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澜赶紧揉揉眼皮,又瞄了眼不好好穿衣服的魔头,打算再度倒茶来喝。
反正此刻自己中了毒,吃什么都苦,干脆看看能否苦的清醒一点。
总之不管睡意多浓。
他都,拒!绝!靠!近!榻!边!
夜宇珹却蓦地摊开长鞭,往他方向轻甩过来。
细黑的鞭尾,随即缠住季澜一侧手腕。纯黑皮面绕紧了偏白的削瘦腕骨,有种即将实施酷刑的观感。
季澜指间不禁一松,瓷杯掉落,滚了两圈后从桌沿摔下,匡当一声砸碎于地。
他望着腕上卷起的鞭尾,背后顿时泌出大片冷汗,心中不断抗拒呐喊。
干嘛干嘛干嘛。夜深人静所以折磨人的时刻到了吗!?
衣带不系好,又胡乱甩长鞭是怎么回事!
夜宇珹神色慵懒肆意,朝他道:“不如你上榻与本座聊聊,说不定能记起一些有关密谈的事情。即便你如今摔脑失忆,忘却八成,也仍有两成记忆。”
季澜:!?
这东西不是翻篇了?
就说全忘了全忘了全忘了。
况且他身为穿书倒楣鬼,要怎么记得根本没经历过的事情!
榻上之人有力的手指蓦地收拢,将鞭柄一拽,季澜右臂瞬间被扯得拉直,身子往旁一倾。
夜宇珹嘴边弧度微勾,懒洋洋说道:“你要自己过来,或者本座把你拽过来。”
季澜长睫低垂,细细颤了下,只得缓缓起身。
走至榻边时,腕上圈鞭蓦地又被一股拉扯,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床沿。
不安的脸色,正好对上好整以暇的邪魅长眸,眼前人的眼神明显写着:“本座随时能将你搓圆捏扁。”
季澜:呜。要卒。
夜宇珹将他细颤的反应收入眼底。不知为何,季澜似乎特别畏惧自己手中这东西。
“你怕这鞭子?”
季澜心道,废话呢。因为你将来会用他打我。
狠狠的打!
夜宇珹:“为何害怕?”
季澜这才鼓起勇气,将视线回视,“没为什么,就是不喜,像有人讨厌扇子,有人讨厌青菜,有人厌恶喝药那般。”
他已经语无伦次了。呜。
夜宇珹扬眉:“这三样说的都是你?”
季澜顿时挺直背脊,严正摇头,特别特别高冷的将视线瞟向床柱。
怎么可能与本仙尊有关。
不是我。哼。
还不赶紧放开!
毕竟和半裸的魔头离得这么近,简直不能呼吸,眼前占满视线的强健线条,让他压力十分巨大。
夜宇珹见他扳了半天也没弄松,便扬唇道:“仙尊果真对绳结绑物一事极不熟悉。”
他记得季澜摔到头当日,光绑个金绳就弄上一段时间。
季澜机灵答道:“以往我不曾拿过鞭子。”
鞭绳啥的,口味辣么重。不适合他这飘逸的仙门。
夜宇珹坐靠于床头,仍是一掌握着鞭柄把玩,带茧的指腹蹭着柄上纹路。
蓦然间有力的五指拽了下鞭,季澜手腕也随之抬高,可也下意识地缩手,将腕部扯回,夜宇珹却又用不大不小的力气再度拽过。
一来一往间,仿佛胡闹。
“听安爻说,你徒儿毒发了?”
季澜闻言,神情凝重道:“凉凉毒发的快,眼睛已出问题,幸亏有安赐在旁帮忙。”
夜宇珹懒声道:“你除了嘴中发苦,还有什么症状?”
季澜:反派过敏症。一看到你就哈啾喷嚏之类的。
然而他瞧着眼前人,大概能猜到对方这一问的用意。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友善关心,约莫又是“本座没想要人死,那人就不会死”之类的狂跩发言。
于是他道:“眼下我就只有唇舌发苦而已,可听安赐说,半蝶教已有弟子失聪失觉,开始走向五感败坏。”
待他话落,夜宇珹便问:“昨日你晚膳吃了什么?”
