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重生者判我有罪二
作者:雪下金刀      更新:2022-03-12 17:40      字数:5394

密林之内凉风徐徐,舒缓的风吹在人身上,每个人神态各异。

冷风刮在白黎身上,身上的汗被吹得腻腻地粘着衣服,前胸后背都湿了个通透。

破虎剑君已经开始施法,他强撑着一口气施的偏门法诀。破虎剑君眼前发黑,但他心知此刻自己不能倒下,如今恰好玄武宗以及其他宗门执牛耳者都在此,正是让真相大白的好时机。

否则之后呢?虽说有大泽皇帝和大泽皇后在此,但是玄武宗势大,云月玺已然堕魔,若云中子为着玄武宗的颜面要做些遮天蔽日的事儿,他该如何面对云月玺?

是他告诉的她,戴上消魂铃,等出来后,他一定会查清楚真相。

结果呢?她再也没机会出乾罗秘境了,破虎剑君同云月玺虽无师徒之缘,却胜似师徒之情。

破虎剑君现在只想让青天长风,还云月玺一个清白。为师者不自重,弟子往往要蒙受千刀万剐之冤,但像这样直接把命都搭进去了的,还是少数。

他颤着手,双眼鼓着,一股怒气自在心头,大泽帝后也都敛气屏息,看着破虎剑君的动作——他们实在是具有一股子不沉冤昭雪绝不罢休的气质,原本笃信清虚真君手段的白黎也不由得惊慌,万一真查出了什么?

不用查出真相,要是查出自己和师尊通奸,那可就是大事。

破虎剑君终于施法完成,他长舒了一口气:“现下,本君可以通过清虚真君的血和张习的旧衣,查到张习殒命前三天,同清虚真君的所有交集,既然真君说他看见云师侄杀了张习,那么,我们必定能看到那一幕景象,若是不能,或者看到了别的……”

大泽皇后听出未竟之语,将双手一紧握,道:“那必定是蓄意谋害我女儿。”

云中子如今已然是任他们折腾了,这事儿怎么看都是玄武宗吃亏,要么,连累一个真君,要么,得罪一整个大泽国。

白黎听破虎剑君解释完毕,极为担心,所有交集……张习死的那天,是因为撞破了自己和师尊的情愫,若是此法查到那日之事,自己的丑事不就曝光于人前?

白黎心中惴惴,将葱根似的手指绞成一团,却又不敢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大呼停手。

清虚真君意识之中的景象投入密林半空,白黎汗都要出来了,破虎剑君等聚精会神看着半空。

乾罗秘境里的一草一木、张习的音容笑貌,清虚真君那列队伍的状况,全都展现在诸位修者面前。

这下,白黎更受人冷待,她在队伍之中什么都没干,连扎帐篷都假以人手。这样的场景被人看到,更坐实了她一个弱者以言语煽风点火欺压强者的事实。

白黎好容易捱过这些眼神,幸好,清虚真君的记忆回溯完,都没出现他和白黎偷情的景象,想必,是清虚真君之前刻意动了手脚。

破虎剑君来来去去没找到张习的死因,道:“没有张习死亡的景象,这可奇了,清虚真君没看到张习怎么死的,又是怎么言之凿凿说他是被云师侄所杀?他这不是诬蔑人还能是什么?”

先仗着自己的名声污蔑弟子,最后给她戴上消魂铃,使得她在凶险之地无自保能力。

破虎剑君沉痛道:“宗主,清虚真君此举实在有违师长风范,还请宗主彻查。”

污蔑暗害弟子,这样的罪名顶多算作谋害同门,因为清虚真君修为高,甚至不会被逐出宗门。

破虎剑君觉得不够,但也没其他法子。而白黎软了身子,只觉从鬼门关逃过一劫。

就在这时,大泽皇后早看出白黎面色有异,笃定她还瞒了什么,道:“那个姓白的弟子的记忆呢?查查她。”

白黎心中的恐慌和抗拒瞬间炸开:“凭什么要查我?又不干我的事。”

大泽皇后冷笑:“凭我刚才闭眼一瞬,倏忽之间连通天地,看见过去你的确做了丑事。”

大泽皇后故意如此“不讲理”,却没招致别人的恶感,反而引来心照不宣的微笑。

白黎脸上过不去,这位皇后明显是为了云月玺出头,白黎用未来的莫须有的罪名害云月玺,大泽皇后便用过去的谁都不知道的事来堵白黎的嘴。

白黎讷讷,又听大泽皇后道:“你这般不知礼义廉耻,本后可不是你这样的人,你要理由本后便给你一个理由,你莫不此刻看看你那脸,苍白惊慌,浑身被汗水浸透,你说你心里没鬼,谁信?”

