少，所以那时候龙族的身体材料倒也没有现在这般千金难买。

对，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短短一截巨龙的指甲已经超过了黄金的市场价，更别说是毁灭黑龙的指甲了，艾萨克给奥古斯汀身上那一堆材料的价格都可以在古托维亚帝国中心城区自己建一栋带花园的城堡了。

至于生物基因技术，这个技术目前还只存在于法师的设想中，由于对于实验者魔力精细的要求程度过高，所以被划分到理论的阶段，所有的设想都不过是一群法师聚集在一起做白日梦得出来的。

奥古斯汀对于这种完全靠经验主义推测出来的理论结果嗤之以鼻，但是拿来糊弄一下巨龙简直是再好不过。

可惜的是艾萨克并不知道这一点，他睁圆了龙眼，内心有点慌。

这别说是拿到深渊宝石啊，看空气中零的数量，他今天整条龙都非得折在这里不成。

看他这幅模样，奥古斯汀被强行打断实验的心情才好了些许，法师冷冷一笑，“能让你住这么久完全就是看在上一任塔主的情面，没想到你这般不领情，若还有下次，我也不客气了。”

什么？

！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巨龙居然还得借用古斯特那个老扒皮的面子？

偏偏艾萨克一想到奥古斯汀的武力值，内心又开始认怂了。

他现在内心已经开始逐渐相信奥古斯汀的话了。

法师虽然狡诈，但是他们对于学术的态度非常认真，绝对不会弄什么学术造假之类的事情。

奥古斯汀毕竟也是苍穹法师之首，怎么说应该……也不会拿学术实验的结果来开玩笑。

所以苦苦思索了一个晚上，发现自己实际上负债累累的毁灭黑龙决定，在他欠下更多钱之前，还是先溜了再说吧。

还深渊宝石呢，从那间空荡荡的密室里根本看不出深渊宝石是什么时候被人拿走的，万一在古斯特死后不久就被人拿走了也说不定。

反正东西也不在了，艾萨克只能捏着鼻子认栽，恶狠狠地诅咒那个竟然敢窃取巨龙财富的可耻小贼。

“喂，女人，吾要走了。”

本来是想偷偷摸摸的走的，可惜黑龙说什么也无法放下那个光明圣女的……头发。

它想打个商量，看对方愿不愿意剪下一截金发送给他。

“……？”

爱丽丝挑了挑眉，这才终于将手中的魔法书放在餐桌上，抬起正眼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