季澜一头雾水,不知魔头为何突地关心起他的伙食,可仍是答道:“一碗白饭。”
其余菜色没一样下肚。
总之是一顿毫无灵魂的晚膳。
“你徒儿呢?”
“昨天凉凉没去饭厅,下午从药房离开后便回房休憩,一直未出来,约莫整晚没进食了。”
夜宇珹:“他没出房,今早起来就目视不清?”
季澜倏地明白夜宇珹的问话,仿佛感应到什么般,朝着离自己不过半臂距离的人说道:“你是不是发现蛛丝马迹了?”
夜宇珹语气低懒,道:“不是。”
季澜:“……”
相不相信,本读书人现在就拿铁扇往你腹上戳一个洞。
不对。那腰腹貌似挺为结实,约莫戳不进。改戳手掌吧。
季澜摸了下被细边缠住的地方,这东西确实缠绕极紧,此刻被勒住的肌肤周围已是淡淡发红。
夜宇珹忽地握着鞭柄,一收一放,施力之间,黑鞭竟神奇的松开了,看似没什么技巧,可季澜方才就是弄不开。
挣脱之后他便甩了甩手,刚刚被包裹住的肌肤,不意外的已有几圈红痕,不知多久才能消。
这时高大的身躯从榻上站起,一身闲散地将里衣与黑袍套上。
只是缎面里衣仍是藏不住结实的肌肉线条,透过布料仍可感受这副身躯散发的力度。
季澜也趁着床间空隙,赶紧翻上床。
装睡预备。
可他退至里侧的速度太慢,一半的衣角又被压至落坐的黑袍底下,也导致他整个人被绊住。
季澜扯了扯,发觉又是拽不动,便说:“魔尊的名讳在仙门中威吓有名,怎知私下躺姿如此随兴。”
土匪。占着别人衣角,算什么好汉。
赶紧起来!
夜宇珹却勾起唇,漫不经心的说:“难道你觉得自己平时睡相很好?”
他这两天皆在半蝶教的重地闲逛,可半夜皆会回房一阵。只见榻上那抹白影总是睡梦相熟,甚至一半的银白发丝还散至他枕上,季澜习惯的睡姿似乎是抱着棉被侧躺,有时身躯还会微微卷起,偶尔翻成趴姿时,后腰处的里衣被蹭的上撩,露出一截削瘦窄腰,肌肤白的宛如不曾晒过阳光。
床榻内侧的人闻言不禁一诧,心道,你这无事的反派,闲着没事看嘛不去研究骷髅头,在这偷看别人睡相。
本仙尊风评被害。
于是季澜故作镇定的轻咳两声,“反正床榻够大,我挤不到你。”
夜宇珹将胳膊枕于脑下,偏头朝他说:“既然仙尊觉得床榻太大,等回夜焰宫后,我立即让人改小,当作配合。”
季澜:“……”
你这闹事的魔头。
夜宇珹伸臂拽了下他腰间的衣带,一抹纯黑系在季澜的白袍上,总是让人一眼便注意到。
季澜闷闷说道:“别扯了,再断了不知有没有下一条。”
他也想睡个觉,可衣服被压着又躺不了。
夜宇珹瞟了眼对方困至半阖的双眼,此时外头天幕已暗下,这几天他无数次进入玄翡阁,今日傍晚自然也不例外。
半晌后,他才不疾不徐地将压住衣角的长腿给移开。
季澜立即抱住自己的棉被,哼唧唧地滚去床墙边。
依旧是背对魔头。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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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
榻上某个白衣身影,正睡的香熟无比,手臂紧抱着蓬松棉被,侧边露出一小截腰腹,做着香甜美梦。
梦里,季澜仍是一身雪衣,银发飘扬,有些绕于脖颈,触感挠痒。
他立于一抹绿油草地上,应入眼帘的青绿让他满布欣喜,毕竟难得见识这般仙景,只盼能将其收览眼底。
季澜喜孜孜的东瞧西瞧,却发觉不远处伫了道深色人影,对方背对着自己,肩头上的金线在阳光下发着细碎光芒。
他没见到对方侧脸,可已能确认那人身份。
嗯呢嗯呢。总归这处一整片的好山好水,仍旧是您最跩。
季澜把手覆于背后,默默地转身,往远处草皮上踏,有些粉嫩小花长于地面,一簇簇开在一起,模样美好可爱,湛蓝的天空也仿佛触手可及。
总之他只想快速远离那道影。
没想到他未走两步,背后忽地一阵皮面布料的啪哒声。接着他身侧便是一抹黑如鬼魅的残影。那道黑鞭也直直地往自己身上甩下。
劈啪。
床榻上。季澜双眸重重睁开,一副从梦靥中惊醒之样。
他急喘着气,发觉额边居然已是湿透,沾着些许发丝,就贴在耳廓附近。
季澜下意识往床边撇头,却发现隔壁那床位已是空荡。不禁心道,果然是魔头,人都不在,居然梦里还能迫害。真了不起。
倏然间,重重的咚咚两声落于窗边。
季澜眉心蹙起,脸色也是疑惑。眼下外头夜幕低垂,除了本来就行动如鬼魅的魔头,还有谁会在夜间活动?
