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6 章
“崔公公, 这是今年新分给五殿下宫中的小宫女，名唤阿妧。”
内务司的嬷嬷脸上陪着笑, 将阿妧推了上去。
“您看, 这模样看着是个美人胚子，人也勤快。”
崔海青皱了皱眉。
他们宫中人手不足。
才跟内务司报了要人，没想到竟送来个一团孩子气的小姑娘——
她约莫八—九岁的年纪, 身量瘦小, 一张小脸儿看骨相倒是不错，只是冻得通红, 肤色偏黑, 隐约还有几道伤痕。
一双杏眸清澈, 眼神却是怯生生的。
“阿妧, 还不快给崔公公行礼, 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人了。”
来人用胳膊捅了捅阿妧, 动作有些粗鲁。
“奴、奴婢见过崔公公。”
阿妧颤颤巍巍的开了口。
崔海青本想拒绝，只是来人趁他开口之前，已经先一步走了, 只留下了阿妧。
“先进来罢。”
崔海青无奈, 只得先将她带了进来。
阿妧怯怯的点头, 小手攥紧了自己的包袱, 亦步亦随的跟着他。
崔海青指了屋子让阿妧安置下, 转身离开后，叹了口气。
“她是内务司分给咱们的人？”
青玉回来时正瞧见, 等到阿妧进去后才道：“这小孩有八岁么？
内务司那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这分明就是欺五皇子没有——”
“好了。”
崔海青打断了青玉, 平静的道：“咱们不能妄议主子。”
青玉愤愤的闭了嘴，又忍不住道：“如今冯皇后见丽贵妃有了九皇子, 愈发把权势牢牢把持。
我打听过了，今年负责此事的是德妃，她恨容华主子，才磋磨咱们！”
五皇子的生母孟氏身份低微，到死都只是个容华。
原本也可安稳度日，只因她和德妃差不多怀胎，一次意外后两人齐齐落水，她平安生下了五皇子，德妃却小产了再也不能生育。
从此后，德妃便恨上了孟容华，连带着对五皇子也是怀恨在心。
“等殿下回来我就去通禀殿下，让殿下将人退回去！”
青玉愤愤不平的道。
崔海青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再说了，却没有反驳。
内务司的行为有些过了，只因五殿下不得宠，就这般糊弄敷衍。
两人说着话走远了，紧贴着窗户听他们说话的阿妧，心已经高高提了起来，红了眼圈。
阿嫣姐姐的叮嘱她牢牢记得，也决心好好干活，不让主子讨厌。
还没见到主子的面，她就要被送走了，这么怎么办！
她不能被退回去。
***
“阿妧，你去内务司取些东西。”
青玉将一张单子递给了阿妧，吩咐道：“务必早些回来，我们要用的。”
“是，青玉姐姐。”
阿妧乖巧的应下。
转眼她已经在清和宫住了两日，五皇子却还未回来。
听说五皇子跟着二皇子在近卫营，跟着一起训练，日后是要上战场的。
这些对于阿妧来说都太遥远，她甚至盼着五皇子晚些回来，让她多留些日子，就不会被退回去了。
望着阿妧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的背影，青玉神色愈发复杂。
原先他们清和宫中少了个大宫女，这才跟内务司要人。
可内务司竟给补了个小孩来，怎么能服侍好殿下？
可阿妧这两日小心翼翼的讨好他们，倒让她有了两分心软。
拿着单子上路的阿妧则是牢记走过的小路，她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若办好了差事，或许青玉姐姐和崔公公他们会对她有改观，让她留下也不一定。
此时正值晌午没什么人，阿妧的紧张渐渐消失，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哟，这不是阿妧妹妹。”
只见两个粉衣宫女拦住了阿妧的去路，似笑非笑的道：“如今攀了五皇子的高枝儿。
就连我们都不认得了？”
阿妧紧张得吞了吞口水。
面前的两人都是曾在内务司中一起做事的，因阿妧年纪小，她们仗着自己资历老，脏活累活都交给阿妧，她们乐得轻松。
如今阿妧走了，她们便忙了起来，一时都不大适应。
“翠菊姐姐、梅香姐姐。”
阿妧小声打招呼。
两人看着阿妧，神色都不大和善。
她是阿嫣想把办法恭维讨好管事嬷嬷调走的，虽说清和宫亦不是什么好去处，可她们心头的不快仍是没有消散。
“阿妧妹妹如今有了好去处，可喜可贺啊。”
翠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梅香也阴阳怪气的道：“阿妧妹妹也当上了大宫女，也有空出来闲逛？”
如今冯皇后身体不适，帮着冯皇后协理后宫的是德妃，谁都知道德妃最不喜欢五皇子。
若他宫中的小宫女有些闪失，想来德妃也不会在乎。
五皇子若真因此出头，德妃正好抓他把柄，或许德妃娘娘还会给她们记功——
两人想着，不妨捉弄阿妧一番。
