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探望

好在隔天是个周末,舒然睡了个昏天暗地，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

步入八月,海州市迎来一波又一波的高温预警。

骄阳毒辣辣地照着,她睡眼惺忪地拉开遮光帘看着窗外的街景,打了个哈欠犹豫该不该继续睡回去。

头脑清醒了片刻，肚子却不肯了。

咕噜叫了两声，舒然彻底向自己的胃投降，决定起身洗漱出门觅食。

换好衣服,化了一个清淡的妆容，顶着32摄氏度的高温,舒然坐上公交车，往市中心的方向行驶。

半个钟头过后，车子在商业街的路口停稳。

舒然下了车，晃晃悠悠地进了商场,坐上电梯,径直往周艳芬的女装店里走去。

这个时间点女装店里没有什么顾客,她推门而入,被摆在正门口的空调冷风吹得一个激灵，顿时精神抖擞。

店内,文姐见她忽然出现，立时笑颜逐开地惊道：“然然！你怎么来了！”

舒然摸着瘪下去的肚子,蓦然间有些后悔怎么走着走着就到这儿来了，抬头左右望了两眼,遂问：“我妈呢？”

“哦,老板娘在仓库校对货款单呢。”文姐含笑道：“对了,这个点你吃过饭了没？正好有空,咱们几个在商量着点什么外卖呢……然然，你要不一块儿凑个单吧，算我请客。”

不说倒好，一提舒然还真是饿坏了。

“好呀，我想吃李记的麻辣烫，给我来一份呗！”

“没问题，回头我再问问老板娘吃什么。”

正说话间，收银台后头的大门被人打开，周艳芬从里头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叠单子，嘴里念念叨叨：“什么吃什么？不用算我一份，我今天带了饺子。”

话音刚落，瞥眼瞧见了站在店内的舒然，惊愕地瞪圆了眼睛，默了几秒才问：“你怎么来了？”

舒然耸了耸肩，轻声解释：“你忘了吧……今天是周六，我不上班。”

周艳芬拍拍脑袋，还真是！

只有他们上班族才会在意今天是周几，她哪有那个闲工夫记这事。

说到这儿，她伸出手指点了点舒然，“来的正好，待会儿吃完饭陪我去趟医院。”

舒然“啊”了一声，心下一紧，忍不住追问，“你去医院？你干嘛了……哪儿不舒服，严重么？怎么现在才想到去检查……”

面对她机关枪似的三连问，周艳芬烦得皱了皱眉，嫌弃道：“你有完没完？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常规检查而已，别这么紧张。”

话虽这么说，心底却还是美滋滋的。

又顿了几秒，兀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周艳芬复又回头提醒她一句，“对了，你也别吃什么外卖了，不干不净的……正好我今天饺子多带了一些，凑合着吃点吧。”

舒然略微不满地嘟囔了两声，正巧被一旁的文姐听见了。

文姐瞧着这对母女斗鸡似的相互看不对眼，心里却门儿清两人谁也离不开谁。

这么多年他们一直是这样的相处模式，文姐都习惯了。

“饺子皮是老板娘亲手擀的，饺子也是老板娘亲手包的……”文姐低声笑了一下，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正色道：“老板娘的手艺自是不必说了，我们几个想吃都吃不着，你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

匆匆吃过午饭，周艳芬趁着店里生意还不算太忙的空挡，带着舒然一块儿出来，去中心医院例行体检。

也不知是不是早年日子过得太辛苦，周艳芬的身子前两年被检查出不小的问题，好在发现的及时，从检查到做完手术出院，前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虽然手术之后身体恢复地不错，但是医生也交代了，还是得每年回来体检，以免病情复发。

周艳芬今年才47岁，她觉得自己还年轻，趁着能多干两年，得把舒然的嫁妆钱攒好才算完，怎么能就这么倒下？

是以，之后每年两次的体检她总是时刻不忘，提前一个月便预约了主任医生看诊。

母女俩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医院，车子驶入医院大门，停在了住院部的底楼。

舒然付过车钱，和周艳芬一前一后地往大楼内走去。

到达体检中心，舒然没有进去，而是一如往常地站在门外守着。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都是病患家属，她在大门口的宣传栏前找了个位置坐下，掏出手机刷了一会儿朋友圈。

