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明宪没有听从林嬷嬷的摆布,这挑唆庄明姿的任务就落在了庄明珊头上。
林嬷嬷挑唆庄明宪用的是傅文这个诱饵,长房老太太让庄明珊做这个事,那就简单多了。
她没有饶那么大的弯子,直接让庄明珊去做,然后说:“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如今庄家长房就你一个未出嫁的小姐了,我心里疼你,一定会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的。”
庄明珊争来争去,要的就是一门好亲事,得到了这个承诺,当即跟长房老太太保证:“祖母,您放心,孙女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
听了谷雨的话,庄明宪心里立马涌起一个猜测。
庄明珊应该跟自己上一世一样,都是替罪羔羊。
庄明珊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女,牺牲掉这样一颗棋子,却能破坏二房的婚事,毁了大姐的名声,让刚刚平静下来的二房再次陷入混乱之中,这的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既然五皇子那条路走不通,她不得不跟大姐说清楚了。
……
自打跟傅文议亲之后,庄明姿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绣嫁妆了。
她是个温柔安静的性格,也能坐的住,大太太陈氏怕她低着头做针线累着了,就吩咐莺儿好生看着自家小姐。
莺儿得了大太太的吩咐,自然不敢轻慢,每隔半个时辰就让小姐休息一下,喝点茶水,吃点东西。
可自打长房的珊小姐来了一趟之后,小姐做针线就连连出错,后来干脆不做了,只捧了茶盏摩挲着上面的花纹出神。
“小姐。”莺儿笑着说:“要不要我陪您出去转转?”
庄明姿没有回答,轻声问:“莺儿,你觉得傅家是一门好婚事吗?”
她眉头轻轻蹙着,语气里有不容错识的惆怅。
“当然是好婚事了。”
这还是庄明姿第一次主动提亲这门亲事,莺儿笑着说:“傅表少爷容貌出众,一表人才,不仅出身名门自己也非常争气,轻轻松松就夺得了北直隶的案首。现在还做了五皇子的伴读在上书房行走,以后就算不做状元,也必定是榜眼、探花,小姐您就等着嫁过去做诰命夫人吧。”
诰命夫人!
庄明姿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诰命夫人的确让人羡慕,但是跟世袭罔替的勋贵簪缨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见过玉堂金马,簪缨世族的宗妇,那气度排场绝非一般人能比。莫说是她的母亲了,就是长房老太太、傅老夫人也不能跟她们比。
若是跟皇家宗室比起来,勋贵又不算什么了。
她自问容貌才学不输许月容,竟然没想到,衡郡王妃竟然看中许月容而没有看中她。
许月容可真是好福气,一跃成为衡郡王世子妃,从此锦衣玉食,翠绕珠围,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自己这个昔日的闺中好友见了她,也要行跪拜之礼。
傅文是不错,可他不过是个秀才案首,等他一路高中,成为庶吉士、入翰林院,还要多少年?
这门婚事在外人看来,的确很好,只是对她而言,到底意难平。
……
正想着,门口响起莺儿的说话声:“宪小姐来了,我们小姐在呢,今天可真热闹,上午珊小姐来了,这会子您又过来了。”
“大姐。”
庄明宪笑着走进来:“我没打扰你吧。”
“快来坐。”庄明姿温柔一笑,拉了她坐下,一面吩咐莺儿倒茶上点心,一面柔声跟庄明宪说着话:“我们的小神医这是打哪里来?今天没有出诊吗?上次出门给知府夫人亲戚治的什么病?快说给我听听,让我也见识见识我们神医的风采。”
“大姐,你就别打趣我了。”
庄明宪谦虚了一句,笑着把前世治病的案例拿出一个讲给庄明姿听,两人说说笑笑了一会,庄明宪才问:“莺儿说珊小姐上午过来了?不知她来找大姐做什么?”
“来找我问花样子。”庄明姿笑着说:“顺便说了会话。”
“真的这么简单吗?”