他坐在床上不敢下榻,可离床塌最近的那扇窗,又是咚咚两声。石子碰撞窗棱的声音。
那石头扔窗的声音未止,似乎不应门就不会停。
季澜只得慢慢的坐起身,移至床沿,抓过茶几上剩下的那套白袍,赶紧套上。小心翼翼地走出门。
门外。
一名轮廓清秀的弟子站于那。见到他出门后随即给了个眼神。
季澜:…大半夜叫人起床干嘛。有事是不会飞鸽传书?
那名弟子见他一身冷霜,说道:“仙尊,您此趟怎么晚了半个月才来雪髯城?”
季澜刚被吵醒,意识都尚未聚拢,又听见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更是一脸茫然。
可这看在对方眼里便是一副结冰脸色,于是那弟子又赶忙说道:“仙尊,吟吟没有责怪之意,只是以为您徒弟收到信后会先去夜焰宫搭救,怎知居然没有。”
季澜眨了眨眼。半晌后,脑袋这才接收这信息量略大的一番话。
…吟吟……等等,妳是吟吟!?
第、第八代掌门的吟吟!?
不是出教办事了?莫非晚上还特地回来睡觉?
海吟吟开口又道:“仙尊不是让我在叱骨谷后一个月寄信过去霜雪门,为何最后未如期至约?”
季澜心底顿时惊诧万分。原来何凉凉接到的信,是他让海吟吟寄的!?
不。应该说,是原主让海吟吟寄的!并且还真的和海吟吟为旧识。
然而此刻惊讶归惊讶,可因刚睡醒,季澜面上仍是初醒的雅静模样,让人瞧不出心底诧异。
海吟吟:“仙尊应该已经记住古灵儿了吧,之前在叱骨谷与仙尊说过的,我们教上于第三代后失传的掌门铁扇,便在她手上。可她身边时时刻刻皆有高人守着,无法轻易拿得。”
季澜努力的将前后事情连上干系,缓慢说道:“妳說的可是舟凝?”
海吟吟眼中一个闪烁,脸面露出喜悦:“没想到您已经暗自调查好了,方才听仙尊生疏的口吻,以为您将我俩计划好的事都给忘了。”
季澜忙不迭地一个噎口,仿佛被人敲了记闷棍儿。
居然真的有计划!
难不成我此时的毒发也是咱俩约好的?
海吟吟着实欣赏季澜的效率,便继续说道:“苍刎珠的线索就刻于掌门铁扇上,可古灵儿对那扇子保护的实为严谨,连晚上睡觉都缠于腰腹间,白日又有舟凝在旁看顾,故我得取不易。”
季澜闻言,心底又是一颤。
他还以为花瓶被打破,珠子便石沉大海。没想到还另有途径!
这隐藏的惊喜大礼包,可真是无所不在,《仙尊嗷嗷叫》果真是世上最坑人的小说。
可海吟吟的一番话也让季澜蹙起眉心,对方言下之意,是打算偷窃掌门铁扇,可依原主如此冰霜高洁之人,怎愿意与对方同流合污?
