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再见

次日早晨醒来，外头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屋内，刺眼无比。

舒然埋头在枕间，用了好半天时间才适应光线，撑着床沿坐直了身子，目光呆滞地四下一扫，才想起昨天晚上寝室里只有她一人。

拿过放在枕畔的手机瞥了瞥，显示屏上没有一条未读信息。

轻吁一口气，她将手机扔在被窝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就这么坐着发了会儿呆。

走廊里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不多时，声音在门前停下。

门锁被人拧开，是一夜不见的杨桃回来了。

“哟……才醒呐？”

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将脚上的高跟鞋脱下。

“姐姐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小笼包，趁着还热乎……赶紧起床。”杨桃脸上扬着笑，全然没有醉宿过后的糗态。

舒然盯着她瞧了片刻，心中暗暗感叹，美人就是美人，经过一夜的折腾，没受半点影响不说，似乎更加容光焕发了。

而她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睡眼惺忪地揉了揉浮肿的双眼，舒然开口问她：“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杨桃放下手里的包，起身走到书桌前，拿了几本专业书搁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回她：“你不说我还忘了……昨晚真该谢谢你，要不是你来救我，指不定今天我人在哪儿呢。”

她用半开玩笑地口吻将昨晚惊心动魄的经历就这么一笔带过，天知道舒然回想起包厢内那伙人各个都跟狼似的看着他们俩，她现在还觉得后怕！

“桃子，实在不行的话……换份工作吧。”舒然打开餐盒，一阵肉香扑鼻，她忍不住食指大动，挑了一个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那地方不是咱们能够玩得起的，有一就有二……这次我能帮得了你，下回呢？”

她这话说得没错，杨桃放下手里的口红，低头拧了两圈，自嘲地笑笑，“道理我都懂，谁让咱挣得就是这份钱呢。行了，我自己会注意的……放心吧。”

同个屋檐下住了一年多，两人一块儿打工上课，舒然太了解她的个性了。

时下见她不愿意多说，她自然也没有理由再问。

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舒然安慰道：“下回我帮你留意一下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工作吧。”

一听这话杨桃忽然就笑了，“你？你就算了……”她又恢复成往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你那点工钱还不够我买一双鞋的！”

舒然默然……也对，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她没有理由替杨桃决定她的生活。

补妆完毕，杨桃拿上书，复又起身走到门口，弯腰换鞋，“你再睡会儿……我先去趟实验室，中午一块儿吃饭？”

舒然没说话，点点头便算是同意了。

*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着，转眼便到了四月初。

这日傍晚，舒然抱着书本来到实验室，发现两位师兄和叶教授都来了，就连本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杨桃居然也在。

她将书本搁置在台子上，趁着师兄和叶教授忙着实验数据的事情，悄悄地溜到杨桃身旁，轻声问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今天大家伙儿都在？”

杨桃打了个哈欠，眼角隐隐闪过泪光，“院里最近有几个比较大的课题在研究，听说教授获批了一个国家项目，又有很多经费下来。”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低声道：“他这段时间紧锣密鼓地在招商引资，喏……待会儿人就来了。”

舒然平日里除了兼职就是上课，有一大半的时间泡在实验室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关于院里的动作她更是不甚在意。

时下听了杨桃的解释，疑虑道：“教授这么快就找到投资商了？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桃努了努嘴，“两个师兄三天两头地被教授带出去喝酒应酬，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吧。”她有些好笑地看着舒然，“你啊你……整天累得跟狗一样，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按理来说，像他们这样的研究生在导师手下研究课题，多多少少是能领点微薄的薪资的。

但是舒然对这事并不在意，她仍把实验工作当成是学习生活的一部分，从来没有想过能够从中获利。

相较而言，杨桃比她会争取得多，听说上学期的一次课题研究，教授给她包了五千的奖励，全当是她的辛苦费了。

两人正说话间，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叶教授和两位师兄听到动静，忙起身出门迎接。

“唐总，久仰久仰！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语毕，一道清澈温和的男声回道，“正好来附近办事，顺道路过看一看，叶老可别介意啊……”