“当然了。”
“真没想到珊小姐突然跟大姐这么亲近。”
庄明宪笑眯眯地看着庄明姿,脸上一副“你就胡扯吧,我绝不相信”的样子。
庄明姿见她这样,一会就缴械投降了,她伸手在庄明宪头上轻轻戳了一下:“真是拿你没办法。实话跟你说吧,她是来求我以后到了京城,让我给她留心,看看有没有好的婚事。”
她并没有害羞的神情,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她觉得我嫁到傅家了,在庄家可能会有话语权,能左右她的婚事。庶女不容易,她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
庄明宪松了一口气,可依然不敢完全放心,她想了想,索性开门见山道:“大姐,实话跟你说吧,长房那边图谋不轨,极有可能要破坏你跟傅文的婚事。如果庄明珊或者长房的人,请你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你能推则推,实在推不掉,也千万不要只身一人前往。我怕她们来者不善,会做了计谋陷害你。”
庄明姿眼睛一睁,做出微微吃惊的样子,然后极淡、极淡地笑了:“好啊,你放心,我不去就是。”
庄明宪笑道:“你们晚上吃什么?”
庄明姿抬头看看天色,讶然道:“不是刚刚吃过午饭吗?你这就饿了?”
庄明宪是不放心,怕长房那边来人,决定留下来看着大姐,此刻被大姐看破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索性厚着脸皮道:“开春大姐及笄,恐怕就要嫁到傅家去了,我想跟大姐多亲近亲近嘛。”
庄明姿就笑,一副拿妹妹没有办法好姐姐的样子:“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庄明宪一直留在庄明姿的院子里,等吃过晚饭俩人又说了好一会话,直到掌灯时分庄明宪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们出去转转吧。”庄明宪柔声道:“晚饭吃的有点多,走一走消消食,还可以赏月。”
窗外一轮明月格外皎洁。
“好啊。”
只要大姐不去跟五皇子见面就好。
姐妹两个穿了斗篷,拎了琉璃灯,沿着小径慢慢散步,慢慢地就走到了安善堂。
“明宪等我一下。”庄明姿把琉璃灯塞给她,笑着指了指竹丛:“我去去就回。”
安善堂经常用来招待宾客,为了客人方便,竹丛后面是恭房。
“大姐快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庄明宪拎了琉璃灯,一边等候,一边想着分家的事情。
前世她抢了大姐的婚事,害大姐命丧黄泉,是她的错。
她重生后只有两个目标:一、好好供养祖母,让她老人家安享晚年;二、把前世欠大姐的,还给她。
这一世,她并没有做糊涂事,破坏大姐的婚事,可让她装作毫不知情,她实在做不到。
有错就改,有仇必报,是她一向的做人准则。
等今天的事情过去,大姐跟傅文婚事落定,她也算彻底放下这件事情了。
退一步来说,就算不为大姐,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这分明是长房故意陷害二房。
如果长房计谋得逞,二房会陷入危机。
其一,傅家会跟二房决裂。
其二,傅家所有女孩的名声都会受到牵连,包括她自己,二房会成为众矢之的。
其三,二房元气大伤,乱做一团,分家绝无可能。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大姐去见五皇子。
这样一来,长房计划落空,大姐跟傅文顺利定亲,有了傅家这门姻亲,长房老太太必然会心有忌惮,不敢再像从前那般明目张胆地挑拨二房的事。
大姐婚事落定,准备嫁妆是必须的,大伯母也不是简单的人,只要自己把大伯父亲生母亲的嫁妆由长房打理这件事情告诉大伯母,大伯母一定会想办法把这笔嫁妆要回来。
而她也可以鼓动祖父去跟长房老太太要二房的产业。
长房闹了亏空,一定拿不出来那么多钱,到时候,她就可以借机发难。
长房要么赔钱,要么分家。
这些年大伯母也要看长房人的脸色行事,什么事情都不能自己当家做主,心里必定憋屈,有了这么一个好机会,她绝对不会放过的。
祖父或许不在乎她跟祖母,但大伯母与大伯父的意见他一定会听。
长房老太太不愿意赔钱,她想不分家都不行。
还要收集长房侵吞二房产业的证据。
长房老太太主持内宅中馈,家里上上下下都是她的人,想从她身上找破绽不容易。
可以让丁兴盯着长房良二老爷,他掌管庄家的庶务,一直在外行走,说不定可以从他那里找到线索。
庄明宪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又默默补充了一些细节,风吹过来,琉璃灯晃了晃,她这才发现自己站了太久,一只脚都有些麻。
大姐怎么还不出来?
