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5

这一连串的变故发生的太快，爱丽丝根本来不及反应，手伸出去到一半依然太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耗费了无数时间精力凑齐的时光轮转无助的悲鸣，化为粉尘散入大地。

先前爱丽丝在阿斯特拉的一席话里隐隐发觉了不对，所以她想赌一赌，想要试着把黑暗神的时间给回溯到自己献祭之前。

因为修之前说过，伊泽维尔沉睡在他的身体里。

所以爱丽丝猜测黑暗神和光明神的关系大概就是人格分裂或者一体双魂。

为了这几片碎片，爱丽丝又是和巫妖签订契约又是和狼人开战，花了一大笔钱从深渊恶魔手中高价买入，最后还铤而走险混入深渊。

可以说，时光轮转不仅仅是她找回伊泽维尔最后的希望，也是她能否回到光明大陆，延长奥古斯汀寿命的关键。

可惜，想法是没错，但是爱丽丝却忽略了最为关键的一点。

那就是——

神明是至高无上，不可战胜的。

除非他们自己寻死，不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终结一位神。

“你……”

金发少女浑身颤抖，她站在原地，脸上第一次流露出近乎绝望的感情。

“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

！”

爱丽丝气的简直要当场暴毙，要是她现在武力值足够，指不定把修踩在脚下暴打一顿了。

可她越是如此，脸上的怒容越是明显，眼眸里的哀伤越是沉重，修反倒觉得自己浑身都激动的发热。

即使深渊的狂风猛烈，如同魔鬼低号，刮过来的时候，也无法带走这一丝一毫的热度。

对，对，就是这个模样，就是这样。

恨我吧，恨我吧，尽情的怨恨我吧。

在没有见到爱丽丝之前，修只不过借着伊泽维尔的身体来旁观。

那时候修相当的嗤之以鼻。

身为光明神的另外一个人格，他能够清清楚楚的和伊泽维尔共享情绪。

所以在察觉到光明神那万年如同一日的心神居然开始逐渐摇曳，沉沦其中而不自知，最后则是彻彻底底的……沦陷。

可笑，太可笑了，这样的感情居然会出现在神明的身上！

该死，甚至连记忆中的他也是如此。

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

足以将神明迷惑的神魂颠倒？

黑暗的神明站立在原地，拢在长袍下的双手收拢成拳，狠狠的掐住自己，刺激着脆弱的神经末梢。

可是。

看着她难过的样子，修的呼吸也会几近停滞，心口像是被小刀一刀一刀剜的鲜血淋漓，痛的没有知觉。

“怎么？

还在做着注定不可能实现的梦吗？”

即便如此，修依然反唇相讥，他唇角勾起一抹薄凉的冷笑，暗金色的瞳孔内沉淀着无法辨明的酸楚。

收拢的掌心已然深深刺入肉里，力道之大，若不是神之躯体，想必早就已经血肉模糊。

“真是天真呢，和伊泽维尔一样，带着可笑的伪善。”

黑暗的神明随意的一扬手，刚刚还漫无边际，永无天日的深渊立马摇身湮灭，像是在瞬间内跨越了万千光年。

爱丽丝只感觉自己周身的环境骤然一变，脚下松软的沙土不见，转而替代的是冰冷的黑曜石地板，上面光滑的似乎能够映照出她如今凄惨憔悴又愤怒的模样。

金发凌乱，斗篷翻折，因为剧烈活动汗水糊花了部分妆容，活脱脱一个怨妇样。

要是平时的爱丽丝看到自己这副模样，指不定就开始疯狂往脸上糊容光焕发了。

可是自从她来到黑暗大陆之后，因为害怕被血族察觉到什么不对，所以平日里用在美容养护上的时间都比在光明大陆要少上一大半。

更别说像以前那样疯狂败化妆品了。

“既然事已至此。”

可是反倒是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爱丽丝反倒是冷静了一大半下来。

她把自己正在胸口熊熊燃烧的怒火压抑，把这些情绪压缩下来，任由它们侵蚀着麻木的心脏。

“那您倒不如告诉我，为什么伊泽维尔会沉睡在您的身体里呢？”

“你们是人格分裂？

还是一体双魂？”

她的问题尖锐而直白，而低垂着头的时候，的的确确也像是放弃希望后的人应有的模样。

可是修依然觉得碍眼。

等真正让她相信“伊泽维尔”已经不存在于世界中时，这幅仿佛已经失去全部动力的样子，又让黑暗神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还有“您”字的使用，怎么听怎么不得劲。

