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与老太太对姑嫂庙庇护颇多,慧空师太又是庄明宪的寄名师父,得知庄明宪惊马之后,她的心一直悬着。
此刻庄明宪回来了,她依然不放心,仔细地问了事情了经过。
庄明宪把叶茜与顾公子的事情略过,剩下的事情都告诉了慧空师太。
没想到慧空师太竟然认识在后面追她的人。
“脸上有痦子的人是刘金豹,他是河间府的闲邦,虽然名声不好,却没有做过大恶。要找他很容易,只是我们庙里都是女子,没人能治得了他。”
慧空师太道:“你别着急,我这就让人去庄家送信,让庄家派人跟刘金豹交涉。”
既然知道那人是刘金豹,那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师父,不能送信。”庄明宪正色道:“我怀疑是有人想通过败坏我的名声来抹黑庄家,而这个人在庄家极有可能还有眼线。所以,我们不能把消息告知庄家,免得会打草惊蛇。”
“可光靠我们这些人,恐怕无法找到始作俑者。”慧空师太道:“你要自己找,太危险了。”
庄明宪知道慧空师太向着自己,她立马说:“我不是自己找,师父,您把丁兴借给我,让他帮我办这件事。”
丁兴是傅文的贴身侍卫。
他容貌被毁,丑陋恐怖,可傅文却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他,对他十分信任倚重。
后来她才知道,他虽然脸被毁,却是个武艺超群的高手,据说他迅过猴猿,勇若豹螭,曾数次救傅文躲过暗杀。傅文设伏杀死陆铮,他更是立了奇功。
有很多人想杀他,却无功而返,损兵折将。有很多人花钱收买他,他却无动于衷。
其实傅文不过是在他落魄的时候带他回傅家,给他吃饱饭而已。
既然傅文能收拢丁兴,为什么自己不能呢。
有了丁兴,她就能打探到外面的事情,视线就不仅仅局限于内宅这窄窄的天地了。
她是有医术,可当危险来临的时候,她还是无法自救。
上一世,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祖母被囚禁,只能任由长房将她送到庄子上,到后来无力反抗被人将毒.药灌入喉中而死。
虽然重生了,可谁又能保证上一世的悲剧不会重现呢。
如果她身边有这样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她与祖母的安全就能得到极大的保障。
至少,在危险降临的时候,他可以带着祖母先走。
还有今天的事情,如果有丁兴这样的护卫,叶茜的计谋根本就不能实施。
所以,这样一个人才,她是志在必得的。
丁兴来得很快,他身材高大,步履沉稳,衣衫打满补丁,却浆洗的干干净净,只是披着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我可以治好你脸上的疤。”庄明宪开门见山道:“但是你要跟我走。”
丁兴这样的人,宁愿流落街头都不愿意做为非作歹之事,可见其方正刚直了。
她不知两年后傅文是怎么收拢丁兴的,但她不愿对这样一个人使阴谋诡计。
丁兴抬手作了一揖,声音如古井般不起波澜:“多谢,但不必了。”
他点点头,转身走了。
这个小公子必然知道他武艺高强,恐怕来者不善,他不想招惹麻烦。
不料身后却传来那小公子的声音:“你可以不必,可你儿子的腿呢?你也不想替他治好吗?”
丁兴脚步一定,却没有回头。
他本是兴乐公主府的一等护卫,娶的妻子也是公主府的宫女,还生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儿子。他巡夜时无意撞破兴乐驸马与公主贴身侍婢通.奸,驸马恳求他不要说出去,他见驸马可怜,就同意了。不料他下半夜换班回家没多久,家里就起了大火。门窗都被钉死,他拼尽全力抱着儿子逃出火海,再回头去救妻子却来不及了。
他恨死了兴乐驸马,决意要报仇,一连几年都在想尽一切办法刺杀兴乐驸马。
无奈兴乐驸马身边高手如云,他根本进不了他的身。
却因此疏忽儿子,让他摔断了双腿,又因为兴乐驸马派人追杀他,耽误了治疗时机,只能瘫痪在床。
他如梦初醒,不再想报仇的事,只想带着儿子,将他抚养长大。
他做梦都想治好儿子的腿。
可他的仇人是兴乐驸马,他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行踪,一定不会放过他。毕竟,他连公主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呢。
他死不足惜,他的孩子该怎么办?
丁兴抬起脚步要走。
庄明宪却走过来拦住了他:“你不过是忌惮仇人兴乐驸马而已,实话告诉你,有人向皇帝告密,说一年前兴乐公主病故,乃驸马下的毒手。皇帝为了皇室颜面,没有大张旗鼓闹得人尽皆知,却已经将兴乐驸马下了诏狱了,说不定现在已经被秘密处死了。”
“要不是兴乐驸马铛锒入狱,你觉得我敢用你吗?”
