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十五日之期,罗刹地妖界重军集结的消息已然送到天宫,当年罗刹地一战历历在目,念及戍守罗刹地的景阳,御风等上仙大惊之下统御天宫众仙和五万仙兵匆忙赶赴罗刹地。
整座天宫再无上仙,除了特意留下的华姝。
鸿奕举兵入侵罗刹地的这一日,长阙终于破开青漓的阵法,两人重见天日,未及赶赴玄晶宫,极北之处浓厚的血腥气染透了半个界面。
长阙倒吸一口凉气:“神君,那是……”
“罗刹地。”元启眉宇一凝,吐出三个字,沉重道:“鸿奕发兵仙界了。”
“他怎么敢?”长阙怒道:“当日他毁大泽山,您饶他一命,如今他竟敢攻入仙界,毁了白玦真神定下的三界法约。”
“到底是妖族,虽是十尾天狐,弑杀之性难改,去罗刹地。”元启眼底一片肃冷,“罗刹地若破,仙界北部再无兵可守,天宫危矣。”
“神君,还有几日就是十五之期了,阿音女君她?”长阙放心不下天宫的阿音,道。
“鸿奕发兵,御风必定已经率领天宫众仙前往罗刹地,顾不上对阿音的刑罚,况且刑罚的时间还没到,我们先去罗刹地阻止鸿奕,然后再回天宫。”
“是。”两人从妖界匆匆朝罗刹地而去。
罗刹地,御风率领天宫众仙和五万大军赶到时,整个罗刹地上空都被浓得散不开的血雾所笼罩,仙兵妖兵尸横遍野,景阳和最后数百仙兵退守在仙界最后一道岌岌可危的结界里苦苦支撑。
见御风等人赶到,重伤的景阳松了口气,只来得及把仙令交到御风手中,便昏迷过去。
御风望着血流成河的罗刹地,悲愤莫名,满是怒火地望向妖军正中的皇者。
“鸿奕,当初闲善掌教一力保你,你以仇报怨,毁了大泽山不说,还敢犯我仙界,做下这等人神共愤之事!”
“哼,冠冕堂皇,休得污蔑我皇!”未及鸿奕开口,森羽看见御风,煞气凛然,“你仙族的命是命,我妖族的命就不是吗?你们仙人敢行刺我皇,我们妖族自是要向你们讨个公道!”
森羽话毕,众妖君群情激奋,妖兵阵中旌旗摇摆,一副不破仙界誓不罢休的模样。
“行刺妖皇?”御风一脸诧异,“胡说八道,我仙族何时行刺了妖皇?”
“还敢抵赖。”森羽抛出一把仙剑,扔到御风面前,“你的佩剑就插在我兄长身上。”他的目光在御风和天宫那十一位上仙的身上睃巡而过,“不是你们杀了他,还能是谁?”
御风手一挥,将仙剑卷起,定眼一看,确实是他的佩剑,脸色微变:“数日前我的佩剑被人所盗……”
“无需多言!”森羽打断御风的话,“我岂会信你的推托之词!我兄长既败于你等仙族之手,是他技不如人,今日罗刹地的仙人,我森羽一个也不会放过!”