听到那个声音响起，舒然在房内屏气凝神地站了片刻。

不多时，脚步声伴随着二人的交谈声越来越近，办公室的大门被人推了进来。

实验室内，杨桃看了舒然一眼，显然是在疑惑教授在跟谁讲话。

而舒然却没有看着她，而是盯着微微打开的大门，心底隐隐闪过一丝不安。

这声音？唐总？

不会吧，有这么巧的事情？

门打开，叶教授率先出现在门口，一只手握着门把，另一只手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紧跟在他身后的人，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看模样便知并非寻常人。

“教授，这位是？”杨桃张了张嘴，目光愣愣地盯在对方的身上。

叶教授“哦”了一声，紧接着道：“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众业集团的唐总，这两位是我的女学生。”他说完话，不忘吩咐舒然，“对了，你去给唐总泡壶茶。我办公室的冰箱里，最好的冻顶乌龙……赶紧的。”

自打唐明洲出现在这里，舒然整个人都傻了，怔愣了片刻，呆滞地点点头，垂着脑袋出去了。

站在走廊里，依稀能够听见办公室里二人的谈话。

她晃了晃脑袋，试图打消不切实际的想法，提步往教授的办公室走去。

刚打开冰箱门，杨桃便尾随着她一块儿进来了。

“诶……你刚才可真是够丢人的！”杨桃手里端着托盘，盘子上摆着几个洗净的玻璃杯，“看帅哥看傻了是不是？”

仿佛被她看穿了心事，舒然脸上微热，心虚地转移话题，“你怎么也来了？”

杨桃帮她把热水斟满，解释说：“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聊工作，我站在那儿干嘛？还不如过来一起帮帮你。”

舒然感激地笑了笑，将茶叶罐子盖好放回冰箱，“行了，咱们走吧。”

回到办公室，叶教授和唐总正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接下来合作的事情。

舒然手里端着托盘，站在拐角处向内看，今天他穿了一件简约的衬衫大衣，头发修理得干净利落，一条笔直的长腿随意地交叉在前，说话的同时脸上带着温和无害的笑，远远望去颇有种翩翩公子的气质。

许是感受到来自转角处的视线，他眸光微顿，结束完话题抬头朝着她所在的位置瞥去。

叶教授疑虑地转过头，“舒然啊……来，把茶水放这儿吧。”

收回思绪，舒然兀自镇定了几秒，一步一顿地走上前，欠身将托盘搁置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两人离得近了，她似乎又闻见了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恍惚片刻，继而抬头看他。

其实唐明洲进来第一眼便瞧见她了，只是当着这么多陌生人在场，他没有开口与她相认。

舒然暗暗思忖，也对……他们不过是有过两面之缘的人罢了，确实没有必要对这么多人说明关系。

唐明洲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点头赞许：“一闻这茶香就知道，叶教授是个懂茶的内行人。”

叶教授脸上露出喜不自胜的神情，嘴上仍谦虚道：“哪里……还不是我这位学生泡茶功夫了得，唐总你不知道，说来也是怪事……我这儿的茶吧，只有她泡的才好喝。”

“有这回事？”唐明洲抬眸看她，语气平缓温和，“那我真应该多喝两杯才是。”

走出会客厅，舒然一颗心砰砰直跳。

杨桃打从隔壁实验室里出来，她一个没注意，险些撞了上去。

“丢魂呐？”杨桃身上穿着白色工作服，两手插兜一副闲适的模样。

“怎么样？”她朝舒然眨眨眼，“瞧清楚了吗？”

舒然回过神，结结巴巴地：“嗯……嗯？什么怎么样？”

“废话，当然是刚才那个唐总了！”杨桃勾起唇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你刚才离他这么近，瞧清楚了没有，长得够帅吧？”

舒然压制着自己狂跳的心脏，故作平静地回说：“没看清，你要是感兴趣……你自己再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话虽说得硬气，舒然怎么也不会想到，通红的双耳已经出卖了她的心事。

两人悄声说了片刻的话，直到隔壁办公室出来人，舒然一瞧是师兄孙睿，便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孙睿说：“也没什么，这不要下班了吗……唐总邀请我们大家一块儿去滨海人家聚餐，你们俩赶紧收拾收拾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