白黎这下是真怕了,她身上清虚真君可没动过手脚,查她一定会被查出来……

白黎骇然,忽然心痛欲裂,竟然直直晕倒。

大泽皇后可不管她晕倒与否,拿起她的手取血,破虎剑君叹道:“没用了,她修为太低,不如清虚真君的血有灵气,如果想要得知真相,要等她清醒时取血才行。”

破虎剑君说罢,陡然咳嗽起来,原是这秘法太伤身子,否则当初他在乾罗秘境就会直接查探了,不会等到现在。

大泽皇帝和皇后忙给破虎剑君递了灵药,几人商议好先去玄武宗住个几日,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说如何处理。

一行人该撤退的撤退,继续留在此地处理乾罗秘境之事的人也留在这儿。

虞玉儿也伤心欲绝,跌跌撞撞地离开,虞清走过来欲扶着她,被她狠狠摔开。

虞清深吸一口气:“玉儿,此事无论你怎么想,都木已成舟,我们才是永远的兄妹。”

他的潜台词很明显,云月玺已经留在了乾罗秘境,已然堕魔,凶多吉少。

虞玉儿惨然一笑:“是,兄长……你永远都有那么多的道理,你是我们家未来的家主,我该听你的,可你是家主你就用家主的态度来对我,我和云师姐交好,给你带回来一个剑修你满意与否?你要是我兄长,就该为着我好,为什么我要做什么你都要考虑家族的利益、你的利益?或者你认为的我的利益?”

“你有时候是我兄长,有时候是家主,我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你。”虞玉儿痛苦摇着头,“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我现在不知该怎么办,我找不到我的道了,我要做的永远是错的,我没你成熟,哪怕我要救的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也不许,那我活着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让别人前仆后继地为我去死?”

虞玉儿周身灵力波动得极可怕,虞清痛苦地劝她:“玉儿,你别运功,还记得清心诀吗?和我一起念……”

“我不要念!”虞玉儿道,“修为有什么用?我一辈子都赶不上你,一辈子都会做你的提线木偶,你为什么要带走我?我宁愿我自己死在乾罗秘境里,是,我现在是活着,但是我会夜夜受我良心的拷问,我不如死了干净……”

虞玉儿忽然软趴趴地倒下,虞清抬头去看原委:原是美丽的大泽皇后回来,在虞玉儿的脖子上轻轻点了一下,待她睡着了,又给她塞了一颗灵药,她周身躁动的灵力才逐渐平稳。

大泽皇后道:“她没事了,我先带她走,否则她心情激动,等醒来见到你,恐怕又要多生波折。”

大泽皇后刚受了女儿堕魔之痛,说实话那等死局,和丧女之痛也差不多了,但她面对虞清时,还是尽力展现得体的笑意。

虞清鼻子一酸,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也在此刻觉得世事无常,人心叵测。

他含着歉疚,道:“殿下,云师妹……我妹妹要救云师妹,是我怕她堕魔,不要我妹妹救,您实在不用如此客气地待我。”

大泽皇后闻言,眼里点点的温情也消失了,她看了眼睫毛带泪的虞玉儿,到底没管虞清,转身离去。

虞清从她眼中看到失望,她那样从温情到失望的神情,和曾经的云月玺不谋而合了。一样的悲剧,在女儿身上发生后,又让母亲体验了一把。

这就是联动的世界,一个齿轮转动,另一个齿轮也无法独善其身。

好悲凉。

等他们走后,虞清低下头,八尺男儿红了眼,肩膀快速抖动。终于,他仰天长啸,吐出一口血来,用袖子擦干,跌跌撞撞走了。

……

玄武宗。

白黎哪怕晕倒,也没那么好的待遇,她被投入思过牢中,整日在一片漆黑中渡过。

白黎不敢让自己显得清醒,于是她只能装糊涂,整日痴痴笑着,叫些什么云师姐、师姐你真好之类的话,就为了躲避查探。

期间,云中子、大泽帝后、以及破虎剑君都来找过她,每个人的脸上都含着对她的厌恶和不满。

白黎在这日复一日的孤独之中,不免开始想自己曾经的生活。

那时候多好啊,她是碧云峰的小师妹,受人疼宠,她甚至可以不努力修炼,人人都会把好的送到她手上。

她的确做了一个噩梦……可是,云师姐没有那样丧心病狂,她甚至在她面前起誓说绝不会无缘无故杀人,可是她不信。

不是不信,是嫌弃得到的不够多吧。云师姐像是一束月光,碧云峰内所有人都先看到她,白黎想要更多宠爱,便只能借助此,以此争宠。

白黎这下双眼流泪,已然肿胀了双眼。

她好想回去,至少,不会落得现在锒铛入狱的地步。还有师尊,她的师尊……白黎只想笑,她以为师尊会做她的后盾,没有想到,师尊居然也要带着她一起死。

白黎恍然间生出被所有人抛弃的感觉,这种感觉折磨着她,让她的眼睛发红。

黑暗中,白黎听到了一句:“黎儿。”

“师尊!”白黎双眼一亮,爬起来去牢门口,她见到清虚真君熟悉的脸,眼泪决堤:“师尊,你来了,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来看我……你……”

白黎见清虚真君虽憔悴,但穿着体面,再看看自己的狼狈,笑了笑:“师尊不是要去自首吗?怎么,是见到我入狱,心里的罪有了发泄的地方,就又能安寝了?”