这叙述听起来就十分有问题。
海吟吟见雪衣仙尊眉宇聚拢,便猜到是自己语气过于欣喜,忘了加以掩饰。
她心底一紧,赶紧挽救道:“仙尊万万别误会,如同吟吟在叱骨谷所说,这苍刎珠万万不可落入夜焰宫手中,若让魔尊给拿走了,便是全仙门之祸事,为了提早防范,让珠子留在正道这边,吟吟愿意牺牲小我,即使过程有些不入流,但皆是为了苍生。”
一席话说的悲壮无比,季澜倒是听懂了其中意图。
虽然不知此女寻找珠子的用途为何,可这般心怀叵测,说到底约莫也是为了一己之私。
而原主性子淡冷,满身大写的光风霁月,一心一意为了苍生,加上视夜焰宫如粪土。海吟吟的这番言论实为高明!每句皆巧妙包装,奔着救世而去,也就原主这般不知变通、一直线的思考模式,一听见满口的济世,便毅然决然应许对方。
平心而论,原主就是一枚高冷孤傲的蠢货,还被当枪使了。
可这烂摊子!
居然!
是他要担!
并且,原来对方并非要见上夜宇珹一面才能做坏事,而是要见上他一面才能干坏事!
天亡读书人。
然而眼下季澜虽心底万头草尼马狂奔,面色却依旧冷凝,没让海吟吟看出异状。
此刻他只能先行探听,看海吟吟下一步棋是什么,再推敲该怎么办,便道:“不如先说說妳的想法。”
海吟吟掂量着用词,知晓方才是自己口快,以至于大意了,这回便特别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句:“因灵儿特别喜欢仙尊,时常与教中弟子们分享心情,倘若仙尊与她谈聊之际,能借一借掌门铁扇,或许她会同意,并且只是借用而已,之后仍会归还。吟吟与全道中人也会感谢仙尊为苍刎珠付出的心力。”
季澜:妹子,妳有毒。
誓言夺扇,起因是珠,原主便是最佳利用工具,海吟吟自个儿倒是浑水未沾,留得一手救济美名。
堪称一顿操作猛如虎。
季澜心底暗潮汹涌,却并未正面回应此话,只道:“妳如何确认她手上的掌门铁扇为真?并非另行铸成的假扇。”
海吟吟:“古灵儿身份特殊,亲娘为第七代掌门古莘儿,爹为第三代掌门聂氏之后人……”
季澜忍不住打断她道,皱眉道:“她爹爹虽姓聂,可妳怎能确定就是第三代的后辈?”
天啊,他居然还记得掌门韵事里的内容。看来前几日念读造成的口干舌燥与失水过多都有回报了。
海吟吟心想,仙尊约莫是谨慎地想做最后确认,而她既然已经将人给引来雪髯城,代表最后一步也快达成了,便解释道:“半蝶教生儿育女一向跟从母姓,即使是退位的掌门也一样,后代子孙皆须跟从,故聂霁确实为聂氏后代,且掌门铁扇也是一路相传至他手上,直至他与古莘儿成亲,诞下古灵儿,这小姑娘便为两代掌门之后,故掌门铁扇自然是传自她手上。”
季澜心底惊诧万分。海吟吟简短一番话已将来龙去脉表述清楚。不愧是掌门人,言少意足。
既然海吟吟一心要夺掌门铁扇,可见全教上下的毒想必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于是季澜维持着淡然,问道:“如今半蝶教上下的毒,可是妳所为?”
