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对峙
那真是海州市内数一数二的星级酒店,舒然还是头一回来这样高档的地方。
包厢里立着一个大圆桌子,上头摆得全是价格不菲的山珍海味。
酒是轩尼诗李察干邑的白兰地,一瓶就抵得上她好几个月的工资。
饭局上来的都是这次项目合作的责任方,舒然作为海大的毕业生,如今又是众业的工作人员,免不了要被眼前这一群前辈“提点”两句。
有人指着她问徐敏,“这位就是之前你说的,美女毕业生?”
徐敏坐在舒然身侧的位置,时下不尴不尬地笑了两声,模棱两可地算作是回应了。
一桌子人都是知识分子,没人说什么粗鄙的话语,倒是满室的烟味熏得她止不住地干咳了几声。
舒然陪着一众人喝了几口酒,不多时便感到头有些晕。
转过身准备和徐敏打个招呼提前离席,却发现徐敏恰巧在这时被另一名老师叫了出去。
她没什么酒量,这会儿也不敢再多喝了,只呆呆地坐在那里。
不过片刻身下传来一阵异样的触感——有人顺着桌布摸了上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没躲开,惊慌地抬头看去。
梁博修不知何时凑上前来,手上行着龌/龊/下/流之事,面上却装得一脸正经的模样。
两人的视线交汇到一块儿,似乎料定了她不敢反抗,梁博修甚至放肆地挑了挑眉,回以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
舒然当即站了起来,避开他还欲得寸进尺的手掌,“梁老师!”
她没有忍住,惊得叫了出声。
梁博修毕竟比她经历得多,看出她眼底的失措,抿了抿唇角皱着眉头看她。
正欲开口说话,包厢的门在这时被人推了开来。
有人走进门,身旁围着助理秘书,看架势似乎是有备而来。
舒然望着唐明洲的身影,眼底不觉一热,泪意没由来地涌了上来。
天气已经转凉,唐明洲穿着一件长袖衬衣,袖子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手臂。
“唐总,有失远迎!你可不要见怪!”
桌上有人看过去,立刻起身与他刻意地打了个招呼,最后竟然说出“蓬荜生辉”这样的字眼。
舒然听了险些气笑了。
反观唐明洲,自始至终笑得一派谦和,没有一丁点被冒犯的不快。
自进门起他便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径直上前与众人寒暄。
舒然站在原地,只感到一盆冷水从头上浇灌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后是去而复返地徐敏闪现出来。
“你怎么起来了?”
见她神情异样,徐敏感到疑惑,“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
舒然露出客套的笑,拢了拢落在耳际的头发,找了个借口说:“好像有点喝多了,胃挺难受的。”
徐敏“哦”了一声,关切道:“怎么样?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她摆了摆手,婉拒他的好意,“不用了……没事,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那厢徐敏仍执意,梁博修这头不知和唐明洲说到了什么,忽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徐敏回过头,见到站在眼前的这位传闻中叱咤海州商业圈的钻石王老五,不由地一震,恢复正经神态。
“小徐啊,今天正好你也在,和唐总说说咱们这次合作的事情吧。”
包厢里的人有说有笑地,觥筹交错之际,谁也没去在意那个坐在最靠近门边的小姑娘已经悄然离开。
唐明洲打从进门便一直在与大伙儿喝酒谈天,直到舒然离开了,他亦没有丁点变化。
星级酒店的走廊里,就连冷气都开得实打实地足。
舒然拿着包往外走,直到身后的大门关上,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她站在风口,感受到呼呼的空调风往自己的脸孔上吹,吹乱了她一头的长发,怎么拢也拢不好。
没想到刚才那几杯酒的后劲这么强,她一边捂着胸口脚步虚浮的往电梯口走,一边又在祈祷,但愿能够尽快摆脱当下的尴尬局面。
刚刚在包厢里唐明洲对她的态度,就连一个陌生人也不如。
她心里默默地想着,觉得不甘又屈辱,却又不得不说,如果没有唐明洲闯进门,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头昏脑涨地厉害,就在她途径走廊拐角准备往电梯口走时,身后莫名地袭来一阵妖风。
她还没来得及回过头反应,手臂忽地吃紧,一个猛力,整个人便被拽进了旁边的门里。
天旋地转,光线陡然阴暗了下来。
舒然感到自己被人压在了门板之上,那力气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相反地……像是要把她往死里弄。
鼻尖传来沉沉的香味,是男性香水混着木质的沉香,清淡地几乎可以忽略,却还是叫她察觉到了。
方才心底升起的恐惧顿时消失殆尽,久违的心安充斥着整个胸腔。
黑暗中,唐明洲故意偏过脑袋,用一侧的脸颊去蹭她左半边的脸。
他平日里注重保养,因而即便年过三十,皮肤仍是细腻光滑,鬓角亦是清清爽爽。
唐明洲沉着声,隐忍了许久,用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语气问她:“然然,你闹够了没有?”