“不。”清虚真君道,“本君本要自首,但是,见到了你父母。”

“父母……”白黎一震,她其实也是有父母的,但是她父母穷,将她送给别人养,别人家遭了灾,没那么多吃的,便扔下了她。

清虚真君道:“你父母不像是大泽的帝后,能够替你出头,本君也想着,你父母总要人供养,你要是愿意供养他们,本君便把你和本君之前那等的记忆给抹了,你便只会被关在思过牢,不会死,你可愿意?”

白黎心中忽然生恨,是啊,明明是她赢了,但是云月玺还有位高权重的父母,为什么她的父母就那么无能……

白黎压下心里所有想法,她现在必须得活,道:“我愿意。”

清虚真君这才颌首,给白黎抹了记忆之后,再让她的父母进来。

需知,白黎的看守极重要,她关系着玄武宗和大泽的关系,在真相大白之前,白黎绝不能死。所以,大泽和玄武宗,都对白黎实行了重重保护。

清虚真君是使了神通才进来的。

他先让白黎和久未见面的爹娘相认,自己慢慢淡出。

白黎的父母是两位极普通的夫妻,白黎对她们的记忆,只存在于小时候,白黎怯生生,还未叫爹娘,那位瘦黄脸的男子便忽然冲她啐了一口。

思过牢是铁栏制成,中有缝隙,白黎被活生生啐了一脸。

那瘦黄男子叫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玩意儿!和自己师尊搅在一起,他的年纪比你爹我都大!”

白黎浑身冒冷汗,她身体哆嗦,像是遮羞布被掀开。

“你、你怎么知道?”

椭圆脸的她娘道:“还不是你师尊告诉我们的,你师尊仁厚,不欺瞒我们,还给了我们好大一笔钱安生呢。”

白黎本已经收好的眼泪,倏忽又掉了下来。

“哈哈哈……”白黎泪中带笑,“仁厚?”

她师尊真仁厚啊,为了成全自己的名声,不顾她,她一个女儿家,和师尊苟且之事被父母知道,她还活不活?

还给她父母一笔钱财,这是什么钱?她的卖身钱吗?

白黎一见她这父母,就知道她以后不会好过了,她们知道了她的秘密,可以随时威胁她给钱……

白黎的眼睛愈来愈红。

或许是她表情太难看,这对父母道:“你瞪着你的牛眼睛干嘛?你师尊说了,若你不孝顺我们,我们直接告诉他,他会教训你。”

……是了,要是不顺着他们,她会被清虚真君给杀了,为云月玺报仇。

白黎忍辱,颤着肩膀,说了句女儿知道。

她们在这儿说话,殊不知,外面已经变了天。

云月玺着一身黑衣,腰间长剑通体发黑,若取出剑,则剑心如带血。

她身后是沉沉的阴天,脚下是浓浓的黑云,狂风忽起,黑袍翻动。

其余魔族拿着刀剑,威风凛凛地站在云月玺身后以及身侧。

万里青山、巍峨玄武,修真界的庞然大物,此刻正伏于她脚下。

直入云霄的魔气引起玄武宗内所有高层震动,低阶修士只觉得刹那间心中蒙上阴云,像是有什么捏着自己的心脏,他们浑身抽痛,不敢抬头,只摸着一旁的建筑,浑身冷汗。

玄武宗内附近还有不少别宗的高层,都是在此观察乾罗秘境遗留之事的。

他们在外面看到玄武宗上空盘旋着大团魔云,全都驾驭法宝飞近,高呼:“哪里来的妖女?”

云月玺不消回首,她身后的魔族便冷笑着将这些修士一一击落。

魔族性烈,这些魔只给对方留了一口力气。

这时候,玄武宗内的高层也纷纷出来,先是云中子、破虎剑君等……

他们都认得云月玺,不想她居然出了秘境,而且再见时是这等情况。

破虎剑君道:“云……”

云月玺遥遥一指,破虎剑君便觉得有什么捏住了自己的喉咙。

他见这女子,明明和云月玺长了一样的脸,一样冷漠,但是曾经的云月玺是正道高岭之花,如今的云月玺就是魔道魁首。

他们听到她道:“诸位,好久不见,要论自我介绍,还是本尊亲自做得好。”

狂风猎猎,墨发飞扬,云月玺高站云端,无人敢欣赏她的美,所有人全都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压在心头,教人喘不过气。