丁兴转过身来,面上平静,心里却掀起轩然大波。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庄明宪看着他道:“你可以选择拒绝,但我也可以告诉你,你儿子的腿,只有我能治!”
丁兴低下头,终于缓缓跪了下去:“丁兴愿给公子为仆。”
他不是不想过正常人的日子,只是不敢。
如今有了机会,他又怎么不珍惜呢?
庄明宪眉头一挑,神采飞扬。
有了丁兴,今天又可以打叶茜的脸了。
……
河间县城霞山坊庄家长房,气氛压抑,二老太爷脸色铁青,一把抓过茶盏狠狠地掼到车夫身上。
听姑嫂庙的尼姑说庄明宪丢了,让他又急又气。
急的是他的幼子只留下这一个血脉,气庄明宪不好好在家里非要出门,若是有事,整个庄家的名声都会被她牵连。
他怕吕氏闹起来会人尽皆知,就瞒了吕氏派人寻找。
不料车夫带回来的消息令他怒火中烧。
庄明宪竟然是跟人私.奔了。
这怎么可能!
若这是真的呢?二房出了这样没皮没脸败坏家风的不孝女,他有什么颜面面对其他人?百年之后他到了底下更是愧对祖先父兄。
车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一动也不敢动,任由那茶盏混合着滚烫的开水砸到自己身上。
“老太爷,小人真不知怎么回事。”他颤抖地说:“一直都好好的,出了城门,小姐突然说肚子疼,让我把车驾到路边的小树林里去。可小姐又不说停,只让我在小树林里转来转去,转了几圈之后,我发现小树林竟然停着一辆马车了,担心里面有人冲撞了小姐,就跟小姐说了一声,要驾车离开。”
“没想到我刚要驾车走,就有人从后面把我打晕,等我醒来,小姐就不见了。”
“不可能!”叶茂怒目圆睁,双唇发抖,一把抓住了车夫的脖子:“你把宪表妹弄到了哪里去了,快说!是不是你把她拐卖了!”
他脸色青得吓人,与平时里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判若两人。
“没有,没有,没有。”车夫吓得肝胆欲裂:“老太爷,小人冤枉啊,小人真的没有拐卖宪小姐啊。”
“你把宪表妹还给我!”叶茂又急又气,一把将他推开,站起来大步朝外走。
“你做什么去?”
“我去找宪表妹!”叶茂不理会长房老太太的呼喊,疾步出了门。
老太爷却比叶茂粗鲁多了,他重重给了车夫一个大耳刮子:“你还敢撒谎!”
车夫被打得鲜血直流,却不敢反抗,只跪在地上“砰、砰、砰”磕头:“小人没看好小姐,小人该死,该死。”
老太爷还欲提脚去踹,长房老太太说话了:“他二叔,车夫是家生奴婢,世世代代都在庄家,他人又向来老实。”
长房老太太见二老太爷气得直喘气,却只会打人泄愤,想不出个法子,不由暗暗撇了撇嘴。
“明宪若存了心思想走,你就是把他打死也无济于事。”她叹了口气道:“最要紧的是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会去什么地方,有没有酿成大错,要赶紧把明宪追回来才是。”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庄明宪跟人私奔了。
二老太爷震惊地看着长房老太太,叫了一声“大嫂!”
“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可这不是事实吗?若不是与人约好私奔,又怎么会突然要去姑嫂庙。若真被人掳走,必定是为了钱财,又岂会到现在都不来要赎金?”长房老太太道:“当然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你赶紧叫了吕氏过来,明宪向来对她言听计从,她一定知道。”
“不行!”二老太爷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吕氏虽然不靠谱,但她对此事一定毫不知情,否则以她的性格,绝不会允许那小畜生与人……”
淫.奔这两个字,他实在说不出口。
长房老太太见二老太爷相信庄明宪与人私.奔了,心中松了一口气。
屏风那边有人影晃动,长房老太太狠狠瞪了叶茜一眼。
真是太胡闹了!
竟然闯出这样无法挽回的祸事来。
现在庄明宪生死不知,只能硬着头皮把事情坐实了。否则事情败露,叶茜一定会受罚。
庄金山必定会有怨言。吕氏那性子,也一定会大闹一场,届时又是一场焦头烂额的硬仗,再想掌控二房,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先派人去找!”长房老太太道:“如果今天晚上找不到,对外就说她得了重病,会传染,只能在姑嫂庙养病了。然后再过几年,就说她病故了,事情也就慢慢过去了。”
二老太爷咬紧了牙关,点了点头。
为了庄家的名声,也只能如此了。
“伯祖母!”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娇软的声音:“谁得了重病,怎么不请我去看看呢?”
庄明宪笑着走了进来。
那笑容淡淡的,眼里却带着运筹帷幄的自信。
之前几次交锋的情形瞬间涌入脑海,
长房老太太只觉脑中“嗡”地一声恍如炸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