这样来势汹汹的质问,叫舒然没半点招架之力。
唐明洲将她抵在门上,一只手撑在她的耳侧,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衣摆下方准备痛痛快快地“教训”她一番。
舒然连辩驳的机会也没有,舌头被他的嘴巴擒住,疼得她险些飙泪。
明明刚才坐在里头正人君子的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怎么这会儿就追出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她觉得羞愤,屈辱感再次袭上心头,这一次她没再放过机会,而是借机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舌头。
唐明洲松了嘴,眉宇微蹙,声音沉沉。
“你是属狗的?动不动就咬人?”
舒然也气,语气不悦道:“你才是属狗的,见人就啃,当心中招!”
两人对视了片刻,唐明洲冷冽的眸色逐渐转淡,他收回手,连带着语气亦轻快了许多。
“中招?中什么招?”此言一出,心底莫名地感到愉悦,“关心我?”
舒然也平静下来,胸口伏了伏,自嘲道:“我算什么,哪有功夫陪着唐总寻开心。”顿了顿,又瞥向他,“倒是唐总,大忙人一个……身后有一群野花野草等着你去照料,还是别花心思浪费在我身上了。”
这一口一个“唐总”,分明是不想好好谈。
分开的这段时间,他不是没有好反思过两人的关系。
要说他唐明洲也算半个人物,一手打造了现在的是商业帝国,在海州市的商圈内,没人不知道他的大名。
见过的女人更是多了去了,妩媚的、清纯的、妖艳的,过往任何一个拿出来和她比一比,她都得被比下去。
可是男人这种生物,自有他自己的劣根存在——就连他唐明洲也不能例外。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念着他的好,要不怎么说人都是犯/贱的呢?
刚刚在包厢里,他抑制住了心底的冲动才能不去看她。
而她呢?走得无声无息的,连个招呼也不打,来去如风,倒是潇洒!
“然然,好好说话。”
这话一出口,说明他的耐心几近耗尽,她若是再不见好就收,保不齐他真发火了会惹出什么麻烦。
舒然瞧见他眼底的怒意,勾起唇角冷笑一声,下一秒拉开包厢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外头的天已然暗了下来,老刘的车子停在酒店外头的绿化带旁,接到唐明洲的电话的第一时间,赶忙坐上车启动车厢。
车子如约地停在酒店门口,老刘刚打开车门下来,便瞧见舒然和唐明洲一前一后地从酒店大堂走了出来。
看到他的车子,舒然默默地垂下眼眸,背着包步履不停地往外走,仿佛压根没有注意到唐明洲的存在。
老刘回过头,见唐总阴沉着面孔,脸色铁青地打开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
聪明人一看便明白是怎么回事,老刘什么也没问,径直将车驶出酒店大门。
后视镜里,女孩的身影越来越小,到最后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圆点几乎看不见。
老刘收回视线,试探性地问他,“唐总,现在去哪儿?”
唐明洲坐在后座,一只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的街景,心乱如麻。
得不到回应,老刘只得继续开车。
窗外有细蒙蒙的雨水落下,银灰色的雨丝切割着漆黑的夜晚。
唐明洲陡然间感到烦闷无比,开口叫老刘停车。
车子缓缓靠边停下,唐明洲开了车门下来。
雨水打湿了他的衬衣,老刘迟疑地问:“唐总,你这是?”
唐明洲默了默,伸手抹了一把脸,吩咐道:“你去,开车把人送回家。”
说完话,也不愿多解释一句,转过头颀长的身影便消失在漫漫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