她们对视一眼，计上心来。
两人一面跟阿妧说话，一面逼着她往一旁的莲池旁走。
阿妧有些着急，可她们两个都比她长得高力气也大，若是硬来，阿妧是斗不过两人的。
“两位姐姐，我今日有事，青玉姐姐让我去内务司取完东西即刻就回去。”
阿妧想让两人有所忌惮，忙道：“若耽误了时候，青玉姐姐怕是要来找我！”
她话音未落，两人反而嗤笑起来。
“青玉又是哪一个？
哪怕是五皇子来了，我们也不怕——”
见自己搬出的人不管用，阿妧急得满头大汗，情急之下，她忽然喊道：“五殿下，您来了？”
翠菊和梅香吓了一跳，她们之所以敢欺负阿妧，就是看在周围没人，事后阿妧说了也没证据，更何况来人还是五皇子本人！
她们浑身发颤的转身，正琢磨着该要如何解释。
阿妧瞅准机会，拔腿就跑。
只是——
“小丫头，竟然想骗我们——”阿妧还没跑走两步，便被翠菊揪住了领子。
她们背后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不见，分明是阿妧在虚张声势骗人！
翠菊怒火中烧，深感被戏弄的她，就要直接把阿妧推搡进水池中。
虽是已经入春，可仍是有些冷的，这里池水不浅，且她衣裳穿得也厚，怕是再难爬上来！
“不、不要——”阿妧拼命挣扎，两人又满心怒气，阿妧只感觉脚下一滑，整个人直直的往后栽去。
看着阿妧掉入冰冷的池水中，两人还来不及取乐，背后竟传来一道冷清的男声。
“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愣住了，僵硬的转过了身。
“五、五殿下——”
只见穿了一身宝蓝色皇子常服的赵峋快步走了过来，神色冰冷的越过她们，手上用力，将在池水中挣扎的阿妧给拎了起来。
梅香和翠菊吓傻了，她们撒腿要跑，却被跟着赵峋的纪云益踢倒在地上，顺手捆了起来。
被赵峋救上来的阿妧已经呛了好几口水，一张小脸儿煞白，不住的咳嗽。
她顺着明晃晃的日光看去，救她的人是个高大英俊的男子，虽是看着眉眼冷峻，不知是否因为逆着光，还是因为拉住她的那双手，她竟觉得很温暖。
“你在哪处当差？”
赵峋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想让人将她送回去。
阿妧脑子空空的，下意识的道：“清、清和宫。”
听到他的话，赵峋皱了皱眉，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宫中来了这么个小宫女？
不过她也没必要为了讨好自己而胡言乱语，这谎言最容易被戳破了。
已经入了冬，虽是晌午天气也格外冷。
阿妧身上的冬衣吸饱了水，湿淋淋的贴在她身上，一阵寒风吹来，她无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赵峋见状，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斗篷，给阿妧披上。
“殿下，您看她们怎么处置？”
纪云益上前，指着跪在地上的翠菊和梅香问。
既是他救下的人，他自然要护着。
“将她们送到惩戒司，就是我亲眼所见，她们要谋害宫人。”
赵峋冷然的道。
梅香和翠菊吓了一跳，五皇子这是要了她们的命！
两人想要求饶，却早已被堵住了嘴。
纪云益领命，带人将她们送走，回头时发现自家殿下正将那个小宫女抱了起来。
殿下虽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想来是看她可怜罢！
若不是殿下发现，她可能就要被淹死了。
“我、我自己能走。”
阿妧迷迷糊糊中还记得自己不能给别人找麻烦，她脑子昏沉得厉害，还是喃喃道：“青玉姐姐交代的事还没办……”
听她提了青玉的名字，赵峋愈发肯定她就是琢玉宫的人。
方才倒是让她走了两步，可还没迈开第三步，她就颤颤巍巍的直往下载。
“别动。”
赵峋蹙着眉，索性将她裹好斗篷，将她抱了起来。
虽是穿着洗了水的冬衣，她的分量还是很轻，对于赵峋这样的习武之人来说，像个小猫儿似的。
阿妧像是听懂了，立刻不动了，连在他怀中的呼吸都是浅浅的，生怕惊扰了人一般。
赵峋加快了步伐，抱着她往清和宫走。
***
“殿下，您回来了——”听到赵峋回宫的消息，崔海青等人都迎了出来。
见到他怀中的人，青玉不由大惊道：“阿妧？”
“她的屋子在哪里？”
赵峋听到这个名字，心知就是这个小姑娘的名字了。
青玉忙带着赵峋过去，期间有人想把阿妧接过来，赵峋低下头看着她的小手攥着自己的衣袖，便亲带她进去了。
“她落了水，大概是发烧了。”
赵峋掰开了她的手指，动作却很轻。
“帮她换身衣裳，用些药。”
青玉答应下来。
正当赵峋要走时，突然听到阿妧在说话。
“求求你们，不要送走我。”
“我、我会多干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