一席语气无波的话,听起来既是审问又像判决。
他望着对方明显有些心虚的神色,心道,果然是妳。这挑食的家伙。
海吟吟瞬间露出被抓包的表情,连忙解释道:“我与仙尊约好月初在雪髯城相会,可却等不到您,情急之下才用了此番下下之策,且因正好有外地人来雪髯城卖饼,故我也只向对方的饼中下毒,并无祸害道城中其余百姓,虽然是束手无策想出的下策,可并非吟吟的真心,全是为了守护苍刎珠!吟吟愿意脏了自己的手,以救苍生。”
季澜面不改色地听完全程,心道,小姐姐,妳听过一种茶吗。他绿绿的。
眼前妹子一句一个苍生,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千般委屈都由自己承担。此番茶类的行径,简直令人拭泪。
且为了夺扇,不惜全师门陪葬,十分荒唐。
季澜干脆的说:“此毒可有解药?我与徒儿皆中了毒,还请掌门赠解。”
海吟吟芙蓉般的脸庞露出讶异,貌似真的不知季澜中毒一事,道:“这解药目前不在吟吟身边,可待铁扇拿到后,便能送与仙尊与徒儿,吟吟衷心希望正道之人都能一切安康。”
季澜:“……”
妳这满口鬼话的妹子。
希望安康却又不给药,前言不搭后语,当他中毒后脑子也一并坏了?
并且这话明摆了,要是他未能从古灵儿手中拿到铁扇,此毒便无解。
海吟吟蓦地探头张望了下小院房门,有些不安的道:“仙、仙尊,眼下魔尊……应该不在房里吧?”
季澜简直无语。
他在的话妳觉得我能出来吗。摔。
并且每个来谈事的人都要问上一遍,仿佛他是背着夜宇珹偷做什么坏事一样。
海吟吟:“那吟吟就先回去了,铁扇之事就看仙尊安排,吟吟一切静待。”
季澜:…啥?
跟我有个毛关系!?
待对方离去后,季澜目光对着房墙边的茂密大树,忍不住叹了口气。
简直锅从天上来!
前有舟凝,心性善良稳重,处事圆润如真.掌门。
后有海吟吟,心术不正,作风如真.妖女。放弃筹备夜宇珹的后援会,跑来下毒又夺扇,还演了出深夜密谈。
不愧搞事担当。
并且绕了一大圈,扇子与珠子居然有这千丝万缕的关系,什么离奇发展?
区区一个半蝶教,却处处深藏不漏。
季澜不禁仰天长叹,满身皆是大写的无奈。一边缓慢将视线往上抬,望着在夜空下显得黑压压的枝叶,以及团团交叠生长的浓密叶片。
此刻他的心情,简直比发苦的嘴更苦。
泥马的隐藏大礼包,就泥马离谱!
哀。
……
回房后。
季澜仍是坐立难安,干脆站在木柜边思考,手里无意识的抚过那把摆饰木扇的扇沿。
这扇子好歹比铁做的轻,当随手把玩之物挺不错,可偏偏夜宇珹总爱拿另一把铁的去玩。
约莫嫌力气过多,没地方用。
他靠柜思考了一阵,将两本掌门秘史翻开查看,发觉第三代掌门人确实姓聂,其中提及她成亲后归隐,与夫婿育有一子,跟随母姓。
而第七代掌门的夫婿便唤作聂霁,在二人相识初期,此男子便以绝妙的扇功吸引古莘儿注目,可半蝶扇功一向不外传,他身为教外人士却用的一手好扇。
这疑点现在想来皆是合理,毕竟对方娘亲曾为半蝶掌门。以及聂霁后来能干涉传位八代之事,也说通了。
让季澜惊诧的是,古灵儿来历如此不凡,为两代掌门之血缘结合。
估计聂霁是想扶持古灵儿为下任掌门,可却碍于女儿年纪小与武功尚浅。
季澜努力厘清纠葛如线团的一切,一面反反覆覆的在房中踏步,不知不觉中,竟已过了两个时辰。曙光从纸窗棂格透进,洒得室内一角微微光明。
直到日头整颗升起后,季澜仍是一点睡意皆无,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个想法。
趁着日头全出,便穿戴好衣袍,到半蝶教灶房逛上一圈,确认心中疑点。
里头洗菜的弟子见仙尊亲临灶房,还不时动手翻翻灶台,查看腊肉与菜篓,行为举止亲和。弟子们便欢欣的手舞足蹈,赶紧拿出瓜子与花生相迎。
季澜面色淡定地拒绝,身上的雪白衣袍与这热火朝天的地方有些违和,可手中仍是抓握一袋对方塞来的焦糖瓜子,并且在离开灶房时默默吃了一颗。
嘤。好苦。
这该死的毒。
如此香气四散的瓜子,碰至唇舌却是反应出苦味,这体内的毒药果真逼人绝望。
可他确实得到需要的线索了,只是还得想个法子,将这线索给传达出去。
回房途中,季澜也顺带深思有关铁扇与珠子之事,可是《仙尊嗷嗷叫》中提及扇子的也没几句,有印象的便是大弟子狂跳扇柄舞那段。
宛如中邪的演出。
吭。
吭吭吭吭吭!