庄明宪走到恭房门口:“大姐,大姐?”
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风吹过竹梢的声音。
她心头一个咯噔,毫不犹豫推开了恭房的门,里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大姐的影子。
庄明宪心头一紧,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大姐该不会被长房的人弄晕了,掳走了吧。
她张口就想喊人,又怕这样正中长房的下怀,就一只手拎了灯,一只手提着裙子,朝庄明姿的院子跑去。
……
有人从院子里迎了上来:“宪小姐,我们小姐身体不舒服已经回来了,正打算让我跟您说一声,没想到您竟然来了。”
说话的是庄明姿的贴身丫鬟莺儿,她笑眯眯的,语气轻快。
庄明宪听说庄明姿安然无恙,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却没有立马离开:“既然大姐不舒服,那我给大姐看看吧。”
“小姐只说吹了风头疼,她已经睡着了。”莺儿并不阻拦,只放轻了手脚,带了庄明宪进去,指了指床上,悄声悄语道:“宪小姐不用担心,没事的。”
帐幔垂下来,床上躺着一个,盖了被子,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大姐休息了。”
“我送您回去吧。”
莺儿走在庄明宪前面引路,庄明宪走到门口,却突然掉转头来,扑到床边一把掀开了帐幔。
“宪小姐!快住手!”
莺儿声音尖锐地阻止庄明宪,可惜已经晚了,庄明宪已经揭开了被褥,对着床上的人怒目而视:“姿小姐呢?你躺在这里做什么!”
床上躺着的乃是庄明姿的另外一个丫鬟燕儿,听了庄明宪的质问,她立马从床上滚了下来:“奴、奴婢不知道。”
莺儿脸色僵了一僵,却还能撑住,毕竟她是大丫鬟:“宪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我们小姐被太太请去说话了。”
还敢撒谎!
庄明宪大怒,她面沉如水,双目犀利盯着莺儿:“既然如此,我就带你去跟大伯母对质。”
莺儿慌了,立马改口:“不、不是的,我们小姐没有去太太那里……”
“你究竟把大姐弄到什么地方去了?”庄明宪声音一提,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伙同长房,谋害大姐!我现在就把你干的事情告诉大伯母,看看大伯母还能不能容下你这个两面三刀的东西!”
“没有,没有,奴婢怎么敢谋害小姐。”莺儿惶恐无措,立马跪在地上拦住了庄明宪的去路。
庄明宪乘胜追击,立马用更严厉的声音质问她:“事到如今还敢撒谎!若不是你谋害了大姐,她怎么会不见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连谋害主人的事都能干的出来!还不快说实话。”
到了此刻,莺儿别无选择,只能哭丧着脸据实以告:“是……是我们小姐,说她有事要办,但是不想让您知道,所以让我们帮着拦住您……”
“你说什么?”
庄明宪如遭雷击,震惊不已,她甚至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着莺儿,而手指更是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当然是真的,奴婢怎么敢骗您。”莺儿语气焦急,拼命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珊小姐说有事找我们小姐,我们小姐已经答应晚上去跟她见面,小姐说您跟长房向来不和,若是让您知道她去见长房的人,恐怕会妨碍姐妹情谊,所以让我帮着遮掩。”
“宪小姐,我说的都是真话,不信,你可以问燕儿。我真的没有害大小姐。”
她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入庄明宪耳中,庄明宪听着,心中就掀起惊涛骇浪。
怎么会这样!
竟然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啊!
她不是什么罪魁祸首,她是垫脚石、是替罪羔羊!