明明爱丽丝以前在和光明神相处的时候也偶尔会用上这个称谓，但放在修的耳朵里，就是明晃晃的讽刺。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行为有多么令人讨厌，只想着说些什么刺激的东西，好让她重新变回那个眉眼都跳跃着光芒的圣女。

至少露出一点鲜活的表情来。

爱丽丝：妈的智障！

好在爱丽丝对此一无所觉，她装作气馁的样子，实则用余光紧紧盯着地面上神明晦暗的倒影。

她怎么可能放弃？

怎么可能？

伊泽维尔可是用神格换来了爱丽丝活下去的机会，除非是世界毁灭，天崩地裂，次元消逝，不然爱丽丝都会用这余生去寻找神明消散的片羽。

不，应该说，就算是世界毁灭，天崩地裂，次元消散，都无法阻拦爱丽丝追寻恋人的脚步。

“伊泽维尔？

他自然是没死的。”

“没有付出过，又怎么会有事呢？”

修故意把声音压的很低很低，他随意抽出插在神殿基座上的一把水晶长剑，手指轻轻一推，裹住爱丽丝的双手，直视她骤然亮起来的灰色双眸。

这双灰眸在修说出“他还没死”的一瞬间重新绽放光彩，和很久很久以前，黑暗神躲在光明神的躯体之内，在黑暗的庭院中，伴着“quod，pro eo。”

，亲吻下去的刹那间，一模一样。

明亮的令修嫉妒，同时也让他感到了刻骨的嫉妒，还有一丝浅淡的挫败和疲惫。

“其实他可以回来的，只要杀了我就可以了。”

“毕竟我们共用一个身体，我若是死了，他自然能够平安苏醒。”

黑色的神明紧紧抓住少女的手，强迫性的和她十指相扣，将手中森冷的剑柄送到她手心之中，暗金色的眼眸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一毫的表情，就像是要把她此刻的样子永远记下来。

这一刻，修卸下了所有的防御，他在内心无声的自嘲着自己难得一见的天真。

他没有说谎。

事实上，一直处于弱势的黑暗能够夺得身体的掌控权，原本就是趁虚而入，在伊泽维尔濒临崩溃时强行抢来的。

光明的背面就是黑暗。

但是如果把黑暗给杀死了，光明自然就回来了。

“来，对着我的胸口，你知道的，这里是神格所在的位置。”

“来吧，机会只有一次。”

修太清楚爱丽丝的性格了。

某种程度上爱丽丝和他是同一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那种。

只要有一丝一毫，可以让伊泽维尔回来的希望，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尝试。

因为在她的眼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伊泽维尔一人啊。

可是这样的结果不是修想要的。

来吧，来吧，只此一次，这是最后的机会。

同样也是黑暗神最后的仁慈。

如果你放弃了最后的机会，那从今往后，我将以神殿为牢笼，以黄金为基座，将这妒忌的感情，伴随着不可言说的，埋藏在心底，绝对不会言说的爱意——

把你，牢牢的囚禁在我身边。

神明掌握黑暗，掌握生死，掌握一切。

没有什么可以逃离神的掌控。

所以。

永远，永远不要想逃离这片永夜黑暗。

留在我身边。

只要有你有一点一点，为修而生起的犹豫，你就永远别想逃离啦。

那么，你又会怎么选择呢？

你又会怎么选择呢？

爱丽丝。

这句话就如同沉默的魔咒，在寂静的空气中酝酿发酵。

“哐——”

出乎意料的，没有神格破碎的剧痛。

黑发金眸的神明看着金发少女一把将剑扔到地上，内心是不敢置信的狂喜。

“你……你……”

黑暗神不懂喜欢，他什么也不懂，也不知道喜欢是要依靠相处和时间累积。

修拥有着许许多多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记忆，就像个蛮不讲理的小孩子一样，要求着爱丽丝也如同对待伊泽维尔一样对待他。

小孩子要是抓到了糖果当然就不会舍得放手了，他只会固执的剥下糖纸，把这颗甜蜜的糖果揉到嘴里，将她和自己的骨血融合。

明明修自己不知道隐瞒了爱丽丝多少事情，就连——

“呵。”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把手中长剑丢掉的金发少女忽然双手抱头，笑出了眼泪来。

阴冷的神殿空旷，只有笑声在无尽回荡，把幽曳的烛火也拖的明明灭灭。

“你，你当我是傻子吗？”

“为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居然把剑送到我的手里？”

她的声音似笑非笑，编织着隐约的啜泣。

“你到底还要骗我多长时间？

伊泽维尔，还是修？”

“你们……或者说是，同一个人？”

你看，就连这件事情，也依然固执的不肯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