说到底,这破文倒不如是个坑!
破书与破线索。【本读者再度狂怒无能!】
然而才刚回至小院,季澜正要伸手推门扇,一道黑影便从屋顶跃下。
季澜吓了跳,整个人随之一晃。
你!出场干嘛不走路!
连隔壁草丛都要被你吓到枯萎了好吗。
夜宇珹神色懒散而狂妄,瞧着他掌中的袋子,勾唇道:“你不是嘴唇发苦,还有兴致吃瓜子?”
季澜昨晚想了一夜事情,连小憩半刻都无,现下已是疲倦的意识发散。
可又不敢随便答话,毕竟昨晚海吟吟来找自己谈话时,夜宇珹不知消失去哪儿,有没有听到那场荒谬的对谈,该不会待会自己一进房,迎来的便是五马分尸或断手断脚。
“瓜子是灶房师傅赠我的,目前尚未打算吃。”季澜镇定回答。
“是吗?可本座怎么发现,昨日你拿回的那袋,已经少了一小把。”
季澜:“……”
他因昨晚只吃白饭,难免肚饿,不过顺手剥了点,配着茶壶乱吞下,这样也被发现?
不许你暗中观察读书人!
身前低懒的嗓音再度响起:“这几日你可曾见过半蝶教掌门?”
哔哔哔哔哔!
季澜脑中顿时警铃大作!
这问话的时机如此巧妙。
难不成魔头知道他昨夜刚见过对方!?
感觉离五马分尸又更进一步了。
呜。要完。
季澜心中盈满不安,努力维持面上冷静,说道:“我没见过掌门,大弟子不是说过掌门出教办事,近几日不会回教吗?”
夜宇珹却道:“不过借口罢了,海吟吟人一直都在教里。”
这语气漫不经心到宛若在谈论是否下雨,话中之意却是不容置喙。
季澜背后冷汗滑落,道:“总归我也不清楚,倒是你昨日晚上没回来睡?”
他脑中斟酌着字句,不想问话过于有探知目的。
夜宇珹挑起眉,唇边一抹无所谓的弧度,道:“下回本座夜归,定会告知仙尊。”
季澜:…大可不必。
总之昨晚没回来就好。
夜宇珹:“如今本座不只确定海吟吟藏在教里,更知晓她也在寻找苍刎珠,且非常心急。”
这回,他干脆将话挑明,锐利的长眸直直注视着眼前雪袍人影。
他能确定,叱骨谷那场密谈,海吟吟与季澜便是谈论此事。
可季澜来到半蝶教后,只去过一次祭拜厅,白日除了去药房,所有时间几乎全在房里看掌门秘史,要不就是在另外一间房里,陪失明的何凉凉说话,并无任何异状。
或许对方关于此段的记忆,确实全缺了。即便以往与半蝶教有任何牵扯,眼下也已无法连起。
这几天入夜后,他皆待在玄翡阁里。安赐安爻查到的线索,条条都指向半蝶教,可他查找多天,却无半点关于苍刎珠的下落。
已是十分不耐烦。耐心即将耗尽。
门扉边,季澜听见夜宇珹的话,冷不防一个怔愣。
不愧是魔头,知道的可真多!
其实他也很想朝天喊出:海吟吟心怀诡计,欺上瞒下!欲夺珠抢扇,赶紧来人帮忙,并且全数与他无关!