可恨她一无所觉,为此懊恼了两辈子。
从前的认知在这一瞬间被推翻,她有些不能接受,情绪极度震动之下,脸色惨白不说,眼泪也掉了下来。
“大姐,你可知道,你走的是一条不归路!”
前世大姐成为五皇子侧妃,傅、庄两家的婚事却要继续,在长房老太太的争取下,嫁给傅文的人变成了叶茜。
就在订婚前夕,傅老夫人突然把傅文有头疾的事情说了出来,长房老太太与庄素云心疼叶茜,临时反悔,最后,这婚事落在了庄明宪的头上。
她再次得到大姐的消息,是在她与傅文成亲的当晚。
她穿着大红的嫁衣,带着红盖头,心情忐忑又有几分期待。
门突然被推开,她看到有人穿着白底黑锻绣金边的皂皮靴走了进来,脚步又急又快,眨眼就到了面前,她心跳如雷,还来不及反应,头上的盖头就被人拽了下来。
盖头被扯掉的瞬间,挂住了她头上的凤冠,扯得她头皮疼,稳了稳才坐住。
她赶紧去扶凤冠,生怕自己凤冠歪了,给傅文留下不够端庄的印象,傅文已经狠狠将盖头摔在地上,用冰冷的、嘲讽的语气问她:“嫁给我,你是不是很高兴?”
她当时一愣,本能地去看傅文,傅文脸色阴沉,眼神如冰刀般寒冷锋利:“害死了姿小姐,你是不是很高兴?庄明宪,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般恶毒的妇人!为什么死的那个不是你?”
“你说什么?大姐死了?大姐怎么会死?五皇子不是非常宠爱她的吗?”
她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傅文没有说话,只转头就走。
直到那个时候,庄明宪才知道,傅文喜欢大姐。
在那之前,她根本不知道傅文喜欢大姐。
傅文一直是谨慎守礼,对大姐从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若是她知道傅文喜欢大姐,她怎么也不会故意朝上凑的。
她与傅文之间,隔了一个大姐,她知道,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她一直对大姐心存愧疚,得知傅文将大姐从前用的丫鬟买了回来,她第一时间就去跟她们打听大姐的死因。
原来是五皇子又新纳了一位赵侧妃,自打赵侧妃进门,五皇子就再也没进过大姐的院子,后来大姐生病,五皇子去探望大姐留了一夜,没过多久,大姐就怀了身孕。
那位赵侧妃忌惮大姐,就诓骗了大姐去阁楼,然后将大姐从阁楼上推了下去,大姐落入湖中,根本无人知晓,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
上一世,她一直背负着害死大姐的罪名,活得格外辛苦。
现在真相揭开,她真想戳瞎自己的双眼。
她怎么这么有眼无珠,先是错认了傅文,接着又错认了大姐!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恼,惨白的脸色渐渐变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莺儿被她的样子吓坏了:“宪小姐,你说什么,我们小姐到底怎么了?”
庄明宪不语,她还沉浸在恼怒之中,莺儿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宪小姐,我们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莺儿焦急的声音响在耳边,庄明宪心神一震,清醒了过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莺儿,一字一句道:“你们家小姐不是去见庄明珊,而是去跟五公子见面。此刻她恐怕已经被人捉住,送到长房去了。”
她咬着牙,怒道:“去让你家太太去长房领人吧。”
莺儿“啊”了一声,转身就朝外跑。
庄明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她扶着桌子站着,心中翻江倒海一般。
摆在她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什么都不做,任由长房计谋得逞,让事情跟前世一样,让大姐成为五皇子侧妃,最后死于非命。
二、现在插手,让长房计败,祖父能看清长房的真面目,分家更容易。
她不想让长房老太太计谋得逞,她也不想管大姐。
不能气,要冷静,人只有在冷静的时候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庄明宪深深吸了几口气,把心中的愤懑压下,让自己冷静地思考起来。
大姐嫁给五皇子,可傅、庄两家的婚事还在,如果大姐不嫁给傅文,那么嫁给傅文的人就会有可能是……
是她!