还没到上班时间点，护士台前三三俩俩地路过一行人。

舒然过于专注地看手机，直到周围莫名地安静下来，她心下犹疑，不由地抬头一看。

距离她几步之外的走廊转角处，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挺挺地立在那里。

唐明洲今天穿了一件纯色的短衫，腰间配了一条浅色皮带，宽肩窄臀，身形颀长，十分英俊。

对上他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舒然感觉到心口“咯噔”一下，慌忙地收回视线，扭过脑袋当做没有看到他。

这一举一动，尽数落在了不远处的唐明洲的眼中。

他眸色渐深地望了她一眼，没说什么面无表情地提步走上前去。

四目相对，舒然浑身一僵，盯着唐明洲漆黑的眸子，表情平淡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默不作声地撇开视线只当没看到他。

打破两人尴尬的是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沈三，见唐明洲一动不动地站着，他上前打了个招呼，而后察觉到异样，这才发现他对面的舒然正襟危坐着，脸上的神情算不上太好。

“大哥，你怎么站在这里？”

许是察觉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沈三故意问了个白痴问题，复又装作才看见舒然，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在等嫂子啊……好久不见啊！”

唐明洲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唇角微微勾起，似乎笑得别有深意。

守着外人在场，舒然不好拉下脸色给人难堪，更何况沈三曾是帮过她的。

默了两秒她才低声道：“嗯，好久不见了，沈先生。”

她那拒人于千里的态度，以及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漠，沈三全当没有看到，反而更加热情地表示：“嫂子来的真是时候，我和大哥正准备上楼看望唐老太太，方便的话一起？”

舒然回过头，先是看了沈三一眼，而后又将视线转移到唐明洲身上。

语气疑惑不解，“唐老太太是？”

沈三解释，“就是老大的奶奶……老人家前两日身子不舒服，昨天刚入的医院。”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她脸上的神色，故而问道：“难道嫂子来医院不是为了这事？”

话一出口，唐明洲也感到意外，再看舒然时，眼神中便夹杂了一丝不解的情绪。

舒然不愿多谈自己的事情，尤其关系到周艳芬的身子，她只闭口不谈。

“我是正好路过罢了。”

沈三微微笑，语气轻快：“那倒是巧了，咱们一块儿上楼吧。”

有这么一位热情的说客，舒然实在是开不了口直接拒绝。

乜了一眼身旁的人，唐明洲听到她愿意一同前往，脸上闪过一抹掩饰不了的喜悦。

开什么玩笑，他们俩已经近一周没有讲过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招苦肉计奏效，听到她愿意一同探望老人家，唐明洲只恨没有早些实行。

三人上了电梯，等待的功夫，忽略了另外两人的沉默如金，沈三依旧不改聒噪的性子，一个人在那里叭叭叭地讲了两个冷笑话。

笑话伴随着电梯的“叮咚——”声结束，唐明洲率先迈开步子走了出去，舒然和沈三肩并肩跟在他身后。

住院部十六楼往上，便是vip贵宾病房。

两旁的墙壁被粉刷成整齐划一的暮霭蓝色，进口的地毯铺在长而笔直的走廊上，脚步踩在上面，柔软地仿若行走在云端，叫人感到不真实。

以前舒然只在报纸上看过，今天到还是头一回见识。

再一细想，凭着唐明洲的身份与家世，唐老太太要住vip病房，也不是什么难事。

唐明洲的步子在一扇棕红色的木门前停住，顿了顿理好心绪，伸手轻轻地将门推开了。

“奶奶。”

还未见人，先闻其声，唐老太太听到自家孙子的声音，心下一喜，立时扬眉笑道：“可算是来了。”

话音刚落，眼尖地瞧见了跟在他身后一同进门的两道人影。

沈三她以前见过，能叫得出名来，倒是一旁那另一个姑娘，长了一张白白净净地脸孔，瞧着面生。

舒然见到老人家仰躺在床上，身上穿着精致考究的真丝面料的睡衣，即便是病了，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那一身的气度，也是掩饰不了的。

她朝老人家点了点头，率先开口打招呼，“老太太，你好。”

“站着干什么，赶紧坐吧。”

趁着舒然说完话的功夫，老太太大抵猜出了这人是谁，慈祥地笑了笑，复又问：“阿洲，你也不介绍介绍？这位漂亮的姑娘是谁啊？”

唐明洲的眼神在舒然脸上掠过，淡淡地回道：“没谁……就是你孙媳妇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