可好巧不巧,与海吟吟一同策画整件事的,便是原主。
以至于他这读书人无冤背锅。
嘤qaq。
夜宇珹:“上回安赐查到的苍刎珠线索,便藏于此教派。故本座猜,当时你与海吟吟在叱骨谷谈话,即是为了此事。”
此席话一言就中,并且直奔核心。
季澜捏把冷汗之余,不禁心道,果然是反派。厉害!!
夜宇珹又道:“故本座推敲,你未失忆前,约莫知晓关于苍刎珠的事迹。”
季澜赶紧顺着说道:“可我如今记忆有缺,一点印象也没有。”
对方却道:“海吟吟既为此教八代掌门,应是握有外人无法探知的东西,可她定是无法自己办到,才必须求助于你,故才有了叱骨谷那场密谈。”
季澜:(掌声送给魔头,并将自己裹好准备送死.jpg)
这边建议您不如走走刑侦方面?
一炷香破案传奇注定。
半晌后,他只得发出试探性的询问:“所以…你刚才说她人在教里,是确认过的吗?”
夜宇珹漫不经心道:“晚点我便让安赐将所有弟子抓来,脸上各划一痕,立即能知道谁是海吟吟所易容。”
季澜瞬间瞪大眼,嘴唇开阖了几下,好一会儿才出声:“你找人便找人,与其他弟子何干?”
你这阎王!
本读书人这就原地做出谴责。
夜宇珹见他明显不认同的神情,随即弯起唇角。
“与他们无干,所以你若能早点记起来,就不必这么多事。”
季澜:信不信我撞墙给你看。
夜宇珹:“倘若说将整个半蝶教抓来,你要阻止?”
前从季澜一心救济苍生,气质冷冰如霜,仿佛随时能冻伤周围,总是一副高高在上。
而眼下对方虽对打杀的言论依旧感到不喜,可表现出的样子却有趣多了。
他甚至能确定,季澜方才还在心里骂了他几句。
季澜则保持着面色,双手覆于背后,冷静的与夜宇珹对望,道:“自是要阻止,尽我所能吧。”
他即将!用一己之力,守护全仙门!
凭他现在的实力,约莫能救半个。
也许豁出去拼一拼,能救回一个。
他身上仙气淡淡,用泰然处之的表情,又道:“海吟吟目前人在何处我并不关心,如今我与凉凉皆毒性发作,已无心思多想其他,这些身外之物暂且搁下。”
总之赶紧先撇得一干二净!
救人与活命,都要紧!
他话刚落,蓦然间一阵秋日软风拂来,门边谈话的两人,衣摆同时飘扬起。
夜宇珹神色仍是懒洋洋,可仔细瞧却不难发现眸中锋利。
雪色衣衫那人,则是尽力地睁大眼回望。表现镇定。
无声之下,俩人就这般对视了好一阵。
季澜:“……”
所以到底干嘛。我不会先眨眼的。
认输吧。
夜宇珹瞧他分明困到眼角都垂下了,却不知为何坚持要睁大双眸,便扬起唇角,话锋一转道:“你这几天膳食,就喝水和瓜子?”
“还吃了些白饭。”季澜道。
什么瓜子的。
不许再提!
“不配菜?”夜宇珹挑眉问。
“会苦。”季澜回。
“鸡汤?”
“没兴趣。”
“本座上回看见有人一口气喝了六碗。”这声音发懒。
“…当时就特别渴,且尚未毒发。”这声音特别冷静,且淡然。
季澜:这位反派,请注意你的眼神。鸡汤这种俗物,与我无关。
夜宇珹用谈论天气般的口吻,毫不上心的说道:“既然你爱喝,本座待会便让人端一盅进来。”
季澜瞬间静止。
本仙尊中毒,已是吃啥都苦,你是想苦死读书人!?
看来魔头随时随地惦记着折腾人的一百种方法。
并且试验者→季澜。
【三万头草泥马狂奔.jpg】
于是季澜深吸口气,沉住气说道:“不喝。”
休想哄骗他。
“汤里加了何首乌与黄耆。”夜宇珹懒懒散散,又补了句:“还有两根千年老蔘。”
季澜脸上不动声色。
内心狂喜:如此完美的配置!!
本读书人,五碗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