是她庄明宪!
不、不、不,这个念头一起,庄明宪登时汗毛竖立,浑身凉飕飕冒着冷气。
不行!
她死也不要嫁给傅文。
只有大姐嫁给傅文,她才能安然无恙,否则,事情就会跟前世一样,嫁给傅文的那个人将变成她。
所以,她不仅不能不管大姐,还必须要阻拦此事。
可恨!可恨!
咳!
庄明宪气得心角痛,她重重锤了桌子一拳,提起裙子朝外跑去。
……
“事情如何了?”
“五公子的确去了碧波亭,在那里与姿小姐见了面。姿小姐已经被带去长房了,您的大伯母大太太也赶去了,长房的杰少爷正陪着五皇子,目前正在朝外院去。”
丁兴回答道:“还有老太太、老太爷,我也按照您的吩咐,让他们提前在妙香亭那边等着了。”
“你做的很好。”
庄明宪松了一口气,幸好她还安排了丁兴。
“走吧,我们快些过去。”
前世出事的时候,五皇子跟大姐是被分开的,
大姐被带到上房受审,五皇子去了外院,由大伯父、良二老爷陪着说话。
大伯父对傅家的婚事非常满意,既然如此,在与五皇子交涉的过程中,他怎么可能会不将大姐与傅文议亲的事情告诉五皇子呢。
既然五皇子后来宠爱那位赵侧妃,就证明他对大姐并未爱到非她不可的地步,以他跟傅文的关系,他怎么也要顾忌傅文的颜面,绝不会那般大喇喇地说要娶大姐。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大伯父还未来得及把大姐跟傅文议亲的事情说出来,五皇子先一步提出了要娶大姐。
五皇子这样说,大伯父哪怕再不甘愿,也只能认了。
五皇子的原意,是想等大姐点头后再提亲,可他还未来得及跟大姐诉衷情,就被长房的人撞破了,他会突然提出要娶大姐,必然是有人鼓动。
从碧波亭到外院,只有一条路,路上必经妙香亭,如果庄杰要鼓动五皇子,必然会在妙香亭停留,好好跟五皇子说话。
庄明宪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等到了妙香亭,果然见五皇子跟庄杰站在亭子里。
亭中的石桌上,放着一个灯笼,照着五皇子愧疚的脸庞:“……出了这种意外,我非常抱歉,因为我一己之私,让姿小姐被人误会,是我没有想到的。不知你们家打算怎么处置姿小姐,这件事跟她无关,她不过是被我牵连而已。”
相较于五皇子的后悔懊恼,庄杰则显得轻松多了,他恭声道:“五公子不必自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话用在男子身上亦然。”
他目光在五皇子身上打了个转,笑着说道:“五公子相貌英俊,气度不凡,明姿妹妹见到五皇子这般人才品貌,生出爱慕的心思也实属正常。”
“这……”
五皇子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庄杰:“你说姿小姐对我有意?”说话的同时,脸上爬上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庄杰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是的,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明姿妹妹对您一见钟情,与您见面的第二天就亲自求到我祖母面前,希望她老人家做主,让她嫁给您。”
卑鄙无耻!
庄明宪躲在暗处,看着庄杰那张虚伪的脸,气得浑身发抖。
长房的人怎么能这么无耻!
她气得很想跺脚,却怕惊动了庄杰、五皇子,只能忍着。
突然,对面的花丛动了一下,有人影晃动,因为庄杰与五皇子对着庄明宪,所以他们没有看到。
必定是祖父与祖母了。
好!
好得很!
就让祖父看看,他信任倚重的长房众人,究竟是个什么嘴脸!