森羽说完,向鸿奕躬身请命:“陛下,请允许我和御风一战,以报杀兄之仇。”
鸿奕的目光落在悲愤的森羽身上,妖异的深瞳中拂过叹然,颔首道:“准。”
鸿奕话音落定,长戟顿出,威势震天,朝御风而去,御风不得不迎上森羽凌厉而毫不留情的攻击。
两军战前,两方高手颤抖在一起,一时难分上下。
鸿奕望向罗刹地后天宫的方向,眉宇肃凛。
阿音,等我,我一定会把你从天宫平安地带走,以后,我会好好守在你身边,护你一世安宁。
众仙离去的第二日,十五之期未至,凤栖宫的殿门便被推开。
阿音立在院中桃树下,御风留下的剑伤显然还未恢复。她被关在凤栖宫中已有小半月,除了和昏迷的宴爽青衣相守,她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何事。算算时间,还未到行刑之期。
阿音回过头,一列仙侍仙兵立在院外,虽仍不敢造次,眼底却没有恭谨。
“阿音女君,仙尊们决定将你的刑罚之期提前,请去青龙台受罚。”
早来晚来,都有这一日,这些天宫的神仙们竟连两日都等不得了?阿音自嘲,并不多言,跟着仙侍朝青龙台而去。只是很奇怪,她如今好歹是天宫的重犯,这一路前去却安静异常,除了各宫殿前守着的三两仙侍,竟连一个上仙都不曾见到,青龙刑台上更是冷冷清清,和当初鸿奕受刑时别如天壑。
她还未回过神,远处一阵雀鸣,五彩孔雀踏云而来,华姝和她身后的侍女红雀化为人形,落在青龙台外。
阿音挑了挑眉,目光沉静如水,望向华姝不言。
“你倒是镇定,见我前来,也不慌张。”华姝一拂袖摆,坐于台外高坐上,淡淡道。
“何须慌张,这里是天宫,不是你的百鸟岛。纵我有罪,也不是你来问。”
阿音冷淡的目光让华姝胸中腾出一抹怒意,明明只是一只卑贱的水凝兽,为何能无视她至此?
“是吗?”华姝抬眼望了天宫最高的一处殿宇,露出一抹深意,“你又怎么知道将来这里不是我的天宫?”
见华姝踌躇意满,阿音扬了扬嘴角:“阿音倒是不知,澜沣上君刚刚过世,公主便有如此大志。”
“你!”提及澜沣,华姝神色一冷,“巧言令色,元启神君降下神罚,天宫已经定下我为行刑之人,今日便是剥你仙骨,除你仙籍之期!”
“你是行刑之人?”阿音神色冰冷,“谁定下的?”
华姝面容一滞,眼神微闪,一甩袖袍开口道:“当然是元启神君。”
“不可能!”阿音脱口而出,眼底是藏不住的诧异。
见阿音一直自持的脸上出现破碎之意,华姝心底一阵快意,口无遮拦:“怎么不可能,如今天宫以神君为尊,若没有他的允许,几位上尊又怎会让我来行刑?你虽重罪,但不过是只微不足道的水凝兽,我来行刑便够了。”
华姝说得不假,她到底占着一个元启师妹的名分,若无元启允许,又怎会是华姝来青龙台。如此一想,阿音心灰意冷。
阿音孤孑立在青龙台上,看向华姝:“我的罪,我自会受。这一身仙骨本就是他给的,他既想拿,你动手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勾结妖族,早就想到会有这等仙神共弃的下场!”华姝手一抬,手中幻出天锁,朝阿音而去。
沉沉的天锁将阿音双手缚住,压在她身上,几乎将她压倒。
“跪!”华姝神情一冷,仙力加重,但阿音牢牢立在青龙台上,决然不跪。
“我大泽山门人,跪天跪地跪神,你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跪你!要这一身仙骨,拿去就是,我才不稀罕!”
“你!”华姝终于被激怒,“死到临头还嘴硬,不要以为你是元启的师妹,我就会手下留情。天雷,出!”
华姝祭出仙力,青龙台上仙侍散去,天雷被华姝引下,落在阿音身上。
天雷入骨,生生蹿入血脉将仙骨斩断,阿音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却不跪不动,生生抗住。
“七道天雷可除仙骨,受了你的刑,我就再也不欠仙族。华姝,你有多少本事,尽管使出来。”
华姝眼底冷意拂过,想起青漓在天冢的话,十成仙力祭出,把青龙台上的天雷尽数引下。
六道天雷劈在阿音身上,她背上满是血痕,每一道天雷降下,仙骨碎裂的声音便清晰地传到一旁仙侍的耳中。阿音受着天雷之刑,断骨之痛,身上的仙锁更沉沉压身,虽不跪,却也被天雷击打得伏倒在青龙台上,仿佛没了声息。
看着华姝行刑的仙侍面带不忍,华姝公主引下的天雷远胜寻常之雷,显然带了私愤。虽她重罪,但到底阿音身份特殊,若是她真出了事,将来元启神君回来……
“公主!”第六道天雷一止,一旁的仙侍忍不住道:“阿音女君到底是元启神君的师妹,这天雷是不是……”
仙侍话音未止,华姝的目光冷冷扫来,竟逼得仙侍不敢再言。
华姝漠然地扫过伏倒在地的阿音,突然起身朝青龙台走来,停在了阿音面前。
久久等不到第七道天雷,阿音缓缓抬头,撞上了华姝嘲讽的眼。
她几乎不剩什么力气,眼底却依旧锐利:“怎么停下了?怕最后一道天雷太重,要了我的命,没办法对元启交代吗?”