庄杰懊恼道:“我祖母知道您身份尊贵,不敢玷污了您,当场就斥责了她,明姿妹妹非常伤心,哭了一天一夜。我们都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情。还有我的庶妹明珊,竟然敢偷偷地给她传信约您出来,闹出这种不可收拾的事情。”
他看着五皇子,语气非常真挚:“您放心好了,我们庄家不是那种攀龙附凤之辈,这件事情会烂在肚子里,谁都不会知道。至于明姿、明珊两位妹妹,我们庄家一定会严厉地处罚她们。”
五皇子一愣。
明明是他请庄明珊传信给庄明姿的,怎么变成了庄明姿传信给他?
还有庄明姿竟然求了长房老太太想要嫁给他?
既然她对自己有意,那就更好了。
五皇子他立马说:“你们不要惩罚姿小姐,并不是她的错,不是她主动约的我,是我约的她。”
“啊?”庄杰故作吃惊:“五……五公子,您说的是真的?您为何要这么做?您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坏了明姿妹妹的名声吗?”
五皇子俊朗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他以手握拳咳了一声,过了一会,最终下定决定道:“因为……”
因为我对姿小姐心生爱慕,因为我想娶姿小姐为妻。
他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一个娇软清亮的少女声音打断了。
“杰二哥,凭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去说出编故事真是可惜了!”
庄杰大吃一惊,抬头看去,庄明宪已经走了出来。
她面色如霜,眼神里都是讥讽:“大姐一直安心在家中绣嫁妆,这几天根本就没有去过长房,你张口就污蔑她求伯祖母给她提亲,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是你!”庄杰惊骇过后,迅速镇定了下来:“我跟五公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还不快给我退下!”
“呵!”庄明宪撇了撇嘴,冷笑道:“我自然是要走的,我还要去大伯父、伯祖母面前对质。”
“你……”
庄杰眼中闪过一抹忌惮,他走上前来,低声道:“这是庄明姿的事,跟你无关,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你们长房欺人太甚,手都伸到我们二房脸上了,竟然还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还有祖父,他不是急脾气吗?今天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都这个时候,他怎么还不露面?
庄明宪不再理会庄杰,而是笑盈盈地看着五皇子:“五公子,恐怕你还不知道我大姐已经跟人议亲了吧?”
五皇子错愕,脱口就问:“姿小姐在议亲吗?”
他问的是庄杰。
庄杰恼羞成怒地瞪了庄明宪一眼,你给我等着!
“五公子,这都是误会。的确有人向明姿妹妹提亲,只是提亲而已,我们庄家并没有答应。”
他一边说,一边拉了五皇子的胳膊:“外面天冷,我们边走边说。”
“你又撒谎!”
庄明宪冷眉冷眼,毫不客气道:“在跟大姐议亲的,不是别人,乃是前内阁首辅傅士岐的唯一的嫡孙--姓傅名文。他是今年北直隶的案首,当今五皇子的伴读,他从小就在庄家长大,与大姐早就许下婚约。庄家早就答应了,所谓议亲,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这门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否则大姐也不会现在就开始绣嫁妆了。”
五皇子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庄明宪不理会他,只对庄杰怒目而视:“杰二哥,你只管胡说,有种你跟我一起,当着伯祖母、大伯父、大姐的面,重新把这话说一遍!”
庄明宪眼角眉梢都是凛意,人虽然不大,说出来的却咄咄逼人,掷地有声。
相较于庄杰的躲躲闪闪,她的理直气壮显然更让人信服。
五皇子惊讶过后,反应过来,他面沉如水瞪着庄杰:“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与其说是质问,倒不如说是呵斥,他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愤怒。
庄杰笑着说:“这……这都是误会……”
事到如今,竟然还敢骗他!
心爱的姑娘已经跟人议亲的伤心、被人当做孩童般欺骗玩弄的愤怒同时涌上了心头,五皇子沉着脸,瞪着庄杰道:“庄杰,本皇子再问一遍,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不用问他了,五公子,这个答案我可以回答你。”
旁边,突然响起一个清冷如冰的少年男子的声音,与此同时花丛里走出三个人。
后面那两个,是她的祖父、祖母,前面的少年男子气质沉郁,冷峻峭拔,看着比夜色还凉。
庄明宪呆住!
傅文,傅文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