华姝嘴角一勾,蹲下身,声音低低的:“元启神君?他怕是顾不上你。阿音,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整个天宫一个上仙都没有吗?”华姝凑近阿音的脸,终于藏不住眼底怨愤的神色,“你还不知道吧,鸿奕已经是妖皇了。他率领妖兵进攻仙界,如今罗刹地血流成河生灵涂炭,所有上仙全都去了战场……”
阿音目光一凝,眼底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你说什么?鸿奕率领妖兵攻打仙界?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做!”
华姝尤不解气:“为什么不可能,惺惺作态,若不是你放走妖狐,哪来今日的三界大乱。仙妖几百年的制衡被打破,白玦真神牺牲自己换来的三界和平一夜之间毁于一旦,你这只水凝兽祸害苍生,就算我今日将你斩杀于天雷之下,又如何?将来整个仙族也没有人会为你说半句话……”她一字一句无不嘲讽,“就算是你恋慕的元启,也不会。”
华姝说着,手中仙力汇聚,朝青龙台顶聚集的天雷而去:“不过区区一只水凝兽,扰得三界不安,落个死在青龙台上的下场,算是便宜你了。”
她话音落定,朝青龙台外退去,第七道天雷在她的引领下,夹着恢宏的闪电重重朝伏倒在地的阿音降来。
轰然声响,预想中仙骨断裂的声音却没有响起。一道耀眼的五彩之光在天雷降下的一瞬陡然从阿音身上升起,神光浓郁的五彩莲花出现在阿音头顶,挡住了这最后一道天雷。
“这是……”华姝面露惊讶,“东华神君的护身莲,怎么会在你身上!”
东华神君本体为莲,修炼万年得真身,三界无人不知。
东华当日飞升,为三个弟子分别留下了九星灯、炫星凤冠和遮天伞,最后留给幼徒的,却是保命的护身莲。护身莲非上君之力不可开,服下化神丹后,阿音才有用这护身莲的力量,一切像是命中注定。
恰在此时,一道长鞭夹着金色仙力朝青龙台外的华姝劈来,华姝狼狈躲过,定睛朝空中望去,脸色大变。
长鹰呼啸,一身盔甲的宴爽展开羽翼,如战神一般出现在青龙台上空。她虽脸色苍白,眼底却燃烧着熊熊怒火。
“阿音,去罗刹地,阻止鸿奕,别让他铸成大错!”
宴爽一鞭挥过,阻止了想要重新引下天雷的华姝。
“华姝,有我在,你休得胡来!”
“宴爽,多管闲事!这只水凝兽放走妖狐,引起两族大战,你今日帮她,难道也和妖族沆瀣一气?”华姝气急,怒道。
“我宴爽行得正坐得直,他日自会给天宫众仙一个交代。阿音,走!”
宴爽话音落定,将奄奄一息的阿音扫到五彩真莲的莲叶上,那莲叶极有灵性,裹着阿音冲出青龙台,朝天宫极北的方向而去。
宴爽的长鞭紧紧将华姝缠住,直至半刻钟后才寻了个空隙摆脱华姝朝罗刹地的方向而去。
“公主。”红雀惊呼,“宴爽和那水凝兽逃走了?”
华姝望向五彩莲飞走的方向,神色冷凝:“她们去了罗刹地,两族大战,元启神君一定也去了那里,走,红雀,不能让那只水凝兽活着见到元启神君。”
华姝说完,化为孔雀真身,带着红雀朝阿音飞走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